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他的確不懂，可腦海中那個想法從冒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就無比強烈。

  為什麽不行呢？

  “雖然這話聽上去很瘋狂，很喪心病狂，但會有這種可能性嗎？”

  李葉知道自己提出的觀點多少有些讓人理解不了，只是一種假設，甚至連他自己都希望他腦海中的那個想法是錯的。

  匪夷所思？
  不，憑什麽就不可能發生呢？

  “夫君為何有這種想法？”

  顏冰清轉頭，神色間也是多了一抹怪異，但隨後就像是在思慮，最後點了點頭，“噬魂陣本身就是一種邪術陣法，以獻祭生靈聚集怨氣和冤魂來發動，倘若真如夫君說的，拿整個京城數十萬人的性命來獻祭陣法，確實可能讓陣法的威力提升到一個無法判斷的程度。”

  他為何會有那種想法？
  為什麽呢？

  李葉自己都解釋不清，可能兩世為人，受到了前世那些小說劇情的影響？
  那些小說中某些反派梟雄，一個個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能成功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不提小說影視劇，就說正統歷史記載也有類似的例子，只不過不是獻祭，僅僅只是屠城。

  “娘子可聽過，一將功成萬骨枯？”

  “夫君是擔心寧王會用此舉？”

  顏冰清沒有反駁和質疑，哪怕李葉的觀點聽上去的確匪夷所思，甚至有些過於憂慮，可她卻認認真真的考慮起來。

  “當然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這種寧可玉碎的做法就算登上了皇位，坐上了龍椅又有……”

  李葉也覺得自己異想天開，將京城屠了變成一座死城 ，還有意義嗎？

  但緊接著他愣住了，話沒說完，然後沉下臉低聲說了一句，“國運，龍脈！”

  為何要用前世的觀念來衡量這邊世界的人？

  前世所在的世界可沒仙門，更沒修仙者，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歷朝歷代都推崇明君而非暴君，任何一個篡位造反的梟雄都不敢做出如此天怒人怨之舉。

  但這邊呢？

  如果是為了得到國運與龍脈呢？
  “夫君的擔心確有些道理，但此處陣法卻支撐不起數十萬生靈死後的怨氣，想要承受那般怨氣單論這裡還不足以完成。”

  顏冰清輕輕一揮手，眼前瘴氣黑霧逐漸被分開，她詢問道：“要妾身將此處移平嗎？”

  區區一處陣法，而且還只是尋常的噬魂陣，她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裡抹除，雖說主動出手已經有些越界，不過這點小事那些仙門也不好多說。

  聖令是聖令，實力也是實力，半聖強者還真沒什麽人敢輕易得罪，除非做的太過火，引得聖人親自出面。

  “容我想想，再容我想想……”

  李葉搖頭，低著頭在那邊思考，於情於理讓自己娘子將這種鬼地方抹平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他也不在乎寧王那邊得知後會是什麽反應，難不成還能來他這邊問罪？
  從良知上出發，他應該讓娘子動手。

  但從私心上考慮，他發現自己竟然在猶豫和遲疑。

  “人心，果然複雜……”

  李葉苦笑了一聲，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更多的還是自私。

  他內心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和野心，寧王想要什麽，四皇子想要什麽，他其實也想要，可他也清楚自己娘子厲害歸厲害卻不能公然動手，否則隨便去皇宮一巴掌拍死乾元帝，他直接坐上龍椅聽著很簡單。

  可一旦那般做之後，牽扯到的問題可就不是滿朝文武百官答不答應，也不是天下黎民百姓認不認可，是牽扯到那些隱藏在幕後的仙門勢力會不會炸鍋。

  誰起了這個壞頭，都會導致被群起而攻之。

  以一時之快，惹出那麽大的亂子，李葉也知道後果難料，真到了那時自家娘子能不能震懾的住那些仙門，都是未知數。

  槍打出頭鳥，除非他娘子能以一人之力乾翻整個仙門世界……

  “其實夫君不用考慮那麽多，毀掉此處陣法問題並不大。”

  顏冰清一眼就看出李葉心中在猶豫什麽，想了想才輕聲解釋道：“只要夫君不是想要直接去皇宮弑君，妾身這邊沒什麽問題。”

  “寧王若是拿京城所有人獻祭，不會觸怒仙門？”

  他還真想過直接點，當然只是想過，聽到娘子解釋，就問了一聲也是他心中的疑問。

  寧王，那麽虎？

  “很難說，若是以俗世的做法哪怕屠城，仙門也不會多說什麽。”

  顏冰清搖頭，在仙門眼裡俗世那些凡人的性命真的與螻蟻差不多，她也知道如此觀念不對，卻沒有辦法，“而且天下數百年亂世，死的人其實比這一城百姓多很多。”

  這個解釋，李葉不知道如何反駁。

  但仔細想想也是，在大乾朝問鼎天下立國之前，整個天下可是群雄割據戰亂不斷，維持了數百年，期間死了多少人？

  這邊世界地域遼闊，可比他前世所在的藍星大的多。

  如何形容呢？
  簡單的來說，就單單最小的一郡之地就有上百萬平方公裡，而大乾朝總共有一百多個郡，這還沒算周邊那些小國和更偏遠的地區。

  人口也不在少數！
  “那以陣法？”

  “夫君想錯了一件事。”

  “嗯？”

  “噬魂陣這類陣法稍微懂一些修行的凡人就能布下，並未違反聖令，所以真要發生夫君擔心的那些問題也可以算作是俗世之爭。”

  簡單來說，寧王在這裡卡BUG呢！
  李葉算是明白了，“在觸及仙門和未觸及的邊緣不停的遊走，寧王此人倒也膽子大！”

  “此處陣法經不起太大的波動，即便多處布陣其實也無法完成夫君想象中的程度，而且動靜不會小。”

  一番解釋後，李葉暫時放下心來。

  他希望是自己多慮，但他這個人好奇心也比較重，始終覺得寧王這種梟雄謀劃那麽多年，不可能單單這麽簡單就了事。

  其背後肯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陰謀。

  最終李葉沒有決定讓自己娘子毀掉眼前這座院落，沒搞清楚寧王真正計劃前，就算他毀了寧王也能重新在暗處布陣。

  “既然不清楚，那夫君不如直接問？”

  顏冰清突然間提議，意有所指，李葉也立刻反應過來，“娘子的意思是，直接將寧王抓來？”

  這個提議非常令人心動，雖說有些冒險，但考慮到雙方實力差距，李葉唯一擔心的就只有寧王背後的仙門有沒有像他娘子這般的強者，乃至於聖人？
  “那就，試試。”

  ……

  京城繁花似錦，偶爾甚至還能見到一些修仙大佬出沒。

  很多百姓早已經習以為常，卻並未覺得奇怪。

  畢竟那些修仙的人與他們距離太遠，多年來也互相不會打擾，也就是一些王公大臣等權貴，會想盡辦法與那些修仙之人打好關系。

  寧王府上空。

  兩道身影直接出現。

  “娘子小心。”

  李葉望著腳下的偌大王府，還是叮囑了一聲，小心駛得萬年船，比起寧王的陰謀和計劃，顯然他娘子的安危更重要。

  “妾身曉得，去去便來。”

  顏冰清笑著點頭，然後輕輕一點，就見李葉腳下仿佛如履平地般，根本不需要他動用體內真元便能站在半空。

  而且還沒人能發現他。

  下一刻，顏冰清就從眼前消失，無聲無息，也讓李葉充分感受到枕邊人到底有多麽厲害。

  “也不知道何時，我才能像娘子這般。”

  十年？

  百年？

  就他那個修行天賦來說，應該會需要很久，很久……

  而此時的寧王府。

  一片歌舞升平，府中丫鬟仆人都井然有序，絲毫不會察覺到有人出現在王府。

  甚至寧王身邊那些黑衣人，一個個都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實力，聽覺嗅覺等等都是遠超常人，可仍舊一無所知。

  王府後花園，寧王正在練字，一手書法若是有才學之人見到，必定會拍手稱讚恭維不斷。

  周邊也沒有多少護衛，不知道是寧王太過於大意，還是過於自信。

  就在此時，寧王的手定住了，握筆的姿勢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連整個後花園都寂靜無聲。

  “哼！”

  一聲輕哼突然間從後花園內傳出，刹那間周圍被凍結的一切像是狠狠搖晃了一下，仿佛有著一股氣息直接從虛無中出現。

  “好大的膽子，敢對凡人下手！”

  那是一聲呵斥充滿了威嚴和霸氣，更夾雜著一點點陰冷和欣喜，仿佛有人對寧王下手對於他們而言是一件巴不得求不得的好事。

  然而伴隨著這一聲呵斥，緊隨而至的就是悶哼聲傳出。

  再仔細一看，後花園內出現了一名滿發蒼蒼的枯瘦老者，完全被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原本威嚴霸氣的面容此刻只剩下驚駭欲絕。

  好在剛剛那股從天而降的氣息來的快，消失的也快。

  寧王府後花園已經恢復如初，唯有那枯瘦老者一人嘴角抽搐，從地上爬起來。

  那額頭青筋根根凸起，想怒又不好怒，眼神中充滿了一股驚懼。

  “屬下參見長老！”

  黑影直接浮現，聲音聽得出有些茫然。

  而後花園本來伺候的那些丫鬟侍女，都已經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是黑影的傑作，絕不能被凡人知曉他們的存在。

  “怎麽回事？”

  寧王也是微微蹙眉，望著墨汁滴落在宣紙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深沉。

  再抬頭看見黑影出現，卻跪在一個陌生枯瘦老者面前，立刻判斷出對方身份。

  枯瘦老者沉默不語，接著一揮手，黑影與寧王都消失不見。

  再一次出現已經到了一處密室，而寧王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寧弈，拜見仙長。”

  “不用多禮。”

  枯瘦老者沉聲說道，黑影則是顯露出真身，這也是寧王第一次見到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的黑影真面目，當見到黑影竟然是一介女子，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子時，也不由有些驚訝。

  當然他更在意的，是剛剛發生了何事。

  “師尊，剛剛？”

  原來枯瘦老者正是黑影的師傅，聞言皺眉說道：“剛有人來過王府。”

  “什麽？弟子怎麽沒……”

  黑影大驚失色，因為她一點都沒察覺到，甚至都沒看到發生了什麽。

  寧王也是心中一驚，再鎮定也不代表他不怕死。

  唯有枯瘦老者抬手微微安撫，“老夫與對方交了一次手，對方也已經離開。”

  “多謝仙長！”

  寧王再次施禮，在俗世他來自千年寧氏貴不可言，連乾元帝這位當朝天子都不敢拿他如何，但寧王很清楚在仙門眼裡，他與尋常凡人並無不同。

  “本教既然選擇你，自然會護你周全，否則老夫也不會暗中留在京城。”

  枯瘦老者微微撫須笑道，只是那個笑容卻讓人很不舒服，寧王聞言再次施禮，“寧弈必不負所托！”

  “今日也算是一次教訓，也幸好老夫就在京城，接下來那些事情盡快完成，不可怠慢。”

  “寧弈受教。”

  黑影此刻也是在一旁詢問道：“師尊，可知來犯之人來歷？”

  此言也惹得寧王抬起頭，他同樣很想知道，在這京城何人有這般手腕，以修仙者出手試探，就不怕率先壞了規矩？
  枯瘦老者聞言並未回答，黑影則試探性問道：“莫非是，上聖院？”

  “很難說，對方並未久留試探後便自行離開，老夫也不好過於動手。”

  黑影與寧王都知道肯定有隱情，親眼看見枯瘦老者狼狽的樣子，可誰也不敢提及，畢竟眼前這位枯瘦老者極其恐怖，寧王也是個聰明人。

  寧王很快便被枯瘦老者送走，此處密室顯然連寧王都被蒙在鼓裡，然而他很聰明的沒有開口詢問。

  黑影自然跟隨離去，她的任務本身就是護寧王周全，只是今日之事已經超出了她能夠處理的范圍。

  等密室中只剩下枯瘦老者一人，終於老者沒能忍住，悶哼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臉色也是變得煞白宛如金紙，原本威嚴的神色變得極為駭然，自言自語起來：“到底，是何人？”

  枯瘦老者的身份很高，修為更是不低，自問遇見上聖院那位院長都能應付一二，而今日卻被來人輕易碾壓。

  隨後捏碎了一枚玉簡，霎時間密室內一股陰風劃過，出現了一道隱約模糊的黑影。

  “何事？”

  枯瘦老者連忙恭恭敬敬匍匐在地，誠惶誠恐，“屬下拜見教主！”

  “剛剛有疑似半步化劫境以上的強者意欲對寧王下手！屬下拚死將其逼退……”

  能碾壓他這個元嬰後期，唯有半步化劫境！甚至……

  對方瞬間離開，必定是不想與他死磕鬧出太大動靜！

  ……

  鎮南侯府，後院。

  虛空一閃兩道人影直接落地，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方便快捷不拖泥帶水。

  “娘子，如何？”

  李葉好奇無比，而顏冰清則是輕輕點頭，然後神色略顯有些驚訝。

  “妾身搜了寧王的魂魄……”這事挺簡單，順手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