第23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7)
聞歌從小身體就不好,後來外婆離世,不只沒人給她調養,在表舅家一耽誤,底子更薄了幾分,再後來到了溫家,幸虧辛姨一直給她補充營養,即便在徐麗青這裡,辛姨也隔三岔五地讓溫少遠送來補湯。
徐麗青見了幾次後,沒明著說什麽,只在某天溫少遠離開後,對聞歌說:“你要是不喜歡這個阿姨燒飯的味道,我回頭再給你找一個。”
聞歌看了她一眼,心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搖搖頭,裝作什麽也沒聽懂的樣子,笑著回答:“不用換,我覺得挺好的。”
但辛姨的好意她是沒法拒絕的,哪怕接受會讓徐麗青不高興。
如果說以前還沒覺出什麽,這樣幾次之後,聞歌終於明白了,徐麗青對自己好,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家人,只是她並沒有讓自家的孩子受過去領養家庭恩澤的意思。這對於聞歌而言,不是好事,而是一種威脅。
徐麗青出差後,晚上家裡沒人,而明天就是體育考試,聞歌在學校做完作業,想著給自己放個假,回家後,連書都沒從書包裡拿出來,吃過飯,便躺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看電視。
電話鈴聲響起時,聞歌還以為是徐麗青,接起來喂了一聲,卻聽見白君奕熟悉的聲音,連坐正身子都懶得,她就這樣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聽他扯了一大堆廢話,聞歌總算聽出來他想乾嗎了。白君奕是覺得聞歌身體素質太差,每次跑步,她拚盡全力也只是個掛車尾的,怕她今晚太緊張會影響明天的考試心情,這才親切致電做下思想工作。
不過白君奕顯然想多了,雖然對明天的考試有緊張、有擔憂,但她還不至於沒上考場就把自己嚇退了,再說了,她不是正在給自己放松心情嗎?
被聞歌嘲笑了的少年擰著眉,一臉不高興:“我這是在關心你。我說聞歌,你就不能接受一下我的好意啊?”
“接受了啊!”聞歌拿了一塊糖含在嘴裡,聲音含糊得讓白君奕勉強能聽清,“不然我早掛你電話了。”
電話那頭的白君奕呼哧呼哧深呼吸了好幾次,哼了一聲:“明天你給我小心點。”
聞歌嗤的一聲冷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正要掛斷電話,白君奕又哎了一聲叫住她:“聽沒聽說最近在楓葉小區發生的那個案子?”
聞歌想了想,問道:“前幾天入室搶劫然後出了命案的那個小區?”
“我還以為你埋頭當書呆子,什麽都不知道呢!”白君奕嘀咕了一句,也不跟她廢話,直接說道,“人還沒抓住呢!你最近一個人在家,睡前檢查門窗,別粗心大意了。”
聞歌隨口應了,掛斷電話後也沒了看電視的心情,轉身去衛生間洗澡,準備休息。
事實上,她不看電視,不關注新聞,這件事要不是溫少遠提起,她壓根不知道。不過,徐麗青這棟房子的樓層高,並且裝了防盜窗,安全得很,再加上這裡是市中心,警備力量充足,一個被通緝的罪犯哪有膽子往這繁華的地方來。
溫少遠打了幾通電話都提示佔線,最後看了眼時間,估計她已經睡下了,索性作罷。
但是,電話沒打通,還是讓他的心情蒙上了一絲煩躁,看著攤開在眼前的文件,一個字一個字他都認識,拚湊在一起,卻變成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字符。
看不進去索性合上,推開休息室的大門,他走進去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從窗口遠眺,A市的繁華盡收眼底,只是這夜景一人獨賞,再絢爛迷人,都染上了幾分孤寂。
體育測試,女生組先開始。
聞歌被分在第二組,朱清婉和她同組。
正在跑道內的草坪上伸展四肢,朱清婉轉眼看見橫穿跑道走過來的白君奕,蹲下來輕輕撞了撞坐在地上揪小草破壞草坪的聞歌:“看誰來了?”
聞歌眯著眼睛看過去,只見小白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身高腿長,在男生裡格外引人注目,加上臉長得好,可不就是活脫脫一個白馬王子嗎?
白君奕拎著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聞歌,一瓶遞給朱清婉。
見前者懶洋洋的樣子,他瞥了眼開始做準備的第一組女生,微勾了勾唇角,在聞歌對面坐下來,也不說話,隻盯著她看,目光三分含笑,不懷好意。
朱清婉看著好笑,抬腳踢了一下白君奕:“你乾嗎這麽盯著聞歌?”
白君奕哼了兩聲:“看她笑話啊!”
聞歌一口水差點嗆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爬起來活動手腳。
雖然她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其實心裡正在發怵,但轉念一想,沒有滿分就沒有滿分吧,她也不是非差那幾分,可眼神一落在塑膠跑道上,心跳便如擂鼓,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陽有些曬的緣故,又或許是積攢的壓力這個時候躥了出來,聞歌一下子覺得跑道又長又沒有盡頭,邁出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腿上灌了鉛一樣沉重。
白君奕眼見著聞歌被後面的人一個個超過,漸漸掉下隊來,急得把水瓶捏得哢嚓哢嚓響。他自己還未反應過來,已經在聞歌跑第二圈的時候隨著她的步子跟了上去。
聞歌余光看到旁邊出現一抹白色的身影,一怔,轉頭看去,見是白君奕,吃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你別分心。臨時抱佛腳抱了這麽久也沒抱上,真有你的。”白君奕偏頭看著她,忽然笑了,“跟上我的速度,我陪你跑。”
聞歌已經累得額頭冒汗,嗓子乾得像是被太陽暴曬過,聽見他的話,腦袋一陣陣發暈,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悶頭跟上他的速度。
有驚無險地踩著及格時間跑到終點,聞歌隻來得及瞄一眼成績,腳下一軟,便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卻被白君奕一把架住胳膊,硬是拉到了草坪蔭涼處。
“看你這沒出息樣。”
考試過關,聞歌心頭一松,也懶得跟他計較,被他扶著走了幾步,見周圍有人看過來,抽回手,抿了抿唇,說道:“謝謝啊!”
白君奕斜睨了她一眼,唇角一翹,笑了起來,那笑容瀲灩,仿若十裡春光。
體育考試結束後,終於不用再突擊練習跑步的聞歌有了喘息的時間,漸漸地把精力全部投注在了學習上。
青春年少,正是男女情事模糊又好奇的時候,加上初三學業變重,整天不是複習就是講評例題,八卦就成了緩解學習壓力的唯一利器,而那日體育考試,白君奕陪著聞歌跑了一圈的事,始終高居八卦榜首位。
即便聞歌兩耳不聞窗外事,也知道了這件事——哦,還不是道聽途說,是有人直接攔住她問:“白君奕是不是你男朋友?”
聞歌睨了對方一眼,目光在其身上兜了一圈,很淡定地說:“沒戴學生證,你們班扣一分。”
她本是懶得搭理這些事,結果……
“公報私仇”扣了那個女生班級的分數後,不止本班,全年級都在瘋傳,白校草的女朋友就是同班同桌——做紀檢的聞歌。
聞歌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旁敲側擊地提醒了一番後,她皺了皺鼻子,語氣頗為強硬地申明:“我跟白君奕只是朋友關系。”
只要她在學校裡有點什麽事,班主任都會跟溫少遠通氣,這也是聞歌前不久從溫景梵那裡知道的。知道這點後,她哪敢再馬虎,本來跟溫少遠的關系就疏遠了,現在更是一點也不想讓溫少遠誤會自己。
班主任意外地看了聞歌一眼,沒有多說什麽,而她到底怎麽想的,聞歌就不得而知了。
沒過幾天,徐麗青回來了一趟,別的沒多說,隻說她被外派,要去交流學習,得待到大學學期結束,問聞歌要不要暫時搬去溫家住。
聞歌知道徐麗青擔心什麽,但這段時間她都是一個人,也沒什麽害怕的,家務有人做,飯有人燒,她一個人在家,反而自得其樂。
轉眼,期末近在眼前。
這個學期感覺格外短,加上初三畢業生六月中旬就要考試,留給聞歌勤奮的時間並不多。補習班的強度也開始增大,作業跟小山一樣壓下來,導致她最近神經緊繃,腦力透支嚴重,而這種狀態直接表現為睡眠質量越來越差。
徐麗青在外地出差,沒必要告訴她讓她跟著擔心;辛姨心思細,知道了準是給她各種食補——辛姨是如今唯一一個能讓她找回外婆感覺的人,她一點也不想讓辛姨跟著操心;至於溫少遠,聞歌始終介懷他那句“在法律上,你和我沒有任何關系”,自然也不想上趕著麻煩他。
“挺屍”了半天,她終於忍不住了,捏著眉心,打算去廚房泡杯牛奶。剛側轉過身,就聽見寂靜的夜裡,門鎖發生咯嗒一聲輕響,她一愣,疑惑地豎起耳朵——門外好像有聲音。
聞歌的心跳頓時失序,一瞬間,腦袋空白,只知道屏住呼吸,凝神細聽。
那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細小,但聞歌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聽覺上,那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害怕頓時如潮水般湧來。
聞歌驚恐地聽著外面的聲音。
對方好像正在開櫃子,也許是知道這家只有她一個人,並沒有刻意隱藏聲音。
等她意識到這一點,心差點跳出嗓子眼,瞬間想起了一個多月前,楓葉小區的入室搶劫案,頓時毛骨悚然。
她哆哆嗦嗦地躲在被窩裡許久,聽著外面那人並沒有離去的聲音,拚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是急促的呼吸、瘋狂跳動的心臟,幾乎讓她的血液沸騰。
狠狠地閉了閉眼,聞歌抹了一把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電話機就在床頭,她可以夠到,報警。
終於摸到電話機,冰涼的觸感讓她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幾分,她趕緊換了一口氣,正要拿起撥號,卻陡然聽見腳步聲正朝自己靠近。
聞歌驀地瞪大眼,保持著這樣的動作,身體幾乎僵直,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許許多多血腥的畫面,恐懼感在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裡到達了頂點,喉嚨一陣發緊。
她側著耳朵,不敢發出一點動靜來,太陽穴突突跳動著,緊迫逼來的恐懼讓她險些驚叫出聲。十指收攏,指甲狠狠地刺入手心,牙齒用力地咬住嘴唇,直到聽見腳步聲在她門口停住,她繃緊的神經幾乎斷裂。
就在聞歌以為那人會開門進來時,只聽見哢嚓一聲,那人進了徐麗青的房間。
聞歌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才發覺嘴唇已經被咬破,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口腔。她的背脊早已被冷汗浸透,被子還披在身上,黏膩得讓她渾身不舒服。
趁著這機會,聞歌輕輕抓起電話撥號。
雖然明知道忙音很輕,但放在耳邊,那聲音就放大了好幾倍,聞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幸好電話機沒有按鍵音。
她顫抖著撥下一串手機號碼後,目光緊緊地鎖住門口,生怕下一秒那人就會發現她,闖進來。
這個時候,等待格外漫長。
忙音冰冷機械,聞歌渾身發抖。
就在她心灰意冷準備掛斷電話選擇報警時,忙音一斷,那端傳來清潤的嗓音:“小歌兒?”
聞歌鼻子一酸,像是牢牢地抱住了浮木,強忍著恐懼,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小叔,快來救我。”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外面一聲悶響,似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聞歌嚇得手一抖,那雙眼睛黑如子夜,閃爍著恐懼的光芒。
腳步聲由遠及近,聞歌緊繃的神經也在一寸寸收緊,胸腔內心跳失序,沉悶的聲響掩蓋了一切,她絲毫聽不清溫少遠在說什麽。
額頭滲出的汗水滑下來,落在她的眼睫上,她一眨眼,眼內一片溫熱。舔了舔唇,舌尖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時,她一片空白的大腦終於運轉起來——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直覺告訴她,這個深夜的訪客,來者不善。
就在她做了這個決定的同時,門外的腳步聲一停,瞬間安靜了。下一秒,門把手被輕輕壓下,房門被打開,屋外涼薄的月光從門縫裡灑了進來。
聞歌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背著光,那人中等身材,臉上蒙著頭罩,聞歌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只看到他露出的那雙眼睛,目光陰沉,像是毒蛇吐著信子,涼涼地看向她。
一刹那,像是有一雙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嗓子一陣發緊,她想叫,心裡的恐懼到達頂點時嗓子卻突然啞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能無助地握緊了聽筒,死死地盯著對方。
“醒著?”對方似乎有些詫異,聲音陰沉沙啞,讓聞歌的背脊一陣發寒。
她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嘗試著張開嘴,僅憑著本能,斷斷續續地說道:“不要傷害我。這裡的東西,你想要的……都可以拿走。”低啞的、恐懼的、帶著哽咽的哀求。
站在門口的人冷冷地笑了一聲,看了她一會兒。大概是她縮在角落裡小小的一團,並未讓他心生危機感,他並沒有上前的打算,只是冷著語氣,聲音粗嘎地問她:“保險箱的密碼是多少?”
聞歌思緒混亂,幾乎不能正常思考,一瞬間的愣怔後,才反應過來。
她很少去徐麗青的房間,至於保險箱,她壓根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哪能知道密碼?但越是這種時候,她越不能表現出懵懂無知,一旦失去利用價值,她將遭遇的就是……
想明白這一點後,她聲音顫抖著,用力壓抑住哽咽,盡量條理清晰地告訴他:“我媽媽沒有告訴過我,但我大概知道是什麽……好像是她的生日690711,或者是……”聞歌頓了頓,輕咳一聲,低著頭,又報了一串數字。
也許是她語氣裡的恐懼、慌亂並未讓對方察覺出異樣,那人審視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轉身離開了。
聞歌緊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氣頓時一松,松開聽筒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心一片汗濕。
趁著對方轉身去徐麗青房間嘗試密碼開鎖的機會,聞歌用發軟的手臂撐著牆,快速站了起來。可是,她剛往前挪了一步,便發覺如同抽掉了筋骨般,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她閉了閉眼,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狠狠地掐了手臂一把。疼痛感驀地傳遍神經,她混沌雜亂的頭腦清明了幾分,沒有任何遲疑地飛快往外跑去。
她的房間正對著客廳,跑快一點,就能在那人反應過來前跑出屋去。
只要跑出去……只要跑出去……
這個念頭讓她發狂,根本沒去想如果沒有成功,對方返身追上來的後果。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她從未對速度如此渴求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