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春色,天色晴朗,萬裡無雲。
相府的門口幾輛馬車相繼離去,馬車的主人在京城都有著顯赫身份,不是王公大臣便是有爵位在身,可謂是朝堂上有著不小影響力的權貴。
然而在京城,只要當官都繞不開一個人。
而那個人,便是相府如今的主人,當朝太傅兼宰相,蕭老。
“本少都許久沒出門了,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蕭世風忿忿不平滿臉的不甘心,身為一個紈絝子弟,吃喝玩樂幾乎已經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然而從上個月開始,他便被禁足不得離開相府。
他不敢違背,因為那是他祖父蕭老親自傳達,可時間長了怨氣也就來了。
“大公子,老爺那邊說了,如果您要出府,他就跟你斷絕關系。”
相府的下人苦著臉,他們不敢阻攔,所以只能抬出蕭老來解釋,而蕭世風聞言嘴角抽搐,狠狠的拂袖回自己的院子。
他再沒腦子,也知道沒了蕭家這塊金字招牌,他蕭世風在京城算個什麽東西?
正好轉身回去和院中的丫鬟們解乏尋樂子,沒想到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朝著他這邊而來,一襲白裙翩翩,容顏絕世氣質出塵,恬靜優雅高貴,宛如畫中走出的女子。
見到對方,蕭世風連忙上前,“姐,你回府了?”
“回來找祖父說些事。”
蕭一一輕輕點頭,她對自己這個弟弟看法比較複雜,有恨其不爭,也顧念著一絲親情,但總體而言,有些看不上眼。
要不是親弟弟,她自己就會一巴掌將這種禍害拍死!
“去祖父那邊?那,能不能替我求求情?我都很久沒出去了,天天被關在府上精神都快出問題!”
蕭世風苦著臉,他從小就怕自己姐姐,也不知道怕什麽,總之就是怕。
當然在蕭家,蕭一一的地位很高,大乾朝男尊女卑,可蕭一一卻是蕭家的第二號人物。
“活膩了?”
聽了蕭世風的哀求,蕭一一笑盈盈的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回答就離去。
隻留下蕭世風在原地無奈又憋屈,周圍其他下人們又不敢出聲,都憋著笑,在這相府除了蕭老外,也就大小姐能治得了大公子。
“她還是不是我親姐姐?哪有這麽對待自己弟弟的?她這不是咒我死嗎?!”
怒啊,是真的怒!
無奈也是真的無奈,蕭世風可以跟任何人耍橫,在京城更是威風八面,仗著蕭家嫡長孫的身份,可他在蕭一一面前硬氣不起來。
罵罵咧咧的回去,卻並未發現在他離開後,蕭一一停下了腳步,回頭略顯複雜的看著他。
“小姐,大公子看來怨氣很深。”
身旁丫鬟低聲說了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蕭一一會不清楚?
只是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卻不能講明,淡淡搖頭,“蕭家以後落到他手中,不是好事。”
這話,其實已經牽扯到一個家族繼承權的敏感問題,誰也不敢提,唯獨蕭一一隨口提及毫無顧慮,甚至不怕傳到旁人耳中。
來到書房,蕭老正在臨摹,書桌上放著一幅字帖。
“來了?”
蕭老並未抬頭,花甲古稀卻精神抖擻,也是如今大乾朝的頂梁支柱。
“知道你會來,已經讓後廚準備了你最愛吃的幾樣菜肴和點心,今天中午就留在家中用膳吧。”
寫下最後一個字,蕭老這才放下筆墨,抬頭笑著說道。
整個蕭家,唯有這個孫女能夠讓他如此隨和,“來幫老夫看看,怎麽樣?”
蕭一一上前望著字帖,上面墨汁未乾但也能看出下筆之人功底很深,落筆有神寫的一手好字,然而真正讓她在意的可不是蕭老這一手好字,而是那一副字帖。
“這是何人送來?”
蕭家有什麽古玩字畫,她一清二楚,但眼前這幅字帖從未見過。
“寧王托人送來,看得出他有心了。”
蕭老撫須笑道,人年紀大了就喜歡這些字畫古玩。
不同於那些門閥大族,蕭家真正發跡於蕭老年少時期,論底蘊,論家底自然無法與那些士族門閥相提並論,如今能有現在這般如日中天的權勢,與這位老人也脫不開關系。
“所以您老現在是什麽想法?”
蕭一一輕輕撫著那副字帖,眼眸中多了一抹異色,因為她在那副字帖上感受到了俗世沒有的一絲靈力波動。
這,根本就不是一幅簡單的古玩字畫,而是來自於仙門!
只可惜她嘗試了幾次並未發現更多,蕭老也沒有阻攔,掛著笑容坐下慢慢品茶。
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唉,年紀大了,這精力果真不能與你們年輕人相比。”
凡人六十古來稀,像他這般年紀的確已經到了一生中的暮年,“老夫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個年頭,這蕭家將來終究是你們的。”
“然後看著蕭家在蕭世風手中沒落?”
蕭一一淺笑問著,看上去好像和自己沒什麽關系。
蕭老哈哈笑道,“所以老夫當初才力排眾議,想辦法讓你拜入煙雨樓,以後這家族你若是能幫襯一些,便幫襯些。”
“寧王向陛下提了。”
關於她的婚事,從一開始就不是她自己能夠決定,然而她如今才若有所思,原來她的婚事何止她無法做主,或許連她祖父蕭老,也只是在這個局中,身不由己。
“你心中放不下鎮南侯家那小子?”
“是。”
沒有猶豫,也沒有否認避開話題,蕭一一回答的很爽快,“至少比起其他人,我不排斥他。”
“但你的婚事卻由不得你自己。”
“是啊。”
蕭一一嫣然一笑百媚生,然而蕭老卻是長歎了聲,略顯有些歉意但更多的還是站在他蕭家之主立場上的觀念,“老夫知你心中有想法,但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夠決定。”
“他築基了。”
有些事,有些安排,蕭一一自小便明白,她一度以為可以坦然面對,如今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尤其是在那個人出現後,她感覺自己心態變了。
“那還不夠。”
蕭老搖頭,隨後又勸慰般歎氣道:“這個程度改變不了什麽。”
“他府上……”
突然間蕭一一話音中斷,神色浮現出一絲驚異,話未說完臉上表情卻是變幻了好幾次,原本略顯憂慮的神色逐漸明媚起來。
如此變化,蕭老看在眼裡,卻沒有出言。
“您老說的對,築基而已,改變不了什麽。”
一反常態,蕭一一抿嘴輕笑眸子秋波流轉像是心情一百八十度轉變,變得極為雀躍,如此反差變化連蕭老都忍不住有些好奇起來。
他太了解自己的孫女,很少會流露出這般真性情的表現,除非是遇到了什麽極度震驚並且足以讓其高興的喜事。
“看來發生了讓你高興的事情。”
蕭老笑著問道。
剛問完,外面就傳來了管家的聲音,“老爺。”
“何事?”
通常而言祖孫兩人在書房談話,下面的人是不會來打擾,除非……
“回稟老爺,寧王府差人送來了一份賀禮。”
書房外,相府管家恭恭敬敬的回答,而書房內蕭老微微皺眉又看了一眼身旁喜笑顏開嘴角含笑的孫女,然後淡淡的說道:“進來。”
管家推門而入,然後雙手呈上一份拜帖。
裡面還有著賀禮的清單目錄,翻看僅僅看了一眼,蕭老神色便變了。
“這是寧王府差人送來的?”
其實不需要詢問,管家可不敢在這種事情上弄虛作假,蕭老沉吟後揮了揮手,管家識趣的退了出去,書房內又只剩下祖孫兩人。
而蕭老則是笑著搖頭,將那份單子遞給了自己孫女,“看來還真如了你的意。”
將合理清單接過看了眼,蕭一一笑道:“爺爺您說什麽呢,這可不是我的功勞。”
……
好幾車的賀禮被送到相府,自然不會無人關注,尤其是相府門外那一長串的車隊,各種大箱子,讓過往之人都瞠目結舌。
蕭世風聽得到府中下人談論,也是趕忙穿上褲子出來看看。
望著外面那些東西,直接拉住了管家問道,“什麽情況?誰送來的?”
“大公子,是寧王府那邊差人送來。”
管家笑著回答。
蕭世風一愣,“寧王府?寧王殿下?他這是來跟祖父提親來了?”
想到這裡他眼睛大亮,露出了得意又高興的笑容,“這下好了,終於不用讓我姐嫁給李葉那個混蛋,有婚約算什麽,寧王才與我蕭家門當戶對,以後我姐可就是寧王妃了!”
他看著相府門外那些賀禮,自然而然認定這些都是提親的聘禮,誰知管家在旁卻輕咳了一聲。
剛要解釋,卻沒想到蕭老和蕭一一也已經到了門口。
“送來那麽多?”
蕭老有些意外,而聽到動靜,蕭世風則是邀功般說道,“祖父,這寧王還真是對我們蕭家很看重,這都是祖父您威望所致,以後我姐成了寧王妃,誰還敢在背後說我們不如那些門閥士族?”
那麽大的動靜和陣仗,何止相府這邊上上下下被驚動,連周圍也是不少人指指點點,各種議論。
消息也是不脛而走,很快便能傳遍京城。
“住嘴!誰跟你說你姐要成為寧王妃?”
蕭老突然間臉色一沉,當場呵斥,嚇得蕭世風一個機靈沒搞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滿眼茫然和害怕。
“祖父,這些不都是寧王殿下差人送來的聘禮嗎?”
何止是他,相府這邊的人也都奇怪,管家在一旁連忙解釋,“大公子,這些的確是寧王府送來,可並不是聘禮,而是送給大小姐的賀禮。”
“賀禮?什麽賀禮?賀什麽?”
蕭世風更不解,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而管家則是笑著解釋,“寧王殿下知道大小姐與鎮南侯小侯爺有婚約,這是為了慶賀大小姐喜得良緣所以特意命人送來。”
說了那麽多,簡而言之,寧王那邊不光沒想著橫刀奪愛,反而還特意讓人送來十幾車的貴重賀禮,只為了送上一份祝福?
蕭世風傻了,相府的人聽了也都茫然不解可他們是下人不好多說什麽。
“什麽?這不可能!我姐還是要嫁給李葉那混球?”
終於反應過來後,蕭世風猛地拉高了聲音,“憑什麽?!”
一句憑什麽,惹得蕭一一臉上笑容更濃,不待蕭老發怒,她就盈盈笑著問道:“弟弟對你姐姐我的婚事,如此關心?”
“那,那是自然啊,你是我姐,我不關心誰關心?那李葉不學無術並不是你的良配!”
有些人煮熟了嘴巴都不會軟,至於是偏見還是單純因為各種恩怨,明眼人都清楚。
“但你口中不學無術的那個人,已經築基了。”
暴擊!
妥妥的暴擊!
蕭世風人都傻了。
可緊接著他強詞奪理,“姐,他已經娶妻,身邊有女人了!你可是相府千金,是京城才女,難道要去那邊當妾?”
見親弟弟這般模樣,蕭一一又非常貼心的說道:“你說的人,我可遠遠比不上。”
“姐,你糊塗了吧?”
糊塗?
蕭一一自己都很想這不過就是她自己糊塗了,奈何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寧王不也跟著一起糊塗了嗎?”
她什麽都沒解釋,仙門的事情不應該讓俗世凡人牽扯過深,她這個親弟弟即便入了上聖院,將來能否跨入仙門也是未知數。
僅僅留下這一句,便帶著丫鬟離去。
相府,她早已經沒什麽留戀。
“祖父,這到底……”
蕭世風不信邪,可他又反駁不了,自己姐姐如果會因為愛情衝昏頭腦做出不理智的選擇,那寧王呢?
他向來對寧王推崇備至,如今感覺世界都塌了,他一直做夢想著蕭家能與千年寧氏成為姻親,將來等他執掌蕭家,可不要太威風啊!
“都抬進去吧,既然是寧王殿下一番盛情好意。”
蕭老淡淡的說了句也沒有解釋,正如蕭一一說得那樣任何人糊塗了,寧王都不會糊塗,如今這番舉動無非就表明了一個意思。
鎮南侯府,沒有他們這些人想象的那麽簡單,連寧王都不願意為了一個女人而得罪鎮南侯府!
這其中的弦外之音,可太多了……
……
京城河畔,樓船順著緩緩前行。
剛從相府回來,蕭一一與丫鬟剛落入樓船甲板,隨之發現了什麽,轉頭淡淡道:“小婭,在外面候著。”
“是,小姐。”
丫鬟仿佛明白了什麽,立刻躬身留在甲板沒進去。
而蕭一一飄然而入,來到了廂房內,裡面正有一位容貌絕美氣質脫俗的女子等待多時。
聽到動靜抬頭露出笑容,“回來了?”
“弟子,拜見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