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個時辰，去了城東？”

  天色還很黑，距離天亮尚有一個半時辰左右，普通人還在夢鄉，為何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去？

  姬明薇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大晚上不睡覺那是有病吧？
  嗯……有病的好像也不止他一人。

  “小人，告退。”

  那冷漠的聲音隨即遠去，來此不過就是將這件事告知，而他主人的目的已經完成。

  樓船廂房內，名滿京城的兩位絕世大美人，正各自望著對方，窗外夜風微涼宛如像是有著某種預示。

  “糟了！”

  一聲驚呼打破了廂房內的沉默，也讓剛想要說些什麽的公主殿下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

  這女人一驚一乍幹嘛呢，嚇她一跳。

  姬明薇有些埋怨的瞪了閨蜜一眼，她還真的很想將閨蜜那副模樣畫出來，難得一見能見著她這般慌亂緊張的神態，可一想著自己舞刀弄槍卻不善文房四寶，瞬間沒了那般興致。

  “怎麽了？看你慌慌張張的樣子，我們不是早就猜到他不會聽勸放棄了嗎？但今晚就跑過去，還真是個心急的男人。”

  他府上那位娘子貌若天仙，連她和閨蜜兩人都被比了下去，莫說是男子就連她見了都心動想要親近，居然還會放著這大好春宵跑出來？

  還是不是男人？

  “我去一趟城東！”

  然而面對閨蜜的疑問和打趣，蕭一一完全沒了往日鬥嘴的樂趣，連忙起身急切的說了一聲，接著順手一招便見桌案上的那張古琴落到了她手中。

  那便是她築基後選擇的法器，平時很少用到，唯有在關鍵時刻才會帶在身邊。

  “等等，現在去？你……擔心他出事？”

  所謂閨蜜或許平時會鬥嘴，會互相拆台，甚至會為了一件小事爭的面紅耳赤互相不理人，但在某些時候卻可以心意相通。

  搖身一變剛剛的懶散一掃而空，眸子帶著點點驚訝與疑問，搖手一指便見一抹寒芒飛快的來到了她面前，那是她的飛劍也是她的法器，任何一位修仙者在築基後都會有自己的法器，以自身真元蘊養。

  “他不該去！不該去的！”

  蕭一一輕咬櫻唇神色複雜中搖著頭，青蔥玉指輕輕撥弄古琴琴弦間，身上那股氣息也有了一絲變化，不再是那般柔柔弱弱，宛如多了飄渺朦朧。

  那是她修得心法，是煙雨樓弟子慣有的氣質。

  “到底怎麽回事？城東布衣坊有什麽危險？”

  姬明薇也意識到了問題非她想的那麽簡單，一拉閨蜜便上了飛劍：“我禦劍速度快！”

  蕭一一並未拒絕，她也能禦空而行卻遠遠比不上閨蜜禦劍飛行，關鍵這裡是京城，有著某種強大的陣法壓製，唯有上聖院的弟子才能不受影響。

  “他去了會……殞命！”

  “什麽？”

  “那裡……有修士，煉氣巔峰的修士……”

  姬明薇感覺體內氣機一滯，差點沒帶著閨蜜一頭朝著河面扎下去，幸好反應及時這才沒有發生劍禍，幾乎是貼著河面拉出了足足七八丈浪花才重新升空。

  “你！怎麽不早說！”

  不需要蕭一一催促，那飛劍就像是彈射起步般瞬間提升了好幾個檔位，刹那間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夜色中。

  這裡距離城東，距離並不近啊！
  你也沒問啊，蕭一一翻了翻白眼卻難得沒有與閨蜜鬥嘴，現在她心思早已經飛遠了，飛到了城東那邊，她還沒嫁人就要當寡婦了嗎？

  “你飛快點啊！”

  “大才女，這已經是最快了，超重你還想要多快？”

  禦劍飛行從來就都是修士單人出行，誰沒事還帶個拖油瓶啊，她也很努力將速度提升到了最高，她的丹田已經在那邊瘋狂抗議了！

  “我比你輕！”

  “那是因為我比你大！”

  才女拒絕溝通，這個話題她不參與！低頭望著微微露出來的一點點腳尖……

  唉！煩死了！大有什麽好！

  ……

  夜色朦朧，冷風颼颼。

  在這寂靜的夜晚，腳步聲會顯得非常突兀，但就是那腳步聲在黑夜下義無反顧的前行，也終於在一家宅邸前停了下來。

  “青絲坊。”

  抬頭望著那塊牌匾，李葉默默的念了兩聲，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裡，但不同意上次坐在馬車上從此處路過並未停留。

  此次在夜色下，他徒步而來，有了一種不同的感觸。

  “這裡，很冷……”

  是的，很冷，仿佛寒冬臘月陰冷的讓人忍不住渾身打顫，冷的無比詭異全然超出了陽春四月夜晚該有的樣子。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李葉走上前推開了大門，沒有上門栓，也沒上鎖，就那麽輕易的被他推開了大門。

  在這個連腳步聲都顯得刺耳的寂靜夜色下，這個動作伴隨而來的便是刺耳的嘎吱摩擦聲，如同塵封多年未曾被人推開，坊間大門都已經生鏽腐蝕。

  迎面而來的腐朽讓本就陰冷的空氣變得更加冷冽了幾分，明明多穿了幾件衣服可為何還是感覺那麽冷？

  那是一種刺入骨髓的冰冷，這裡可是京城，是北方。

  冷的讓他，直打哆嗦。

  冷的讓他無比懷念娘子溫暖的胸懷……

  他，還是回去好了。

  砰！
  身後大門突然間關上，周圍空氣的溫度更是再一次下降了幾分，這哪裡是陽春四月的夜間？分明是寒冬臘月的極北冰原啊！

  “果然來了，就回不去了。”

  望著身後關上的大門，李葉不禁苦笑一聲，隨後聳了聳肩朝著青絲坊深處走去。

  在他眼裡，這就是一處普普通通的布衣坊，規模不小可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也並非位於這寸土寸金的京城黃金地理位置上。

  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會讓某些人不惜豪取搶奪殺人滅口，也要將此處給拿到手？
  “進去，就能看到秘密了吧？”

  有人想要引他前來，以他為棋子布局。

  也有人不想他前來，或許是為了不想節外生枝。

  而他今夜來了，不是作為棋子，也不是作為棋手，僅僅只是出於好奇和那一點點良知。

  哦對，他可是一個有良知的人，並非出於那該死的八卦心理。

  “這裡，會藏著什麽秘密？”

  院中雜草叢生，明顯有一些時日無人打理，各種錯落分布的布匹凌亂的被丟棄在了院中角落，看得出這裡曾經很熱鬧，青絲坊的員工熱火朝天的在渲染晾曬那些布匹，生意非常好。

  路面用青磚鋪成，走在上面平整。

  然後他穿過了半個院子，來到了院內，周圍的溫度更低了幾分，是那種能將骨頭都凍裂的冷，但詭異的是周圍一草一木並沒有受到影響，只有他能夠感覺得到。

  最終。

  李葉看到了一個人。

  一名黑衣人，就站在他前進的路上，不知道站了多久，在夜色下顯得有些模糊。

  “又來一個。”

  今夜這是他遇見的第二位黑衣人，但他能夠感覺得出與前一位黑衣人有些不同，因為對方給他的感覺不似第一位黑衣人那般冷漠。

  而是真的冷，全身上下沒有半點溫度，如同冰窖中爬出，散發著那種凍裂骨頭般的刺骨冰寒。

  “你，不應該來這裡。”

  黑衣人開口了，聲音很正常，不似他想象中的僵屍怨靈，但語氣中的冷意他也親身感受到了。

  “但我來了。”

  是啊，他的確不應該來這裡，可他還是來了，想看看到底有什麽，誰讓娘子給了他勇氣？家有賢妻，就是那麽……自信。

  “那，便將命留下吧。”

  黑衣人一字一句的如同招魂的無常，從腰間緩緩的將佩刀拔了出來，一寸一寸的拔出，在朦朧的月色下泛著冰冷的寒芒。

  他殺過的人已經數不勝數，今夜他的刀將會再一次染上鮮活的血液……

  李葉看著黑衣人在拔刀，他其實很不明白，這種慢動作一樣的行為到底有什麽意義？
  僅僅……為了裝逼？
  撇了撇嘴，裝逼，誰還不會？

  唰！
  夜色下，清風拂面，見鬼了……

  黑衣人拔刀的動作一頓，因為他看見了鬼……

  哦不，他視線中那個闖入此地的必死之人，從他眼前直接消失了。

  “雕蟲小……”

  黑衣人咧開嘴，話到一半便無法繼續說下去。

  伴隨著輕微的入肉聲，他的面前多了一個人，仿佛憑空出現，毫無任何規律就直接在他面前不到半丈距離。

  而他的左胸口上，多了一小截箭尾，入肉三分正中靶心！
  黑衣人低頭看著自己胸口，仿佛還未明白到底為何會被人突施冷箭，再抬頭看著眼前在他認知中屬於必死的那個人，滿臉的無辜嘴角還掛著一抹微笑。

  “反派，死於話多。”

  這個道理可能反派都不太明白，所以他用實際行動來證明這一點。

  都看見黑衣人拔刀，他總不能等著對方徹底擺開架勢，大吼一聲一刀朝著他劈來，再選擇反打吧？
  這又不是回合製遊戲。

  某人送給他的袖中箭，非常好用。

  唰！
  刀芒冰冷，如同這夜色下刺骨的冰寒般，從天而降，將眼前這片黑夜徹底劈開。

  這一刀幽靜無聲，靜悄悄的連半點跡象都沒有，宛如那一閃而沒的冰冷月色。

  地面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堅硬的青磚路面從中間裂開，斷面光滑沒有一絲一毫的裂痕。

  “好快的刀！”

  李葉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那是面臨死亡時才能感受到的黑暗和寂靜。

  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被他時常掛在嘴邊的錯誤。

  他，自信了……

  低頭一看，胸口衣衫從中間裂開，隨即裡面的內襯在他目光下逐漸碎裂，化作無數斷裂金絲散落一地。

  今夜有人給他送了兩件東西。

  左手的袖中箭，還有此刻徹底碎裂掉落在地的金絲衫。

  “你大爺的……我犯蠢了啊！”

  李葉突然間露出了苦笑表情，剛剛還滿臉調侃說著‘反派死於話多’，這因果報應沒想到來得那麽快，眨眼間對方就讓他親身體會了‘盲目自負大意’會是什麽下場。

  他，為何會覺得對方必死無疑？
  只因為他左腕袖口下的袖中箭命中了對方胸口？

  “死吧！”

  黑衣人一刀之後，目光毫無半點波瀾，手中那柄刀再一次化作一抹寒白冷冽的刀芒。

  但這一次卻直接劃破一片空氣，李葉早已經從他視線中消失。

  “可一不可二，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

  數丈外，李葉憑空出現，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無比，第一次突施冷箭，此刻躲開黑衣人必殺的刀芒，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他做到了，這便是他娘子傳給他的一招仙法。

  刀芒再一次迎面而來，一而再，再而三，那是對黑衣人最大的羞辱，沒有人能夠在他手中躲過三刀還不死！
  凡人，不可能做到！

  “縮地成寸！”

  李葉的身影再一次消失，縮地成寸，便是娘子傳授的仙法，在瞬間讓他可以出現在數丈范圍內任何一處地方，距離遠近完全取決於他體內真元多寡。

  類似於……耗藍條的閃現！

  至於藍條，就是修仙者體內的真元，位於丹田處。

  娘子為何傳他這招？

  因為……他藍條較為特殊……

  黑衣人背後憑空出現一個人影，沒有任何猶豫袖中箭已經射出。

  噗嗤一聲！
  箭刺穿了黑衣人的背脊，扎進了他的右胸！

  “左胸不是命門，那便是右胸！”

  眾所周知心臟在左胸，但總有一些人心臟天生便長在右邊。

  但隨後他知道自己還是猜錯了，因為冷冽的刀芒斬在了夜色中，在刀芒臨近的那一刻他閃現走了，出現在了黑衣人的正上方，抬起了左手對準了對方的腦門。

  噗嗤！

  最後一支袖中箭沒入黑衣人的天靈，在那腦門上留下了一個血洞。

  這樣，總該斃命了吧？

  三支袖中箭已經用完，但黑衣人那冷漠毫無感情的眼睛仿佛在告訴他，事情特娘的哪有那麽簡單！
  刀芒起，劃破黑夜，連空氣都仿佛被那一刀徹底劈開！

  在數丈外，李葉落地無聲，瞪著眼睛看著黑衣人，看著他額頭和胸口的血洞，看著他在流血，可仍舊提著刀殺氣騰騰。

  “這……還是人嗎？”

  他明白了，這就是一個仙魔妖鬼與人共存的世界。

  他……特麽遇到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