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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與偏見;理智與情感》第20章 尼日斐舞會(2)
  第20章 尼日斐舞會(2)
  於是她換了一個話題,從而讓她們倆都能輕松地談下去。她們倆在這方面的意見是完全一致的。伊麗莎白高興地聽著簡談到,她在彬格萊先生身上雖然不敢存奢望,卻寄托著很多幸福的心願;她也盡心竭力說了很多話來增加姐姐的信心。一會兒,彬格萊先生走到她們這裡來了,伊麗莎白便退到盧卡斯小姐身邊去。盧卡斯小姐問她跟剛才那位舞伴跳得是否愉快,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只見柯林斯先生走上前來,欣喜若狂地告訴她們說,他真幸運,發現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他說:“這真是完全出乎我意料,我竟然發現這屋子裡有一位是我女施主的至親。我碰巧聽到一位先生和主人家的那位小姐說起他自己的表妹德·包爾小姐和他的姨媽凱瑟琳夫人。這些事真是太巧了!真想不到我會在這次的舞會上碰到凱瑟琳·德·包爾夫人的姨侄呢!謝天謝地,我這個發現太及時了,還沒來得及去問候他呢。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門親戚,因此還有道歉的余地。”

  “你打算去向達西先生自我介紹嗎?”

  “我當然打算去。我一定去求他原諒,請他不要怪我沒有早些問候他。我相信他是凱瑟琳夫人的姨侄。我可以告訴他說,上星期我還見到她老人家,她身體很健康。”

  伊麗莎白竭力勸他不要那麽做。她說,他如果不經過人家介紹就去招呼達西先生,達西先生一定會認為他冒昧唐突,而不會認為他是奉承他姨媽;又說雙方根本不必打交道,即使要打交道,也應該由地位比較高的達西先生來向他問候。柯林斯先生聽她這麽說,便顯出一副堅決的神氣,表示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等她說完了,他回答道:“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你對於一切問題都有卓越的見解。我非常佩服,可是請你聽我說一句:俗人的禮節和教士們的禮節大不相同。請聽我說,我認為從尊嚴方面來看,一個教士的位置可以比得上一個君侯,只要你能同時保持相當的謙虛。所以,這一次你應該讓我按照我自己良心的吩咐,去做好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請原諒我沒有領受你的指教,要是在任何其他的問題上,我一定把你的指教當做座右銘,不過對於當前這個問題,我覺得我還算明白事理,平日也曾稍事鑽研,由我自己來決定比由你這樣一位年輕小姐來決定要合適些。”

  他深深鞠了一躬,便離開了她,向達西先生走去。於是,她迫不及待地看著達西先生怎樣對待他這種冒失行為,可以預見達西先生對於這種問候方式一定會大為驚訝。只見她這位表兄先恭恭敬敬地對達西鞠了一躬,然後開口與他說話。伊麗莎白雖然一句也沒聽到他說的話,卻又好像聽到了他所有的話,因為從他那蠕動嘴唇的動作看來,他無非口口聲聲盡說些“道歉”、“漢斯福”、“凱瑟琳·德·包爾夫人”之類的話。她看到表兄在這樣的一個人面前出醜,心中很是氣惱。

  達西先生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奇目光斜睨著他,等到柯林斯先生嘮叨夠了,達西才帶著一副敬而遠之的神氣,敷衍了他幾句。柯林斯先生卻沒有因此而灰心喪氣,一再開口。等他第二次開口嘮叨的時候,達西先生輕蔑的神氣更加明顯了。他說完以後,達西先生隨便拱了拱身子就走開了。柯林斯先生這才回到伊麗莎白面前,對伊麗莎白說:“告訴你,他那樣接待我,我實在沒有理由感到不滿意。達西聽到我的殷勤問候,好像十分高興。他禮貌周全地回答了我的話,甚至恭維我說,他非常佩服凱瑟琳夫人的眼力,沒有提拔錯人。這的確是個聰明的想法。大體上說,我對他很滿意。”

  伊麗莎白既然對舞會再也沒有什麽興趣,於是就把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她的姐姐和彬格萊先生身上去了。她把當場的情景都看在眼裡,想象出了不少可喜的事情,幾乎和簡自己一樣感到快活。她想象著姐姐做了這幢房子裡的主婦,夫婦之間恩愛彌篤,幸福無比。她覺得如果真有這樣一天,那麽連彬格萊的兩個姐妹,她也可以盡量對她們好一些。她看見她母親也在轉著同樣的念頭,因此她決定不冒險走到母親跟前,免得又要聽她嘮叨個沒完。

  當大家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她看到母親的座位和她隔得那麽近,她覺得有些受罪。只見母親與盧卡斯夫人在信口開河,肆無忌憚,而且大談特談她怎樣盼望簡馬上和彬格萊先生結婚之類的話,這讓伊麗莎白越發氣惱。

  她們對這件事越談越起勁,本耐特夫人一個勁兒訴說著這門姻緣有多少多少好處。首先,彬格萊先生是那麽瀟灑的一個青年,那麽有錢,住的地方離她們只有三英裡遠,這些條件是令人滿意的。其次,他的兩個姐妹非常喜歡簡,一定也像她一樣希望能夠結成這門姻緣,這一點也很令人快慰。再次,簡的親事既然攀得這麽稱心如意,那麽幾個小女兒也就有希望碰上別的有錢人。最後,再說到她那幾個沒有出嫁的女兒,關於她們的終身大事,從此也可以委托給大女兒,不必要她自己再為她們去應酬交際了,於情於理,這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她又預祝盧卡斯夫人馬上也會有同樣的幸運,其實也明明是在趾高氣揚地料定她沒有這個福分。

  伊麗莎白一心想要挫挫她母親的談鋒,便勸她談起得意的事情時小聲一點兒,因為達西先生就坐在她們對面,估計大部分的話都被他聽到了。可是怎麽勸也沒用,她的母親只顧罵她廢話,她更為氣惱。

  “我倒請問你,達西先生與我有什麽關系,我乾嗎要怕他?我沒有理由要在他面前特別講究禮貌,難道他不愛聽的話我就不能說嗎?”

  “看老天的分兒上,媽媽,小聲點兒說吧。你得罪了達西先生有什麽好處?你這樣做,他的朋友也會看不起你的。”

  不過,不管她怎麽說都沒有用。她的母親偏偏要大聲發表高見。伊麗莎白又羞又惱,臉蛋兒紅了又紅。她禁不住不停地去看達西先生,每看一眼就越發證實了自己的疑慮,因為達西雖然並沒有去看她的母親,可是他一直目不轉睛地在盯著伊麗莎白。他臉上先是顯出氣憤和厭惡的表情,慢慢地變得冷靜莊重,一本正經。

  後來,本耐特夫人說完了,盧卡斯夫人聽她談得那樣志得意滿,自己又沒有份兒,早已呵欠連連,現在總算可以來安心享受一點兒冷肉冷雞了。伊麗莎白現在總算松了口氣。可惜她耳朵裡並沒有清淨多久,因為晚飯一吃完,大家就談起要唱歌。

  伊麗莎白眼看著瑪麗經不起人家的慫恿就答應了大家的請求,覺得很難受。她曾經頻頻向瑪麗遞眼色,又再三地默默勸告她,竭力叫她不要這樣討好別人,可惜終於枉費心機。瑪麗毫不理會她的用意。這種出風頭的機會她求之不得,於是她就開始唱起來了。伊麗莎白極其痛苦地盯著她,有些焦慮地聽她唱了幾節。等到唱完了,她的焦慮絲毫沒有減輕,因為瑪麗一聽到大家對她稱謝,還有人隱約表示要她再賞他們一次臉。於是,歇了半分鍾以後,她又唱起了另一支歌。瑪麗的才藝是不適宜於這種表演的,因為她嗓子細弱,態度又不自然;伊麗莎白真急得要命。她看了看簡,想看看她是否受得了,只見簡正在安安靜靜地和彬格萊先生談天。她又看見彬格萊的兩位姐妹正在彼此擠眉弄眼,還在對著達西做手勢,而達西依舊板著面孔。她最後看了父親一眼,想求他老人家來攔阻一下,免得瑪麗通宵唱下去。父親領會了她的意思,他等瑪麗唱完了第二支歌,便大聲說道:“你這樣足夠了,孩子。你使我們開心得夠久了。留點時間給別的小姐們表演吧。”

  瑪麗雖然裝作沒聽見,心裡卻多少有些不自在。伊麗莎白既為她感到不好受,也為她爸爸的那番話感到不好受,害怕自己一番苦心完全白費。好在這會兒大家請別人來唱歌了。

  只聽柯林斯先生說:“假如我僥幸會唱歌,那我一定樂意給大家高歌一曲;我認為音樂是一種高尚的娛樂,和牧師職業絲毫沒有抵觸。不過我並不是說,我們應該在音樂上花上太多的時間,因為我們的確還有許多別的事情要做。負責一個教區的主管牧師有多少事要做啊,首先他得製訂什一稅什一稅:由歐洲基督教會向居民征收的一種主要用於神職人員薪俸和教堂日常經費以及賑濟的宗教捐稅,這種捐稅要求信徒要按照教會當局的規定或法律的要求,捐納本人收入的十分之一供宗教事業之用。由征收什一稅而建立的制度亦稱什一稅制,簡稱什一稅。的條例,既要訂得對自己有利,又要不侵犯地主的利益。他得自己編寫講道辭,這麽一來剩下的時間就不多了。他還得利用這點兒時間來安排教區裡的事務,照管和收拾自己的住宅——住宅總少不了要盡量弄得舒舒服服。還有一點,我認為也很重要。他對每一個人都得殷勤和藹,特別是那些提拔他的人,我認為這是他應盡的責任。再說,遇到施主家的親友,凡是在應該表示尊敬的場合下,總得表示尊敬,否則是不像話的。”

  他說到這裡,向達西先生鞠了一躬,算是結束了他的話。他這一席話說得那麽響亮,半個屋子裡的人都聽得見。有些人傻了,有些人笑了,可是沒有一個人像本耐特先生那樣聽得有趣,他的夫人卻一本正經地誇獎柯林斯先生的話說得非常合情合理,她湊近盧卡斯夫人說,他顯然是個很聰明、很優秀的青年。

  伊麗莎白覺得她家裡人好像是約定好了今天晚上要到這兒來出醜似的,而且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那樣起勁,從來沒有那樣成功。她覺得姐姐和彬格萊先生真幸運,有些出醜的場面沒有看到,因此彬格萊先生即使看到了一些可笑的情節,也不會輕易感到難受。

  不過,他的兩個姐妹和達西先生竟然抓住這個機會來嘲笑她家裡人,這已經夠讓人難堪的了,那位先生無聲的蔑視和兩個娘兒們無禮的嘲笑,究竟哪一樣更叫人難堪,她還無法斷定。

  晚會的後半段時間也沒有給她帶來什麽樂趣。柯林斯先生還是一直不肯離開她身邊,一直和她打趣。雖然他無法再請她和他跳一次舞,但也讓她也無法和別人跳舞。她要求他去和別人去跳,並且答應給他介紹一位小姐,可是他不肯。他告訴她說,講到跳舞,他完全不感興趣。他的主要用意就是要小心侍候她,以博得她的歡心,因此他打定主意整個晚上待在她身邊,無論怎樣跟他解釋也沒用。多虧她的朋友盧卡斯小姐常常來到他們身邊,好心好意地和柯林斯先生攀談攀談,她才算覺得好受一些。

  至少達西先生可以不再來惹她生氣了。他雖然常常站得離她很近,邊上也沒有人,卻一直沒有走過來跟她說話。她覺得這可能是因為她提到了威克漢姆先生的緣故,她不禁暗自竊喜。

  在全場賓客中,朗布恩一家人是最後走的,而且本耐特夫人還用了點手腕,借口等候馬車,一直等到大家走完了,他們一家人還多待了一刻鍾。他們在這一段時間裡看到主人家有些人非常指望他們趕快走。赫斯特夫人姐妹倆幾乎不開口說話,只是嚷著疲倦,顯然是在下逐客令。本耐特夫人開口想和她們攀談,就被她們拒絕了,弄得大家都沒精打采。柯林斯先生盡管在發表長篇大論,恭維彬格萊先生和他的姐妹們,說他們家的宴席多麽精美,他們對待客人多麽殷勤有禮,可是他的話也沒有能給大家增加生氣。達西一句話也沒有說。本耐特先生同樣沉默不語,站在那裡看熱鬧。彬格萊和簡站在一起,與眾人有點距離,只顧相互交談。伊麗莎白像赫斯特夫人和彬格萊小姐一樣,始終保持沉默。就連麗迪雅也覺得太困乏了,沒有說話,只是偶爾叫一聲:“天哪,累死我啦!”接著便打了個大呵欠。

  最後他們終於起身告辭了,本耐特夫人萬分客氣而懇切地說,希望不久在朗伯恩見到彬格萊一家,又特別對彬格萊先生說,不管哪一天,他要是能不經正式邀請而到她們家去吃頓便飯,她們將不勝榮幸。彬格萊先生聽了極為感激,又極為高興,說他明天有事要去倫敦幾天,等把事情辦完,回來之後,一有機會便去拜訪她。

  本耐特夫人對彬格萊先生的回答極為滿意,離開客人家時,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只要準備好相當的嫁妝、新馬車和結婚禮服,用不了三四個月的時間,她的女兒在尼日斐莊園找到歸宿是毋庸置疑的。她還有一個女兒要嫁給柯林斯先生,對此她同樣深信不疑,也覺得相當高興,盡管不是同樣的高興。在所有女兒中,伊麗莎白是最不討她喜歡的。雖說對伊麗莎白來說,能找到這樣一個男人,攀上這樣一門親事,已經非常不錯了,但比起彬格萊先生和尼日斐莊園來,可就黯然失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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