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侯府中的人早已經進入夢鄉。
巡夜的護衛也是熬不住困意,睡眼朦朧靠著打起了盹兒。
後院內本就沒有下人在,因為侯府的小侯爺不太習慣府上的嬤嬤們照顧他衣食起居,說是他長大了可以自力更生。
實則什麽原因,侯府的人都清楚。
“弟子石阡,求見七師叔。”
聲音不大,可在這寂靜無聲的深夜,會顯得特別刺耳,但詭異就詭異在侯府這邊,居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到有不明來路的人,深夜闖入。
如此堂而皇之,完全就沒把鎮南侯府放在眼裡。
老者站在院中靜靜的恭候了半天,月色朦朧揮灑在地,宛如一層白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卻始終不見有半點動靜。
“弟子石……”
話音剛開突然間戛然而止,月色照耀下,站在院中的那個老者額頭開始冒出冷汗,汗珠一顆接著一顆順著眉角流淌而下,他已經無法出聲。
身不能動,聲不能出,夜風中就像是化身為一座雕塑般,站在那邊。
後院仍舊是寂靜無聲,也不見有半個人影出現,這本就是深夜都處於夢鄉中。
然而眨眼間。
老者看到自己已經身處於全然陌生的地方,周圍的一切都是不曾見識,頭頂天空群星懸掛,九天銀河揮灑而下,儼然如同世外桃源,甚至比上聖院所在的那片世界更為縹緲。
然而!
冷!
徹骨的冷!
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冰寒刺骨,冷的老者渾身上下都開始布滿了一層白霜,眉宇頭髮都如同染上了一層白色。
以元嬰期境界此刻連半點還手余力都不複存在,老者還手?他連說句話的本事都失去了,只能站在那邊忍受著這種非人的折磨。
太冷了,能讓元嬰期修士冷的直打哆嗦,那是何等的冰寒?然而老者不敢抱怨,不敢動……他也動彈不得。
就站在那裡硬生生被凍了兩個時辰!
老者苦啊,一大把年紀了卻要承受這種折磨,可他又不敢多說什麽,眼前的遭遇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總比……把他殺了要強吧?
“七師叔,果然心情不好啊。”
堂堂上聖院的院長,連當朝天子都要恭敬無比的元嬰期大修士,現在卻瑟瑟發抖在那邊飽受折磨,他還不敢怒,反而在慶幸……
小……老命算是保住了。
雲層上,兩道人影正非常沒節操的躲在後面看著,從老者進入鎮南侯府到被拉入那片空間折磨,兩人全程看在眼裡。
“嘶,小七這脾氣好大,拿法則空間敲打小石頭,太慘了……”
雲層上,白袍道人毫無節操的在那邊嘖嘖稱奇,仿佛下面被折磨的並不是他的徒弟,聽的身旁玄姍仙子沒好氣的掐了他一把,在腰間軟肉上狠狠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
“還不是你出的鬼主意,小七這是做給我們看呢!這次看來是真生氣了!”
這口鍋得立刻甩開,玄姍仙子非常明確順手將責任全部推給自家道侶,反正道侶就是背鍋的,再說了她是師姐,師弟就得替她背鍋。
“姍姍,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不也……”
白袍道人聞言臉都塌了,可憐兮兮的想要拉著道侶一起扛,但轉頭看著自家道侶正笑眯眯的看著他,那笑容特別溫柔,特別賢惠,嚇得他當場閉口不言。
他生怕說錯話以後就得繼續獨守空房,唉,男人太苦了……
“是我一個人主意,但小七是不是太大題小做了?那小子也沒事啊,看把小石頭折磨的,好歹也是她師侄,不看僧面看佛面。”
白袍道人很委屈,但他隻敢在雲層上說著卻不敢下去救自己弟子於水火之中,廢話啊,他現在下去那不是變成自己七師妹集火對象?
他才不傻!
心想著,徒弟啊,就當是是替師分憂,苦了你了。
“那你下去救他?”
玄姍仙子眸子一翻,沒好氣的說道。
“嗯,小輩不經歷磨難不成器,都幾百歲了才修成個元嬰,這速度太慢了,該讓他好好吃吃苦頭以後才能更加奮發努力修行!”
下去?下去他豈不是慘了?
他才不會下去,他們還不了解師兄妹中最小的七師妹是什麽脾氣?
平時都好說不會發怒,可一旦生氣了……
誰哄都沒用!
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白袍道人負手而立,一派高人風范。
但帥不過三秒,就被玄姍仙子一把扭住耳朵,“又沒旁人在,在老娘面前裝什麽范,還是想想怎麽勸說小七幫忙才是正事!”
“師姐有什麽主意?”
白袍道人一秒化身為妻管嚴,陪著笑臉問道,沒辦法啊,打又打不過,師姐比他厲害,早入門好幾百年呢。
“我有主意還用得著你?”玄姍仙子忿忿不平,她本來就是直來直去的性格,最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繞,所以難題直接推給了自己師弟。
師弟又是道侶,你不背鍋誰背鍋?
“可小七那脾氣,我去說了也沒用啊,她肯定不鳥我。”
白袍道人仰天長歎,身為師兄當真沒面子,那臭丫頭一點都不尊重一下他,好歹也是他和三師姐把她養到大,基本上都是代師傳授,也給點面子嘛。
“好像,也是?”
玄姍仙子也頭疼,他們是看著七師妹長大,太了解不過了,而且又舍不得拿出師兄師姐的身份壓人,況且也壓不住。
他們這位七師妹天賦比他們六個都高,未滿兩百歲就化解九重,他們誰能做到?
現在更是在嘗試入道,比起他們來,就是個變態,他們之中原本修煉最快的大師姐也是五百多歲才做到這一步,其他人都花了一千年左右。
愁!
兩位仙宮中的大佬,半步入聖的修仙大能,此刻卻是面色犯愁苦思冥想,卻不得門路。
“要不,去請大師姐出面?”
玄姍仙子想到了什麽,問了一聲,可白袍道人一聽連忙搖頭:“大師姐比我們還疼小七,這事讓她知道了……”
“會揍我們!”玄姍仙子直接垂頭喪氣,他們打不過大師姐。
想了想,白袍道人提議:“二師兄好說話,也比較明事理,此事終究也是事關我們上聖宮的布局,如果和二師兄說的話……”
玄姍仙子聞言翻著白眼,然後沒好氣的說道:“你忘了二師兄最聽五師妹的話?”
提及五師妹,白袍道人也垂頭喪氣起來,二師兄是明事理的人可五師妹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要是知道了有這事,以他們對她的了解十有八九,會把事情搞的更混亂。
兩人想了半天,最後互相對望一眼。
“要不我們再找小七好好聊聊?”
這話,他們自己都不信,之前在皇宮那次,他們聯手都沒壓製得住七師妹,實在是讓他們……臉上無光。
以前也沒發現七師妹功力那麽強啊,明明境界還差他們半個,怎麽下山一年多提升那麽快?
愁!
總不能,去找他們師傅那個甩手掌櫃吧?
更……不靠譜。
然而兩人雙雙往下看,看著身處於七師妹法則空間下的那道人影,默默的同情起來。
幸好,不是他們下去,否則他們是動手不是,不動手也不是。
“要不,還是換其他人選吧,這京城總能找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白袍道人輕咳一聲,玄姍仙子立馬點頭,夫妻果然一心,都想到一塊兒去了,反正他們不想去七師妹那邊吃閉門羹,太沒面子了好嘛。
達成共識,心情舒暢,轉身開溜……
至於下面……
小石頭就替他們受些罪,死不了,這也是對他的一種磨礪,好好感受一下化劫境強者的法則之力啊。
……
窗外的月色很美。
屋內細細聽聞……
“娘子,我忍不住了!”
面紅耳赤青筋根根鼓起,李葉此刻氣喘如牛面露求饒之色,但自家娘子卻搖頭半點都沒有松口,所以他只能忍著。
“夫君,再堅持一會兒!”
望著自家夫君那痛苦的模樣,顏冰清也有些心疼,但她並未松口而是幫著更用力一些,夫君那懶散的性格需要時時敲打,否則容易懈怠。
“這都……三個時辰了……”
李葉悲憤啊,娘子太狠心了簡直是不留他半點余地,讓他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最後仰天一歎拚足了老命!
他,拚了!
成敗,就在今夜!
他知道娘子的良苦用心,都是為了他好,所以也只能咬著牙堅持下去。
運轉心法,體內大小周天一遍遍將他細小的經脈再撐開,他天賦不好就只能用數倍乃至十倍以上的努力去彌補。
好在娘子乃是修仙大佬,對於修行上的感悟和經驗幫他少走了許多彎路。
就像是每天深夜幫他開小灶,如此待遇試問天下間除了他,還有什麽人遇得上這種好事?
體內真元,一遍又一遍!
娘子也在替他引導和開拓經脈,幸好兩人修行的真元相似,加上他體質特殊可以用獨門手段不存在外人真元被排斥,在兩人之間形成一個以真元為循環的大小周天。
終於!
李葉感覺到腹下三寸一股氣息仿佛要不吐不快,他知道那是他丹田所在,而今夜其實就是他能否築基成功的關鍵時刻!
對!
娘子對他很嚴厲,夜夜都拉著他修行就是想要早一日助他成功築基。
而今夜終於到了成敗在此一舉的關鍵點。
“娘子,是不是可以了?”
感受到丹田內的變化,他確實驚喜萬分,努力的確有效,他天賦奇差又如何!他可以補課啊!有娘子給他開小灶啊!
仙凡有別?
去他媽的仙凡有別,只要築基成功,那他便不再是凡人,而是一隻腳踏進了仙門世界。
那些人選他當工具人不就是因為覺得他好差遣?因為他弱小?
那他便一步步上去,遲早有一日他會將所謂‘仙凡有別’踩在腳底,狠狠踩碎,什麽世道如同一盤棋,他特麽直接把棋盤掀了!
“夫君,不用忍了!”
築基是修仙的門檻,然而這一步萬年來擋住了多少人?
顏冰清都不記得自己當初如何築基的,好像簡簡單單突然間就築基成功,甚至一步連元神都修成,所以她其實並不算得上是一位名師,無法用自己的經驗來幫自家夫君。
所以她選了一個最笨也是最直接的辦法,親自幫夫君打通任督二脈,並以自身真元強行將自家夫君體內奇經八脈徹底打通,最後在丹田內一遍遍蘊養和刺激,相當於斷掉了她一部分真元來成就自家夫君。
這無疑是舍己為人,普天之下幾乎沒有任何一位修仙大能願意這麽做,況且實際操作起來也充滿了各種不確定。
誰會大公無私舍己為人?憑什麽?
誰又能敞開心扉徹底相信旁人,期間若是旁人有歹意,可以瞬間拿捏生死,甚至將其控制為傀儡滅了魂魄!
所以說,哪怕是真正的師徒,都不可能采取這種方式。
而且最關鍵一點在於,想要這麽操作還需要合適的方式,保證兩人真元互相暢通,生生不息形成大小周天。
“娘子,來了!”
李葉額頭青筋鼓起,低吼一聲!瞬間丹田充盈,原本那些稀薄的真元也是逐漸液化,融合了娘子留在他體內的那一點點真元為己身,最終化作一團純粹的真元液團!
築基,便是修仙的開始!
而丹田內這一團真元液團,也是將來能否結成金丹的基礎!
一股純粹無比的氣息澎湃而出,伴隨著兩人大小周天流轉了起來,夜色下李葉全身也是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金光,讓他不禁無奈自己又特麽化身為歡喜佛在世,頭疼無比。
而他面前,顏冰清同樣身上浮現出一絲絲波動,不同於他,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氣息波動,很玄奧,宛如浮現了一層晶瑩。
那雙眸子閃爍著異彩,周圍的一切都在發生著變化,最終都化作一枚印記出現在了顏冰清的額頭,五彩霞光微微閃爍,很快便消失不見。
“娘子,剛剛那是?”
近在咫尺看得清清楚楚,李葉慌了神,莫不是娘子為了幫他出了什麽差池?
“夫君,你便是妾身的道。”
她的道果然就在自家夫君身上!
夫君築基,她入道,夫唱婦隨……
心念一動,被她關在法則空間內的某個老頭還剩下一口氣,也被她扔了出去,就當看在師兄師姐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