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上聖院還在，寧王原本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微微有些頓住。

  還沒坐上龍椅，裝什麽裝，他就看不慣有人在他面前裝逼，你看他裝逼了嗎？半個月不到就築基也沒見他到處炫耀啊，也沒拉著娘子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娶了個天仙好吧。

  “是啊，上聖院還在，所以孤要走的這條路充滿了荊棘，也沒多少人能理解孤的一番良苦用心。”

  寧王長歎一聲搖頭失笑，頗有一絲英雄獨木難支，在霸權下勇闖天下走出一條光明大道的光輝形象，嗯，能把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描述的這般光輝清新脫俗，真不愧是梟雄之姿。

  “所以希望你能助孤一臂之力，這天下是萬民的天下而不是他們上聖院的天下，姬家被譽為天下萬民臣服，可他們卻不為萬民做主，不過是上聖院扶持為了謀取國運和天下氣運的一顆棋子。”

  寧王語氣不急不緩卻鏗鏘有力，像是充滿了魔力般，很具有感染力。

  李葉甚至都覺得，被寧王這番話說的熱血沸騰，胸中仿佛藏有一股氣，想要與寧王同進退。

  “孤所作那一切，或許會被人謾罵，但後世會證明孤今日今時的做法是在解救黎民！”

  多麽偉大，多麽高尚，把自己謀朝篡位的野心刻畫成一位孤勇者，這等臉皮和口才，李葉自歎不如也。

  他就看著，看著寧王慷慨激昂，看著他在那邊描述自己的大業，靜靜的聽著，看著，然後感覺都快被寧王說服，當真是很具有感染力的一個野心家。

  如果不是，對方手段太天理難容，還對他身邊的人試探和下手，他或許真的會被寧王說服？
  “殿下準備如何對抗上聖院？”

  終於，李葉問出了心中疑問，他知道寧王不會將計劃全盤告知，他面對的是一位具有強烈野心的梟雄，是一個能眼都不眨就將徐家滿門屠滅的魔鬼。

  怎麽會輕易告知？
  “若是我願意助殿下一臂之力，對我而言並無多少好處，殿下許諾的那些條件都是後話，而我並不想冒這個險，得罪上聖院或許還能讓我有一線生機，但如果妨礙破壞了上聖院的布局……”

  寧王不會真的與他交心，但他同樣也能來一個以退為進，話到一半，李葉停下了話音，望著寧王笑道：“後果難料，不是嗎？”

  簡而言之少給他畫餅，不管是俗世封王封地還是其他封賞，甚至是所謂助他修成金丹，聽著都誘人無比，可他又不是三歲小兒隨便兩三句話就能哄騙的團團轉。

  毫無實質性的提議，如何說服他？

  “殿下也知我娘子身份非凡夫俗子，所以尋常宵小無法傷得了我侯府之人，但若是上聖院出面……”

  搖頭，李葉在搖頭，一幅自己寧可苟活也絕對不去冒險的堅定態度。

  好處都是虛的，讓人給寧王賣命？

  不好意思，那慷慨激昂很具有感染力的說辭的確讓他熱血沸騰，可僅此而已，兩世為人他沒那麽好忽悠，關鍵還在於，你寧王又不是他娘子那樣的天仙大美人，他不來電。

  一番推辭合情合理，有理有據，沒有當面拒絕可也表達了心中的擔憂。

  他真的很想看看寧王還能有哪些籌碼，他很好奇，就那些黑衣人嗎？
  還是剛剛那個黑影？

  迄今為止，寧王所展現出來的籌碼，若是單論俗世的確恐怖如斯，但背後牽扯到上聖院那樣的仙家之地，豈不是顯得有些兒戲？

  不夠看啊！

  寧王默然不語，眉頭微蹙似是對李葉三番兩次推辭產生了一絲不滿，但身為梟雄如何會因為這點小事兒喜怒於色？
  “尊夫人，並未告訴小侯爺，仙凡有別？”

  又是這句話！
  李葉這些時日已經聽了無數遍，所以聞言點頭笑道：“仙凡有別，築基之上不得干涉俗世。”

  寧王再次蹙眉，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飲下，久久都沒有出聲。

  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其實李葉都知道寧王在全方面的試探他，就如同他也在試探寧王，雙方是在博弈，類似於打一副明牌。

  但同時各自都藏拙了，李葉這邊最大的底牌，便是娘子的身份和實力。

  寧王，並不清楚他娘子真正的本事，所以他才有恃無恐。

  同樣。

  他知道寧王也有底牌在，而他的底牌來自於剛剛那個黑影，來自於那些修魔者黑衣人。

  “殿下若是想要說服我站在你這邊，至少也需要讓我看見足夠的籌碼，不是嗎？”

  李葉沒有催促，他知道寧王在衡量，也是在考慮。

  所以他又開口說道：“仙凡有別，不得干涉俗世，這是聖令。”

  寧王眉頭一皺，卻沒有反駁。

  “但聖令之下並非絕對，殿下不用反駁，否則殿下身邊也不會有那些人，而我身邊也不會有其他仙門之人，殿下您說對嗎？”

  聖令！

  那是壓在所有修仙者頭頂的枷鎖，但李葉就認定了，任何規則都是人制定，那就必定會有人暗中打破，所謂的規則不就是上位者制定出來束縛掌控下位者的一種手段？
  娘子沒有與他解釋的太詳細，無意中流露出來的眼神讓他明白，聖令有著其他的用意在內，沒有那般絕對。

  “孤，果然沒有看錯人。”

  寧王笑了，那個笑容很有深意，從見面之初他對李葉的試探就沒有間斷過，包括現在一樣如此。

  李葉不語，只要他不說話寧王就只能靠猜，好好猜，猜的越複雜越好。

  黑影出現在了寧王身旁，渾身都籠罩在陰影中，李葉朝著對方望去，那是屬於修仙者的感應，不知道是不是氣場上的壓製，對方不需要動手就能讓他明白兩者之間的差距。

  他，沒有半點勝算。

  單純隻算他自己的話。

  “小侯爺覺得，孤身邊此人，來自於何處？”

  寧王淡淡的笑問道，而黑影不發一語，只是站在那就有著十足的壓迫力，修魔者也是仙門中的一員，所謂修仙還是修魔從本質上並無區別。

  “上聖院，不好惹。”

  李葉故作沉思和遲疑，不是就你寧王懂試探，他也懂。

  他故意提及上聖院和聖令，就是想要看看寧王的底牌深淺，如果就那麽回事，他二話不說直接掏出娘子給他的簪子，直接把寧王這畜生宰了一了百了。

  所以至少得判斷清楚。

  “是啊，上聖院乃是仙家之地，但聖令背後可不光只有上聖院一位聖人。”

  聖令……聖人！
  李葉隱隱將事情前後串聯了起來，但他並未出聲，他在等寧王繼續爆料，氣氛都烘托到了這個地步，他不相信寧王會半途而廢。

  他故意流露出心動被說服的態度，以寧王這等梟雄怎麽會中途放棄？
  “若無萬全之策，孤豈能邀你一起共謀大事？”

  寧王嘴角上揚，正如他說的那樣從開始謀劃篡位開始，就已經是一條不歸路，因為當今聖上背後站著的是上聖院，是仙家聖地，所以那龍椅坐的萬無一失根本沒有人可以謀朝篡位。

  這已經不是俗世皇權之爭，更牽扯到了各自背後仙門的利益之爭。

  李葉閉上眼睛。

  因為他不想因為一點點細節，情緒的波動，讓寧王抓住把柄和疑點，所以他索性閉上了眼睛。

  看上去就像是腦海天人交加，在斟酌和衡量。

  事實上，此刻他腦海中想的全然與寧王希望的不同。

  “這人渣背後的勢力，有點厲害啊。”

  是的，他真的差點就動了一刀宰了寧王的心思，但人家身邊有那個實力很強的黑影保護著，現在又透露出如此重要的底牌。

  也讓他明白動手殺寧王，不現實，黑影這關就算他能借助娘子給的簪子成功殺死，但寧王背後的人會如何？

  寧王死，事情就結束了嗎？
  不會！

  “聖令，聖人……”

  李葉大腦在飛快的運轉，從寧王隻言片語透露出來的信息其實已經能夠勉強組成一幅圖，那是關於這個世界真正意義上的實力構建。

  “上聖院背後……有聖人。”

  他不明白聖人和他前世認知中的聖人有多大區別，但毫無疑問可以肯定，凌駕於所有修仙者之上，否則談何‘聖令’製約？
  “寧王背後，也有聖人！”

  若不是得知這點，他今天就想把寧王宰了，但殺了寧王之後他背後的勢力，乃至於藏在背後的那位聖人會是什麽反應，他不敢賭。

  不是他慫，問題在於他擔心娘子打不過聖人啊。

  以前很多不解的地方，現在終於慢慢的理清思路，堂堂天子為何要受製於寧王這種狼子野心的臣子？

  乾元帝為何要求助於上聖院？

  上聖院明知有人要謀朝篡位奪了姬家的江山社稷，導致國運破碎龍脈異變，間接影響上聖院底下的靈脈也無法親自干涉，派人解決寧王。

  這一切以前讓他覺得非常不合理，現在也有了答案。

  聖人，凌駕於眾修仙者之上！
  聖令就是聖人壓製修仙者，維持仙門與俗世相隔共存的一把枷鎖，因為聖令的存在，修仙者才無法隨意掌控凡人生死，讓整個天地間維持著一種看似脆弱的平衡。

  但這一切！
  都源自於聖人壓製！

  來自於那份聖令！
  因為聖人的存在，仙門之間的利益爭鬥只能在仙門之間，而在俗世就必須以俗世的方式決出勝負。

  寧王，不過就是俗世中的一顆棋子，他的背後是某位聖人，正如同當今天子乾元帝和皇室姬氏一族的背後，是上聖院，是上聖院背後的那位聖人一樣。

  “原來這才是娘子沒有告訴我的原因。”

  差距太大了，層次相差太多了，正如同凡人不會去同地上的螞蟻說著皇權爭鬥，娘子也不會告訴他‘仙凡有別’與‘聖令’背後的真相，因為那個高度距離他現在所處的位置，高太多……太多……

  他不怨娘子，隻怨他站著的位置太低，是他自己實力不濟，娘子並未告知反而是在保護他。

  無知才能活得更長久，不是嗎？
  “這哪裡是普通的皇權紛爭，都是表面，裡面的水何止深，簡直就是個黑洞……”

  他特麽穿越過來，最初就只是想當個吃喝玩樂，沒事帶著侯府的狗腿子上街欺男霸女，看見漂亮姑娘搶回府交流人類哲學，簡簡單單當個惡少啊。

  乾元帝和寧王為了皇位打出腦漿好像也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現在卻跟他說，皇位只是附帶，背後真正惹人垂涎的……

  國運！

  龍脈！

  國運與龍脈到底藏著什麽秘密？竟然能讓仙門那些大佬們垂涎三尺？
  上聖院那個愛裝逼的老頭肯定沒和他說實話，光一條靈脈能牽扯出這麽複雜的事端？

  他本以為自己能夠考慮掀翻棋盤，跳出棋局，如今看來真正下著這盤棋的何止是乾元帝和寧王？
  他們也不過就是代表俗世的兩枚棋子，真正的棋手是在仙門，甚至是……

  “聖人！”

  這才說得通嘛，聖人博弈，世人皆為棋子！

  乾元帝也好，寧王也罷，甚至是上聖院的老頭這般的修仙大能，在聖人眼裡也不過都是棋盤上的棋子。

  所以才能有‘仙凡有別’，所以才會有‘聖令’禁約！
  他們所有人都得遵從聖人定下的規則，在這個製約下博弈。

  想要掀翻棋盤，就必須有著堪比聖人般的實力，或者最直接的做法就是……

  “我自己，成為聖人！”

  李葉被腦海中跳出來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可隨後卻感覺心跳加快，呼吸加重，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是啊，憑什麽他不能成為聖人？

  睜開眼眸，寧王坐在那邊正在等他的回答，今日兩人在春雨樓私底下會面絕對不可能瞞得住旁人，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人去隱瞞，寧王要的是他的態度，也是一個表態。

  正如之前乾元帝同樣約他在春雨樓見面，也是在拉攏和試探。

  這是一場博弈，從聖人那個層面開始，一層又一層，幾乎是明著在對弈，在拚殺。

  而他，不小心闖入到了這盤棋局中。

  “金丹，不夠！”

  李葉開口了，簡簡單單幾個字出口，寧王的表情就變得有些遲疑，剛剛他許諾的條件是助李葉成為金丹，而他開口說了金丹不夠。

  金丹之上，可是元嬰！上聖院那個老頭，也不過就是元嬰而已。

  寧王沒有回答，他沒有答應同樣也沒有拒絕，而是在遲疑，在猶豫，在衡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猶豫，而這種反應讓李葉心中明白了許多。

  國運與龍脈能助人修成金丹，甚至能助人修成元嬰！

  但這就是全部了嗎？

  不！
  聖人博弈僅僅只為了這點蠅頭小利？正如同前世有人告訴他，藍星五大流氓拿全世界做局博弈，僅僅只是為了爭一處油田，一處礦場……

  哪怕那油田價值上萬億，那礦場價值數萬億！

  合理嗎？那不是扯蛋嗎？

  除非，那一處油田，那一處礦場的價值，裡面的東西，能讓藍星五大流氓任何一位發生質的飛躍！
  “好！孤可以答應你！”

  寧王抬頭，給出了答案，他連這樣的條件，都答應了！
  李葉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接近事實，國運與龍脈的價值，遠遠在元嬰之上，能讓聖人博弈怎會普通？
  寧王野心勃勃，可他也不過就是一顆棋子，所圖不過就是俗世權勢的巔峰極限。

  而他，此刻怦然心動感覺到內心深處宛如有著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在生根發芽。

  他如果從寧王……不，是從聖人盤裡奪食……

  憑什麽？
  憑他背後，有娘子撐腰。

  李葉記得娘子跟他說過一句話，在這世上唯有六位大佬他娘子對付不了。

  當時他對這句話的認知僅僅停留在，娘子好厲害這個層面。

  但是現在……

  “娘子說的那六位，該不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