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雙關，意有所指。

  李葉的話音讓平南王妃香肩一顫，此時的她看上去要比平時憔悴虛弱的多，臉色已經沒有那麽紅潤容光煥發，雖然依舊很美可明顯有了不同。

  樓船初見，讓李葉不禁懷疑關於平南王的家眷情報是否有誤。

  褚夢竹竟然還有個親姐姐？
  可見平南王妃保養得當看上去宛如雙十年華妙齡，與自己女兒站在一起宛如一對親姐妹。

  但是此刻那憔悴的神色，卻已經蒼老了一些，看著如同二十八九歲般。

  如此明顯的變化，顯然與她體內的美人蠱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夫人，您覺得呢？”

  李葉知道自己現在不像個好人，可他本身就沒打算當個好人。

  好人多累，他隻想為了自己而活，偶爾熱血衝動一次卻不代表他會為了任何事情，當個好人。

  “能否單獨談談？”

  平南王妃眸子隱隱有些難以言喻的色彩，她看見了李葉懷中抱著的女子，連她都無法否認眼前女子的美麗是連她都自歎不如。

  “去書房吧。”

  侯府的書房他平時難得去一次，不過談事總該有個合適的地方，總不能拉著平南王妃去他屋裡談吧？

  那像話嗎？雖然他不介意就是了。

  書房內，只有李葉和平南王妃兩人。

  褚夢竹這個郡主並不在場，連顏冰清也回避沒來，倒是能好好的聊一些不太好開口的話題。

  一排排的書架，擺放著各種典藏和名著，充滿了書香味。

  奈何李葉在書房的次數加起來，可能都沒他強搶民女的次數多，來這裡頂多就是，為了這個氣氛。

  “夫人有話直說。”

  “我原本不明白為何你會拒絕娶我女兒為妻，如今明白了。”

  平南王妃神色有些複雜，她現在已經得知自己為何會在鎮南侯府，而且昏迷前的點點記憶她也回憶起來，只是有些事難以啟齒。

  “夫人明白便好，另外醜話說在前頭，這門婚事不管平南王府答不答應，木已成舟，夫人應該知道這一點。”

  李葉點頭，而且也沒在樓船上那麽客氣，在他的地盤，說句難聽的他現在就想做一些出格天理難容的事情，誰能阻攔？
  他娘子能，但應該不會，反而會縱容慣著他。

  “剛剛那位姑娘就是？”

  “我娘子。”

  李葉沒否認，他相信褚夢竹已經跟平南王妃交代過，那妮子雖然刁蠻任性了些，可同樣也很聰明。

  “多謝李公子施手相救。”

  平南王妃輕言道謝，她是一個精明的女人，同樣也明白今日若無李葉在場將她救下，後果……

  她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但同樣也因為這般容貌在某些時候惹來禍事。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也不需要客氣，夫人覺得呢？”

  跟他打馬虎眼可沒有意義，李葉直接將話題重提，“夫人可知今天想要擄走你的是何人？”

  “是寧王派來的人，小女已經與我提及。”

  千年寧氏，誰敢說沒聽過？這京城，乃至大乾朝諸郡州府，都有著千年寧氏的影子，只不過在江南幾個郡州寧氏的影響力顯然沒那麽大。

  平南王妃也是功勳之後，並非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花瓶，有些事情不需要講的太直白她就知道其中之意。

  就像現在，“你是懷疑，今日之事，是我與寧王合謀？”

  “為何不是？”

  李葉反問道，當然之前是他推斷，現在諸多線索看來寧王並未與平南王妃合謀，但有些話還是得說，“寧王一直在拉攏我，至於原因想必夫人心知肚明。”

  平南王妃不語。

  “今日若是我對夫人做了些什麽，那寧王會以此作為條件要挾。”

  “如果我說什麽都沒做，對寧王來說也沒任何損失，反而送了我一份大禮，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他知道我與令千金之間的事情，而如果現在我開口攜恩圖報，不知夫人會如何選擇？”

  幾個問題公開說明，平南王妃沉默不語。

  她是沒想到李葉年紀輕輕，臉皮這麽厚，而且有些在她看來本該互相試探點到為止的敏感話題，李葉也能堂而皇之臉不紅心不跳的當面說出。

  讓她臉色微紅又無可奈何，因為那都是事實。

  “夫人今日暗中約我見面，並非單純為了商談我與郡主之間婚事，而是想借機將我迷暈，樓船內的丫鬟就是夫人準備的替身，到時我神志不清做了些什麽，等醒來後你便能以此要挾汙蔑我對夫人你做了些什麽……”

  李葉說著就神色異樣，打量著平南王妃，說實話他不是好人可這平南王妃的手段，也有些野啊！

  難道就不愛惜自己名譽？要知道大乾朝女子的貞潔清白看的很重，什麽情況能讓平南王妃不惜如此冒險也要設下圈套？
  總不能看他長得俊吧？
  “冒這種險逼我就范，然後一紙休書休了我娘子，轉而迎娶郡主過門，這份母愛當真是讓我敬佩。”

  他當然是在諷刺，平南王妃肯定有其他原因促使她冒這種險。

  他已經入了上聖院，雖然沒去過幾次，但消息肯定傳出，褚夢竹也能證實，加上他鎮南侯府獨子身份，如此下黑手對付他對平南王府有什麽好處？
  李葉是真討厭這種玩心眼的局面，所以他懶得去猜，而是希望平南王妃親口解釋。

  “既然被你識破，為何要救我？”

  平南王妃神色平靜，樓船廂房內那些檀香確實是事先準備，而且還下了很大的量，可惜她沒有想到李葉已經築基，不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夫人應該明白我為何會救你。”

  李葉沒否認，這平南王妃手段很野，娘子又說她為了保持美貌自己用了美人蠱，大概也能明白這個女人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

  如此性格其實反而容易商談，他反而不喜歡那些一根筋執拗的人，那種人除了一巴掌拍死或者強行鎮壓，沒其他轉圜余地。

  “你果然與你父親不同。”

  她當然明白，攜恩圖報非君子所為，但眼前這位小侯爺可不是他那個父親鎮南侯，名聲臉面都不在乎。

  明白這點，平南王妃輕聲一歎，然後點頭答應：“你們的婚事，我可以答應。”

  “妾，不是妻。”

  “我有選擇嗎？”

  李葉搖頭，“夫人自然沒選擇，這點任何條件都改變不了。”

  平南王妃也沒有繼續為了自己女兒名分上爭取，有些事情已經與她來京城前的計劃，出現了很大偏差，想了想便說道：“我只有一個條件。”

  “夫人這條件一個接著一個，讓我很為難啊。”

  這女人心眼還真多，很會為自己爭取，口口聲聲說不再阻撓婚事又提出新的條件，“如果我不答應呢？”

  主導權在他手裡，李葉也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算趁人之危，可好人難做他也不想做，當個好人就會背負很多原本沒必要的責任和義務，增加很多未知的麻煩。

  他娘子就算再厲害，再縱容他，自己也不能太過分。

  “你若答應，江南三郡州從此以你鎮南侯府為尊，我也能盡可能滿足你某些要求。”

  平南王妃神色很嚴肅，那雙眸子隱隱閃爍著懾人鋒芒，一番話說得極其曖昧不清也很會利用自己的優勢，“對你來說，那個要求並不難做到。”

  話說到這份上如果他還一口拒絕，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李葉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沉吟猶豫後這才點頭，“先說說什麽條件？”

  他可不是衝著那些好處才答應，只是好奇平南王妃為何會付出那麽大的代價，所圖又是什麽？
  “讓寅兒繼承爵位，成為平南王。”

  “褚寅？他本就是世子。”

  李葉沒想到平南王妃的要求如此簡單，可隨後一想就恍然大悟，平南王可不是他爹那麽‘懼內’，雖然王府側妃沒幾個，但在外面養了不少。

  他也能理解平南王妃為何不惜以美人蠱來維持容貌，人老珠黃的王妃如何能穩固地位？
  這平南王膝下兒子好幾個，不像鎮南侯府繼承人就他一人。

  “褚寅失蹤了。”明白歸明白，但李葉還是實話實說，他帶著平南王妃離開樓船時並未見到褚寅，如今鬼知道是死是活。

  “他在寧王手中，所以這就是我答應你和竹兒婚事的條件。”

  褚寅落入寧王之手倒也合情合理，李葉並未懷疑，比起褚寅死活和下落，他則更在意另一件事，剛剛平南王妃一番話隱隱暴露了一些重要信息。

  “平南王正當壯年。”

  作為他祖父和他爹的死對頭，這平南王也是一個猛人，算算年齡如今也有五十來歲，天生勇武同時還風流成性。

  再怎麽著急現在都輪不到褚寅這個世子來繼承爵位吧？
  除非……

  這女人，還真夠狠毒啊！

  “不是我下的手。”

  平南王妃搖頭否認，她是一個極其精明的女人，怎麽可能看不出李葉眼神中的驚訝和唾棄，她並未因此生怒但搖頭道：“在我動手前，他就被人害死。”

  “誰？”

  李葉問道，同時心中震驚掩飾不了，平南王，死了？

  那個與他祖父和他爹鬥了幾十年的平南王竟然死了？

  他該不該說一聲死的好？但想著以後把人家女兒納為妾室，好像道德上又有些不妥。

  “寧王。”

  “夫人果然與寧王早有密謀。”

  這一次，平南王妃並未否認，而是默認了李葉的說辭，有些事情既然已經攤牌也就沒有繼續隱瞞的意義，所以她點頭道：“平南王早有廢嫡另立世子的打算。”

  “所以寧王向你拋出橄欖枝，答應扶褚寅繼承爵位？那如今為何求我？”

  他才不相信只因為郡主與他有私情，平南王妃這個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著強烈的目的，與寧王合作，還是來找他，都無非在於背後利益。

  突然間，李葉腦海靈光一閃。

  然後打量著平南王妃略顯憔悴卻依舊美麗的容顏，“夫人體內的美人蠱，是寧王的傑作？”

  也是，寧王那種野心勃勃的梟雄做任何事都會留一手。

  美人蠱能讓女子容顏不老青春永駐，同樣也會過度縮短壽命，平南王妃顯然事先不知道這點，如今得知後自然不可能與寧王一條心，加上今日之事難道她看不出是寧王故意所為？
  像她這般精明聰慧的女人，可以判斷出寧王現在很看重鎮南侯之子。

  為何？

  她已經明白，因為李葉築基了！不再是凡人！
  更重要一點，平南王妃目光平靜，淡淡的說道：“尊夫人，來自仙門。”

  這才對！
  這才是平南王妃的性格，一切都從利益出發。

  “是啊，我娘子來自仙門，而且修為很高，夫人體內的美人蠱現在就是她幫忙壓製，連寧王那種人物也因為我娘子而對我高看一眼，千方百計想要拉攏，甚至不惜將夫人親手送到我面前來體現他拉攏我的誠意。”

  仙門出身的女子，平南王妃心中一歎，也有了些心理平衡，畢竟容貌輸給仙門女子不寒磣。

  李葉完全不掩飾自己能有現在全憑他娘子所賜，這軟飯硬吃也是他本事和運氣，沒什麽可丟人的，這種事他相信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欣然接受，敢說自己不會接受的要麽彎了，要麽就是虛偽。

  反正他看得開，坦然接受，還……挺樂意。

  “小侯爺舉手之勞，恩情妾身會回報。”

  平南王妃低下頭，她是一個精明習慣於衡量利益得失的女人，不管是褚寅能否繼承爵位，還是她這條命，如今都在李葉一念之間。

  她能與寧王密謀還是平南王，為何不能轉而與鎮南侯之子合作，甚至低頭？

  李葉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該誇眼前這個女人太聰明，還是太狠毒和見風使舵，但轉念一想他有什麽資格站在道德製高點去唾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眼前女人不過就是為了自己，有錯嗎？

  他不好評價。

  “我給不了夫人保證。”李葉說著模棱兩可。

  “只要回報足夠，相信小侯爺一定能給妾身一個滿意的答覆。”平南王妃笑容迷人。

  李葉突然間有些懷疑，平南王風流成性到處拈花惹草的背後，到底是犯了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還是因為……

  他在反感，在怕枕邊人？

  “那夫人現在……”

  “妾身就在侯府打攪些時日。”

  李葉發現自己拒絕不了，畢竟寧王那邊就想看見這種結果，而且他總不能見死不救看著平南王妃香消玉殞，褚夢竹要入侯府那就屬於一家人，於公於私這人他得救。

  這是，賴上他了。

  他連‘夫人，您也不想自己女兒在侯府受苦吧’這樣經典的反派台詞，都沒機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