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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處是淮安》第3章 我看上的姑娘能被更多的人喜歡是一件
  第3章 我看上的姑娘能被更多的人喜歡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1)

  高考結束盧小薈的人生就此墮落,每天基本上沉浸在醉生夢死的狀態裡。

  偶爾她會難得爬起來以各種各樣的借口去聲息“偶遇”顧淮安。大部分時間他都不在,寧助理知道盧家小祖宗不能惹,就讓她到顧淮安的工作室等。

  原木桌上混著石頭和寶石,她也分不清楚哪些一文不值、哪些價值連城,反正都挺好看的,她都喜歡。

  石頭玩膩了她又搞破壞,東翻西翻找到他的設計圖紙,不同款式的手鐲、項鏈簡直要閃瞎她的眼,可是翻來翻去卻沒有戒指。

  顧淮安回來就看到工作室的地上坐著一個搗蛋鬼。留著一頭小絨毛的盧小薈穿著水藍色的連衣裙大大咧咧地癱坐在地板上,周圍鋪散著被他珍而重之的圖紙。

  雖然是夏天,地板也涼。盧小薈拿著圖紙看得出神,完全沒發現顧淮安走近,正打算再翻翻其他的冊子,卻聽腦袋正上方傳來一聲:“找什麽呢?”

  見他回來了,盧小薈“噌”地站起來,晃了晃手裡的冊子:“怎麽沒有戒指?”

  顧淮安沒回答,從她手裡抽走圖紙,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一邊解襯衫最上面的那兩顆紐扣一邊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什麽時候出成績?”

  提起正經事盧小薈就蔫了:“不知道。”

  “能考到A大嗎?”

  “等出了成績不就知道了。”她聲音小小的,沒有底氣。

  提起成績她就慌,巴不得早點兒出成績,又害怕自己考不好。

  顧淮安看得出她信心不足,本來已經到嘴邊的打擊她的話就沒有說出口。看她側著腦袋發愣也不再管她,留下一句“有空多想想報考學校和專業”轉身坐回工作台前專注起來。

  盧小薈自己玩自己的,只要他不趕她走,她能這麽自娛自樂二十四個小時。

  工作室裡中央空調開著,剛從外面回來的顧淮安渾身散發著荷爾蒙,盧小薈偷偷地盯著他的領口看,簡直就是一個小色魔。

  顧淮安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無可奈何,卻不阻止,偶爾有下屬進來匯報工作,就看這一大一小各乾各的互不干擾的樣子很是和諧,甚至還有點兒歲月靜好的味道。

  或許是去工作室太頻繁了,這天盧小薈正要往外溜就被媽媽叫住了,問她大熱天的又去哪裡?

  盧小薈吭哧吭哧地答不上來,就拉盛衍當擋箭牌,撒謊和他約在聲息工作室打算一起去歡樂谷。

  盧媽媽聽了這才有放人的打算,還不忘叮囑一句:“高考結束了,現在也不用麻煩你小顧叔叔補習,沒事就別往他那兒跑了。小孩子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萬一耽誤你小顧叔叔約會呢。”

  約會!盧小薈的眼睛“噌”地就亮了。

  “顧淮安和誰約會?”

  盧媽媽覺得好笑:“你這孩子怎麽總是沒大沒小,連名帶姓的稱呼一點兒也不禮貌,懂不懂?”

  “懂懂懂。”盧小薈敷衍答應,直奔重點,“小顧叔叔有女朋友了?”

  “這我可不清楚,不過應該快了,上次我想給你小顧叔叔介紹朋友,被他一口否決了,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像他那麽優秀的人,一旦展開追求攻勢恐怕沒有女孩子能招架得住吧?”

  顧淮安有喜歡的人了?!

  誰?!

  盧小薈覺得天都要塌了,媽媽還在一旁火上澆油:“上次我也是多嘴,顧淮安想談戀愛還用別人介紹?小姑娘排著隊讓他挑還差不多。”正說著話卻看到女兒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往樓上走,趕緊叫住她,“不是說去找盛衍嗎?怎麽又回房間了?”

  “不想去了。”聲音有氣無力,情緒簡直低落到谷底。

  盧媽媽滿腦袋問號:“為什麽不去啦?你是不是和盛衍吵架啦?你有什麽事情跟媽媽說,你爸對你管得嚴,媽媽可是很開明的……”

  盧小薈卻心煩意亂,回到房間把門緊緊關上,留下一句“我和盛衍真的什麽都沒有”就一整天都沒再出來。

  直到高考成績公布,盧小薈都沒再去找過顧淮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或許是堅持了太多年聽到他有喜歡的人後一下子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不敢去找他,怕好奇心泛濫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更怕媽媽說的是真的,顧淮安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如果他有一天會成為別人的,那她該怎麽辦呢?

  然而人生總是有更要緊的事讓她沒工夫胡思亂想,盧小薈的高考成績是盛衍幫她查到的,當時她正和閨密艾甜甜在南鑼鼓巷吃雙皮奶,盛衍的電話突然打進來,語氣裡透著說不出的高興,或者是失落。

  “恭喜你啊小折騰,總成績510。”盛衍正和朋友在外面打台球,得知成績陸續公布,查完自己的順手就把她的成績查了。他記得她的身份證號,比自己的背得還要熟。

  510!!!

  盧小薈激動得簡直要跳起來,扯著嗓子對電話另一端的少年吼:“真的嗎?真的嗎?”

  盛衍都能想象到她瞪大眼睛一副喜上眉梢的傻樣兒,心裡驀地一軟,順手把台球杆交到朋友手裡,緩步踱到台球廳一處僻靜的角落裡繼續和她講電話。

  “真的,這回盧叔叔應該不會把你送到德國了。”

  他的聲音悶悶的,苦笑著說:“聽你這麽高興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盧小薈聽出了他的小情緒,一邊走回窗口多要了一份雙皮奶,一邊對他說:“你怎麽了?沒考好?”

  “挺好的,爺可是學霸好嘛。”

  “那你怎麽好像不太高興?”

  “有什麽好高興的?”他靠著走廊牆壁,“你不能和我一起出國了。”

  後面一句的聲音雖然小也足夠盧小薈聽得真切。

  “哦……”她握著手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這個話題。

  他卻先吭聲,叫她的外號:“小折騰。”

  “嗯?”

  “小時候大人總拿咱倆開玩笑,說什麽青梅竹馬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感情,那時候我年紀小不以為意,甚至不覺得這樣的感情有什麽珍貴。可是後來我們一起上了小學,初中,高中,直到現在高中畢業,你在我眼前刷了這麽多年的存在感,不知不覺,陪著你反倒成了我的習慣。”

  聽到這裡,盧小薈的鼻子突然有些酸,攥緊了提著雙皮奶的袋子。

  “以後不能陪你了,你要是被人欺負了可怎麽辦?”

  這樣一本正經傷懷的盛衍讓她措手不及,這樣的盛衍一點兒都不像他。在盧小薈的記憶裡,他是很理智的人,學習也好,課外活動也罷,都能輕松引起矚目。他是理科班人人仰望的大神學霸,平時除了學習和她,其他的事情對他來說似乎都是不值一提的瑣事,甚至入不了他的眼。

  他其實高冷又驕傲,只是對她是個例外。

  她真怕他突然就說出什麽讓她無法招架的話,一時口快,稀裡糊塗地說:“不會的,我有喜歡的人,他會保護我,哈哈。”最後兩聲乾巴巴的笑聲簡直是欲蓋彌彰。

  盛衍卻不按套路出牌,一鳴驚人:“那個人是顧淮安嗎?”

  “啊!!!”

  “看來真的是了。”

  “……”

  盧小薈整個人都不好了,為什麽連你也知道?她表現得真的很明顯嗎!
  “那個……”她這時候慫[造字,上屍下從]了,“你別跟別人說啊,特別是你爸媽和我爸媽。”

  “不會。”他凡事都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連這種對自己毫無利處的事也是。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

  “可是大家的眼睛都不瞎。”

  “……”

  喂!你講話這麽腹黑是會沒朋友的!
  盛衍在電話這頭低聲笑著,直到屏幕上顯示出通話結束的界面他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機揣起來,半靠在牆上,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和煙。少年抽煙的樣子美得讓人神魂顛倒,香煙緲緲間,他的眸子裡仿佛藏著無數細細碎碎的星辰。

  說不難過是假的,只是寵著她順著她無條件支持她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沒辦法啊,一物降一物,她總能輕而易舉地擾亂他的心情。

  朋友喊他回去打球,他揮了揮手:“不打了,沒意思。”

  (2)

  班級散夥飯的時間確定下來了,放在平時盧小薈一定是最積極的一個,然而因為不知道要報考什麽專業她實在沒什麽心情。

  眼看報考就要截止了,她卻只能對著網絡上的報考頁面發呆。

  之前只知道考前突擊,先把成績提上去再說,真沒往專業這方面想過,現在整個人完全蒙圈。

  盧家三輩加起來七嘴八舌地給她出主意。二叔建議她學商,畢竟盧家幾代都在商界赫赫有名,她有這方面的潛力,家裡也能幫她鋪好未來發展的道路,只要她穩扎穩打,踏踏實實,不求一個女孩子能有多麽大的成就,至少此生無憂,衣食不愁。

  可是盧爸盧媽心疼女兒,特別是他們都是從商場中摸爬滾打過來的,深知女孩子想混這一行要付出更多的辛勤與努力,而且商場的套路有多深不是外行人可以想象的,他們只希望女兒能快快樂樂的,都建議她去學師范,當老師,工作環境單純,還有寒暑假,簡直完美。

  可是商科和師范都戳不到盧小薈的興趣點,她抱著報考指南來來回回地翻了好幾天,用紅筆把新聞學和小語種這兩個專業方向標注了出來。思來想去,還是沒忍住,給顧淮安發了微信。

  “高考成績510,報A大什麽專業好?求意見。”

  他的意見從來都是一針見血,聽聽看還是有必要的。

  聽說顧淮安有喜歡的人了,盧小薈在心裡單方面地向他宣布了冷戰。可惜當事人並不知道小折騰複雜的心理變化。加上顧淮安最近在趕製合作項目,根本無暇顧及她。所以這麽多天過去了,他雖然對盧小薈突然這麽安靜感到奇怪,卻沒時間探尋清楚其中的原因。

  收到微信,百忙之中的顧淮安才意識到小折騰要報考了。

  他好像早就預料到了她的成績,並沒有特別驚訝,直接回答重點:“你有什麽想法嗎?”

  過了一會兒,收到她的回復:“新聞學或者小語種?類似西班牙語或者葡萄牙語這種?”

  顧淮安皺眉,專業好是好,但從長遠來看未來從事的職業都不輕松。

  看著對話框裡她發過來的信息,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打出三個字。

  “小語種。”

  他了解盧小薈的性格,一定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才可以,既然她心裡有了大概的方向,他只需要給她指出最適合的一條就可以了。新聞學是國內近年新興學科,除了知名的幾所大學,其他學校這個專業的設備和師資團隊都不夠成熟,小折騰又不是一個安心讀書的姑娘,以後應該也不會考研,大學畢業如果想找專業對口的工作,當記者的概率最大。

  記者這一行需要挖掘許多殘酷的事實,顧淮安不希望她以後過得那麽累。

  而小語種就不一樣了,以後的就業方向更廣,她的英語成績一向不錯,對學語言有天賦,更適合她。

  或許連顧淮安自己都沒發覺,他總是把和她有關的事考慮得格外全面,條理清晰地分析利弊,最後篩選出對她最有利的。這樣的思考過程連他都覺得反常,保護她不受傷害仿佛是一切選擇的出發點。

  一向驕傲的顧先生非常享受能幫她做決定的特權,這足以說明她對他充滿信任和依賴。

  他喜歡她無條件地信任他。

  其實在問這個問題之前盧小薈的心裡就有了答案,只是她希望有一個人能和她心有靈犀,支持她的選擇。看到顧淮安的回復,她的心裡踏實了很多,他說得肯定沒錯,她隻信他,那就小語種,就這麽決定了!
  既然決定好了,她馬上打開電腦登錄報考頁面,筆記本電腦上的壁紙還是那張她求大神P過的照片,十八歲的盧小薈和十八歲的顧淮安穿著同樣的校服在學校主樓前燦爛地笑著,她盯著這張壁紙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又覺得心裡泛酸。

  她終究沒忍住,發了信息給他。

  “聽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顧淮安回得很快,難得沒轉移話題,直接承認了:“嗯。”

  盧小薈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難過過,卻還是不死心地問:“她是誰呀?”

  “你不想告訴我也沒關系,我隻想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有沒有我可愛?有沒有我漂亮?有沒有我懂事?”

  顧淮安覺得自己如果再繼續逗她,她都能傷心得哭給他看。

  可他還是惡作劇地故意沒有回復她,想象她此刻急得抓耳撓腮像個猴兒的樣子,他的嘴角就浮現了一抹壞笑。

  盧小薈根本藏不住話,見他不說話徹底急了。

  “顧淮安,你真有喜歡的人了還是騙我玩的?”

  “你是不是想讓我知難而退所以故意撒慌?”

  “摸著你的良心誠實地回答我有那麽難嗎?”

  “你不吱聲也沒用,我知道你看到信息了!”

  他一連聽了她好幾條語音,越到最後臉上的笑容越濃,盧小薈真的哪兒都好,就是腦洞太大,隨便說句話她就能腦補出一個電視劇。實在受不了她,顧淮安按下說話的按鈕:“我喜歡的人長什麽樣子,你去照照鏡子不就知道了嗎?”

  盧小薈還在連珠炮地發問,一連串的消息過後才留意他發的語音,一下子就沒動靜了。

  啊,整個世界安靜了。

  顧淮安準備入睡,手機卻又開始頻頻作響。

  “什麽意思?”

  “我為啥要照鏡子?”

  “鏡子裡除了我什麽也沒有啊!”

  還真去照了?蠢……

  又過了一會兒,她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顧淮安,難道你是說你喜歡的人是我嗎?!!!”

  這反射弧比蝸牛都慢。

  “啊啊啊!淮安你個流氓!一言不合就撩妹!聽沒聽說過有一句話叫不娶何撩啊!你要為你說過的話負責啊你!”合著就這麽把前一條的結論推翻了,立場一點兒都不堅定。

  不回答她的問題說他刻意逃避,現在回答她了她又一副你別胡說八道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是很相信他說的話。

  唉……女人的心思好難懂,他的心好累。

  而且她的理解能力也太差了,就這水平是怎麽拿到語文最高分的啊?

  這麽直白的話她都聽不懂,真是一個反應遲鈍的笨蛋。

  “笨蛋!”顧淮安咬牙切齒,直接把手機當作了發泄的工具,隨隨便便地扔到了一邊。

  盧小薈一晚上沒睡好,半夜還做了個夢,夢見了十八歲的顧淮安。

  夢裡的他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在同一個班坐同桌,她不用叫他小顧叔叔,他也不像現在這樣成熟穩重,反而張揚又高調。

  然後畫面一閃,教室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有一道題沒聽懂,他耐著性子給她講,她恍然大悟,突然抬起頭來,正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他慢慢靠近,再靠近,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然後……

  她就從床上滾下來了。

  春夢一場,心跳加速,臉頰通紅。還沒等她細細回憶夢裡的細節,耳邊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她,是閨密艾甜甜,約她一起去中午的班級聚會。

  她一邊答應著一邊爬起來去衣櫥找衣服,盧媽媽似乎聽到她房間裡的動靜,敲門進來:“早晨收到了州行從法國寄來的快遞,說是給你的畢業禮物。”

  是她喜歡的一個英格蘭小眾樂隊的專輯,因為樂隊的知名度不高,專輯發行量也有限,網上連代購都找不到,上次去法國她跟堂哥說起,就被他記住了。

  她迫不及待地開機試聽,播放器選擇了隨機播放,三四首播放結束她也收拾妥當,風風火火地出門去了。班級聚會的地點在望京的一家自助日料店,她和艾甜甜提前約在了附近的商場,準備逛一逛,時間差不多了再過去。

  商場一樓清一色的珠寶首飾,兩個女孩子被各式璀璨奪目的鑽石項鏈吸引,根本挪不動腳步。其中一家珠寶品牌和顧淮安有過合作,盧小薈趴在櫥窗玻璃上眼巴巴地瞅著那條從顧淮安手裡誕生的項鏈,再一看價格,險些咬到舌頭。

  這也太貴了……

  以後有機會應該宰他做一套首飾給她。

  她默默下定決心,又找來導購詢問:“請問這個系列沒有戒指嗎?”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顧淮安作為獨立設計師,似乎從來沒有設計過鑽戒。

  “小姐眼光真好,這套系列是設計師Eddie Koo近兩年本人最滿意的作品,可惜EddieKoo從不設計戒指。”導購惋惜地說,聽得盧小薈一臉蒙逼,Eddie Koo是誰?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這是顧淮安的英文名。

  嘖嘖嘖,時尚圈的人就是洋氣,混江湖都要起英文名。

  導購還在口若懸河:“這裡有幾款戒指款式大氣時尚,和這套首飾也很配,您再看看?”

  當然沒有再繼續看的必要了。

  班級聚會說通俗些就是散夥飯,約在中午完全是蓄謀已久。中午這頓是正兒八經的飯局,還特別邀請了各科任課老師和班主任,這頓結束,班長組織同學們唱K,真正的聚會嚴格來說從這時才開始,微瀾會館的大包間,絕對能玩嗨。

  盧小薈唱歌好聽,點了一首《靜止》,又點了一首《健忘》,唱出來的感覺和原唱南轅北轍卻獨具特色,鼓掌聲此起彼伏。

  男生們在包廂裡喝了點兒酒,就跟著起哄,盧小薈唱完歌就落落大方地坐了回去。因為包廂裡人多鬧騰,她趁去洗手間的時候在外面透了會兒氣。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微瀾,可是每次來這裡,裝修風格好像都與上次不一樣。

  微瀾是大會所,擦邊球生意不少,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發覺有幾個不懷好意的男人盯著她,她生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馬上灰溜溜地回到了包廂。

  看到她回來艾甜甜把她落在茶幾上的手機遞給她:“你的小竹馬都打了好幾通電話了,我幫你接了,他說讓你一會兒回來給他回個電話。”

  手機裡果然多了好幾個未接來電,她重撥回去,沒等說話就聽盛衍說:“小薈,你能來派出所一趟嗎?”

  他的語氣鎮定,但聽到派出所也知道不是什麽好事,她來不及跟班長打招呼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高考成績公布,一直準備出國事宜的盛衍突然決定不走了。

  學校選好了,手續辦全了,這孩子怎麽說一出是一出,準備許久的事哪能被他一句話就這麽輕輕松松地否決。盛家長輩被他的這個決定氣得夠嗆,特別是盛爸爸,聽完兒子的話順手就抄起茶幾上的煙灰缸衝他砸了過去。

  “不像話!”

  盛衍站在父親面前結結實實地挨了煙灰缸這一下,明明很疼,偏偏他倔強極了,一聲沒吭。

  “簡直就是胡鬧!”

  “我沒有胡鬧,我深思熟慮過了。在國內念也是一樣的。”

  盛爸爸一眼就能看穿兒子在想什麽,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是因為盧家丫頭吧?”

  “是。”他沒打算瞞著,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目光短淺!”盛爸爸正在氣頭上,嗓音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盧家之前提議送盧小薈留學的時候我說讓你們互相照應那只是客氣話!暫且不說盧小薈有沒有那個本事考過去,就算盧承非要把她送出國,你們倆也不可能在一起!那丫頭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你身上,你那麽聰明怎麽連這點兒事都看不出來!”

  父親說的話很難聽,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盛衍始終默不作聲,道理他都懂,但是愛情不講道理。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是意氣用事,任性得過了頭,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盛爸爸讓盛衍閉門思過,他嘴上答應得乖巧,轉身就從窗戶溜了出去,手機錢包都忘了帶,隨便找了一家路邊的大排檔獨自一個人悶悶地灌了好些啤酒。夏天的大排檔總是吵吵嚷嚷,什麽人都有,他恰巧看見一群大老爺們兒在刁難一個服務員小姑娘,酒勁上頭就去英雄救美了。

  結果可想而知,那群小混混轉頭就去叫了幫手,一群人把他圍在巷子裡下狠手打,直到附近的居民聽到響聲報了警,這場鬥毆才算結束。他的臉上掛了彩,胳膊上帶了傷,警察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他罵了一句髒話,瞧見警察叔叔又立刻學乖了,摸著後腦杓笑得沒心沒肺:“以一敵百,我這身手還不錯吧?”

  警察叔叔也是一臉的無語,瞧他半醉不醉地把他帶回警局做筆錄,順便讓他醒醒酒。

  盛衍雖然不算清醒,但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要是讓他爸知道他不僅沒閉門思過還跑出來鬧事,估計他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警察叔叔讓他給家裡打電話來警局領人,他想了半天稀裡糊塗地打給了盧小薈,然後就靠在走廊座椅上睡著了。

  盧小薈來的時候簡直要崩潰了,跟警察叔叔問清緣由,又看到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窘樣,最後放棄了給他家裡打電話的打算。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沒少為對方打掩護,誰犯錯都不希望被家裡知道,互相隱瞞、狼狽為奸的事沒少乾。

  可是不能讓他這麽在這兒睡一宿啊,她又沒有地方收留他,想來想去只能求顧淮安幫忙。

  於是心情不是很好的盛衍就這麽被盧小薈親手送到了情敵的家……

  半夜,他口乾舌燥地醒了過來就滿世界找水喝。顧淮安還沒睡,正在書房裡畫圖,聽到外面的動靜出去一看,盛衍一點兒也不拿自己當外人,抱著他的水杯咕咚咕咚地灌涼白開。

  “終於醒了,我以為你要趴在我家地板上睡一宿。”

  盛衍轉身看到顧淮安也不驚訝,很快就憑借記憶推斷出了自己昏睡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稚氣未脫的少年在穩重的成熟男人面前少了一絲底氣,他把杯子放在水槽裡,沉聲說:“今兒心情不好,惹了點兒麻煩,謝謝你收留我啊!”

  顧淮安抱臂靠在書房門框上:“不客氣,既然醒了就去客房睡,小薈在這兒的時候已經幫你把房間整理好了。”

  聽到她的名字,盛衍突然怔了一下,脊背也有些發僵。夜裡顧淮安的家裡隻開了節能的壁燈,在微弱的燈光下他轉過身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問:“小顧叔叔,你對小薈到底是什麽感情呢?”

  這個問題在顧淮安的意料之外,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盛衍又忍不住問:“其實你……”

  顧淮安很快猜到了他的目的,這次他沒躲閃,毫不猶豫地說:“嗯,你沒猜錯,其實我也喜歡她。”

  (3)

  盛衍最後還是沒拗過父母,登機那天他高燒39度,被盛爸爸安排的人近乎押送著去了機場,就是落得這樣狼狽的境地,他還時想著跑,心裡隻想著一件事,不能走,這一走再回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可是就算他再執拗也架不住殘酷的現實,盛先生發起脾氣來六親不認,托他人之口放了狠話,他可以不出國,但也別想在國內上大學,從此更別指望盛家給他一分錢。都說虎毒還不食子,盛先生卻在原則問題上如此心狠手辣,如果盛衍真的分不清孰輕孰重,他甚至能做出斷絕父子關系的事來。

  幸好盛衍還不糊塗,在機場大廳的廣播頻頻催促後,終於登機。

  關機前的最後一通電話他打給了盧小薈,可是一串串的嘟聲後卻無人接聽。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他在萬裡高空俯瞰這座城,忍不住嘲笑自己的這場暗戀實在無望。

  顧淮安的話始終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

  他說:“對一個男人來講,前程比女人更重要。”

  聽到這句話時,他有一瞬間的揚揚得意,自以為是地覺得終於抓住了他不如自己的地方。

  “我沒你那麽功利,如果非要我選,我只會選擇她。”

  顧淮安卻輕松得讓他啞口無言:“可是現在的你連選擇的資格都沒有。”

  他偏過頭去,暗暗咬緊了牙,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眼裡心裡都是似錦前程,可現在就算是錦繡江山千萬裡也不及她一個,我已經應有盡有,再誘人的交換條件都是小財小利。金錢權勢、身份地位、名聲威望,這些東西擺在我面前,我可以毫不在意地無視掉,但是你不行。就像三哥送你出國這件事,你沒有選擇權。”

  “我沒有勸你放棄對她的喜歡,我看上的姑娘能被更多的人喜歡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得到一個人的心,先要獲得靠近她的資格。我歡迎你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在功成名就後與我一決高下。”

  所以在最後一刻他終於收斂了全部的肆意妄為,找回了一個男人應該有的理智。

  不就是功成名就嗎?這有什麽難的。

  顧淮安,你等著。

  沒接到電話的盧小薈還不知道盛衍已經走了,直到暑假接近尾聲,錄取結果陸續公布她才聽家裡人說盛衍已經在德國辦好了入學手續。猛然聽到這個消息她還有點兒意外,心裡忍不住斥責這小子不告而別,悶悶地回了房間。

  班級的討論組正在議論今年A大的錄取分數線,說是因為今年的考題比以往簡單,A大的分數線也比往常都高。連續翻了幾頁聊天記錄,盧小薈突然心驚膽戰起來,她報考時隻奔著本市的A大,其他學校根本沒考慮,但是第二志願又不能空著,就聽了家裡的,結合她的成績填了同樣在小語種方面享譽全國的D市外國語大學。

  D外在外省,回北京要坐四個小時的動車。

  她還在發愣,班級群裡突然炸了。

  班長:A大出錄取分數線了,527!

  她對著電腦發怔,下意識要登錄網站查看自己的錄取信息,網頁都打開了她卻又膽怯了。

  結果顯而易見,何必非要撞南牆。

  書桌上還堆放著之前的備考資料,一摞摞的複習題堆成一座小山,隨便翻一翻都是顧淮安的字跡,他畫的重點,他要求她必須做的習題,他不耐煩嫌棄她的樣子歷歷在目。

  她突然感到害怕,怕沒有如願以償。更怕被他嫌棄,讓他失望。

  她握著手機猶豫不決,最後還是給他打了電話。

  耳邊傳來他低低的一聲“喂”。

  雖然只有一個字,卻讓她前一秒還慌亂不安的心踏實下來。

  “A大的錄取分數線出來了,可是我、我的高考成績只有510。不夠。”

  顧淮安正在開會討論新一季度的主要設計方案,聽她說的話題這麽嚴肅立刻叫停了會議。

  “你在家嗎?”他一邊問一邊向寧助理頷首示意了一下,就匆匆地離開了工作室。

  起初聽到她的聲音只是察覺出她情緒低落,聽到錄取分數線時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看來她沒能被A大錄取,而A大一直是她向往的。小折騰雖然有時候臉皮厚,但是以她的性子沒能被心儀的大學錄取是會哭的。

  果然,電話那端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顧淮安,你說我是不是活該,這就是老師經常說的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要是高考前沒去法國找你,或者是考試的時候多做兩道選擇題就好了。”她情緒不好的時候總是會自言自語說好多話,就像喝醉了一樣,“不過也怪我平時學習不積極,要不是我爸拿送我出國嚇唬我,我可能還沒回頭是岸呢,能考510都謝天謝地了,還要什麽自行車非要進A大不可啊。”

  顧淮安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嗯嗯”地答應兩聲,盧小薈氣惱他連敷衍都沒誠意,一怒之下正準備掛電話,他卻突然說:“下樓。”

  她還沒反應過來:“啊?下樓乾嗎?”

  “你給我打電話不就是想要我安慰你嗎?下樓。”他又重複了一遍。

  她驚喜萬分,光著腳丫子跳到地板上,從二樓窗戶看出去,果然看到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正靠在車身旁講電話。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慢慢地抬起頭,看到神情恍惚的她愣在窗前,於是壞笑著衝她勾了勾手指頭,這一笑簡直擊穿了盧小薈的小心臟。

  電話裡,他的聲音穿過耳膜直抵心臟:“傻姑娘,你到底要我在樓下等多久?”

  她被他嚇得一愣一愣的,毛手毛腳地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就把電話掛了。

  在家宅了一天,一直沒離開過房間,不知道爸爸媽媽走沒走,盧小薈當然不敢光明正大地出門找他,她匆匆換了一條裙子,對著鏡子照了照,滿意了才下樓。爸爸已經出門了,老媽正在客廳裡看電視。撒謊的人總是莫名地心虛,聽媽媽叫住她,沒等發問,她就不打自招主動地說了事先編好理由。盧媽媽目送女兒出門,聽到門口傳來落鎖的“哢嗒”聲,前一秒還被電視劇裡的狗血劇情逗得哈哈大笑的人突然收斂了笑意,眉目間盡是憂心忡忡。

  顧淮安本來是靠在車身旁等她的,誰知她突然從草叢裡冒出來把他拽進了小公園。

  周邊的灌木足夠把他們完全遮擋住,盧小薈再三確定這個方位就算有人站在她家二樓也不會看到才松了口氣。

  等她扭頭想要問顧淮安他怎麽來了的時候,突然發現因為剛才拽他的緣故,自己的手一直緊緊地牽著他的。

  他的手掌寬厚又溫暖,她貪戀這份溫暖正猶豫要不要松開,顧淮安卻突然反握住她的,手指順勢潛入她的指縫,就這樣水到渠成地從手牽手變成了十指緊扣。

  盧小薈的嘴巴張成“O”形,抬起頭“你你你”了半天,才說出完整的一句:“你這是佔我便宜!”

  顧淮安很不正經,一副“嗯,沒錯,我就是佔你便宜,你能把我怎樣”的樣子反問她:“你喜歡嗎?”

  盧小薈:“……”

  喜歡是喜歡……可顧淮安,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見她還處於狀況外,他也不給她反應的機會,直奔來意:“我本來在開會,接到你的電話,擔心你想不開就馬上趕了過來。”盧小薈還在心裡嘀咕“我怎麽可能想不開”,就聽他說,“來的路上我就後悔了,畢竟你這麽好吃懶做,又貪戀紅塵,怎麽可能會想不開。”

  盧小薈不滿:“喂!好好說話!”

  顧淮安笑得愈加開心,一雙眼睛笑起來勾人心魂,盧小薈根本無力招架,故意錯開他的目光。

  “你從小就不愛學習,能考到510分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雖然沒有被A大錄取,那也好過被送到國外吧。”

  她認真地想了想:“倒也是。”

  “你剛才在電話裡列舉了好幾個假設,假設沒有在考前去法國找我,假設考試的時候多做對幾道題,這些假設都沒有任何意義,你應該慶幸高考前大哥拿出國嚇唬你,慶幸我和盛衍在考前幫你補習,否則哪能動力考這麽高的分數?”

  盧小薈:好像有道理。

  “更何況,你一個平時不著調的小折騰要是真被A大錄取了,你讓那些每天累死累活念書到後半夜的同學情何以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付出得多一點兒,就能收獲得多一點兒,別看你天生比別人聰明,但付出的汗水有多少老天爺都看在眼裡。”

  嗯,這話她完全讚同。

  “所以這樣想一想,是不是就沒那麽難過和遺憾了?”

  她點頭,又搖頭,惋惜地說:“可是D大沒有A大排名靠前啊!”

  “那是綜合排名,單論你報考的小語種專業,這兩所大學不分伯仲。”

  “可是我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獨自求學,人生地不熟。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怕我不適應。”

  “沒什麽怕的,這些都是一生之中最寶貴的經歷,當年我去美國做交換生之前也曾擔心不適應,但是一年以後我在加州收獲了很多好朋友。等你真的上了大學,和室友們漸漸混熟了,就會發現再好的朋友都是從陌生人開始的。”

  “可是D大離北京好遠啊,光坐火車就要四個小時,普快要十個小時,十個小時啊我的天!以後說不定我只有節假日才能回家,也就是說我只能在節假日見到你,想想就心塞。”

  這才是她難過的真正原因啊,其他的都不足為道。

  “那我以後每個星期都去看你怎麽樣?”

  “可是……”

  等等!好像哪裡不對。

  她瞪大眼睛扭頭看著顧淮安:“你說什麽?”

  他們兩個人並肩坐在小公園的木椅上,顧淮安身材高大,說話時要微微俯視著她。

  聽到他的話她突然抬起頭來,一臉的難以置信和驚喜萬分。他笑得寵溺溫柔,這樣的表情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溫存,他又在她的頭頂揉了一下才頗有些無奈地說:“每個星期去一次是不是太頻繁了?不如一個月一次吧?”

  這回盧小薈徹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小腦袋搖啊搖,用渾身上下的每個細胞告訴他“不要不要”。

  女孩子都是缺少愛和安全感的小動物,聽不到你直接告白就不敢確定你的用意。盧小薈也是這樣的,她仰著脖子一臉狐疑地望著他:“顧淮安,你最近怎麽這麽反常啊?”

  聽到這句話他突然松開了她的手,盧小薈隻覺得手上一涼,心裡一下子也變得空落落的。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讓我看著辦嗎?我現在就在看著辦啊。”顧淮安說。

  她本來還一臉失落,聽到他的回答整個人都不好了!
  緊接著一股迅猛的力量就把她狠狠地帶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他突然俯身向她靠近,就像那天晚上她做的夢一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但此時卻比夢境更加真切,更加清晰。

  她以為他又要強吻她,差點兒就要自覺地把眼睛閉上了。

  他卻突然說:“你還記得嗎,前段時間你過生日我沒送你禮物,你當時很不開心。”

  她今年的農歷生日就在高考前一個星期,當時他不僅喪心病狂地給她布置了一堆練習題,甚至連句“生日快樂”都沒說。

  “記、記、記……記得啊。”

  他媽的,離我這麽近你到底吻不吻啊!

  盧小薈企圖把他推遠一些,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他又這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胸口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他卻不按套路出牌,把話題徹底帶跑偏:“你十八歲的生日禮物,我現在補還來得及嗎?”

  盧小薈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腦袋裡全是“呵呵,誰稀罕你的禮物”。

  下一秒,她的嘴巴就被他溫熱柔軟的唇堵住了。

  吐槽的話卡在嗓子眼兒,盧小薈覺得自己的臉被打得啪啪響。

  如果這就是禮物的話,那她稀罕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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