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郡那幽深的天牢裡,只有昊天這麽一個犯人。
琉璃很識相地留下來陪他,就站在牢房外頭,靠在牆上,雙臂環胸,靜靜地看著昊天。
昊天也一樣,靠在冰涼涼的石壁上,雙臂環胸,卻是閉眼,似乎沉思,又似乎小憩。
琉璃心下狐疑著,這小小的鐵牢根本就困不在這大魔頭的,同意的寒鳶在牢房外布下的天羅地,一樣是困不住他的。
他究竟在等什麽,究竟想做什麽呢?
琉璃嘻嘻狐疑,想問又不想開口,隻得陪著靜靜地等著了,想必這個時候是寒鳶和沂軒爭奪的時候了。
良久,突然兩道身旁憑空出現。
正是七七和小龍王,提著飯盒,而這兩主子帶夜宵來了。
“主子,給聖君送去?”小龍王低聲提醒道。
而七七則是將碗筷送到了琉璃面前來。
“沂軒和寒鳶現在在哪裡?”琉璃低聲問道,借過碗筷來,徑自喝了一口粥,根本就不是遞給昊天的。
“在冰雪高原上的狄狨部落裡,達成了協議,正往山上去,照妖寶鏡就在山的另一面。”小龍王低聲。
“怎麽達成協議的呢?”琉璃突然就這麽驚了。
“凌墨留下了等人質,寒鳶和沂軒去找照妖寶鏡,而後回蜀山去。”小龍王說道。
“怎麽回事?”琉璃依舊不解,寒鳶完全的佔優勢,根本就沒有同沂軒合作的必要了。
“屬下也不清楚,聽不明白他們的話,好像是蜀山出了大事。”小龍王低聲說道。
而就在這時候,一道白影閃現在了牢房內。
七七和小龍王就這麽下意識戒備了,定神一看,竟是凌徹。
琉璃眉頭緊鎖,放下碗筷這才入了牢房。
“如何?”昊天終於淡淡地開了口。
“稟聖君,月國太子一萬精兵將蜀山上上下下全都困在北派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凌玄在鎖妖塔內不出。”凌徹如實說道。
“斬影呢?”昊天又問道。
“估計五日內會出隧道抵達裡蜀山。”凌徹說道。
“斬影究竟是為了什麽?”昊天繼續問道。
“屬下不清楚。”凌徹淡淡說道。
“汐妖呢?”昊天又問道。
“被殺,死在隧道內。”凌徹答道,語氣裡沒有絲毫的波瀾,仿佛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昊天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來,淡淡道:“真,還是假?”
“呵呵,聖君,生便是生,死便是死,何來真還是假。”凌徹笑了,那一雙狹長的眸中微微眯著,好看極了。
琉璃看著凌徹,看著他的笑,突然就難過,移不開視線。
他是真的絕望了,還是可以隱瞞呢?
然而,不管是絕望,還是隱瞞,都是如此得令人難過。
“回蜀山去等。”昊天說道。
“是。”凌徹點頭,不經意瞥了琉璃一眼,笑了笑,轉身就走。
“你真殘忍……”琉璃就這麽脫口而出了。
這說的是昊天,而非凌徹。
七七和小龍王在一旁,使勁地朝她使眼色,讓她給昊天送夜宵,琉璃卻是當作什麽都沒看見。
轉身又走了出來,懶懶依靠在牆上了。
“走吧。”昊天終於是睜眼看向琉璃了,
“去哪?”琉璃淡淡問道,語氣裡沒有什麽情緒,早就下定了主意,安安分分當一個聽話的手下。
“幫他們把照妖寶鏡找出來。”昊天說道。
“是。”琉璃點了點頭。
昊天挑眉審視著她,眸子隱著不悅,道:“你怎麽了?”
“沒有。”琉璃回答道。
“究竟怎麽了?”昊天沉了聲音。
“稟聖君,臣妾很好,臣妾沒怎麽樣了。”琉璃認真說道。
“琉璃!”昊天冷聲,怒意輕易被點燃了,這女人怎麽跟個侍從一樣了。
“聖君,不是要走了嗎?”琉璃提醒道,笑了笑,客套的淺笑。
“她怎麽了?”昊天看向了小龍王和七七。
“屬下不知。”七七和小龍王皆是齊聲,十分畏懼昊天一般,隨即低下了頭。
琉璃心下冷笑地,沒說話,也低著頭。
“走。”昊天沉思,拂袖而去。
琉璃隱隱吐了一口氣,正要更是,小龍王卻是一把將她拉住了,低聲:“主子,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有嗎?我不是好聲好氣的嗎?”琉璃反問道。
“冷暴力,主子你們這比吵架還可怕。”七七亦是低聲。
“走吧,盡快把事情辦完了,要真吵架,有的是時間跟他吵的。”琉璃笑著說罷,身影一閃便追著昊天而去了。
於人世間,以他們速度,不過片刻而已便抵達了狄狨主營之後的高山上。
這做高山從山腰上開始積雪,到山頂上已經是完全的冰天雪地。
此時,沂軒和寒鳶都站在山頂上一處橫出的懸崖上,靜靜地看著腳下的深淵。
“就這下面?”寒鳶低聲,裹緊了裘袍,長發被呼嘯的寒風吹得凌亂。
“嗯。”沂軒點了點頭,倒不似寒鳶那麽畏寒,站得筆直。
突然,狂風大作,寒鳶幾個踉蹌,不得不蹲下去。
這風力再大下去,她就會被吹走了。
沂軒蹙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等夜裡到來的時候,金光會再現,就可以確定位置了。”
“那我們晚上再來吧。”寒鳶急急說道,真真不敢再待在這懸崖上了。
“嗯。”沂軒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回走。
而寒鳶則是小心翼翼站了起來,盡量地扎馬步,以免站不穩被風追跑了。
奈何,這馬步一扎,就不敢動了。
北風夾雜著冰雪翻湧而來,吹著寒鳶開始瑟瑟發抖了,只是,依舊不敢動,此時的風力,她若是一邁出腳步,定是會被吹走了。
而身後,沂軒已經下了懸崖,靜靜地往山頂洞穴裡走去,根本沒有回頭多看寒鳶一眼。
寒鳶就這麽站在,也只能這麽站著,等待風力變弱。
山洞裡的侍從一見只有沂軒回來,皆是大急,這才急急來尋他們的主子。
一間寒鳶在崖頂,便都擁簇而來。
其實稍稍有點腳力的人,都是可以低檔得住這寒風了,奈何寒鳶的功夫真的太差了。
“主子,都部署好了,待奪了照妖寶鏡,出了鍾離,這女太子的命是不會留的。”侍從低聲說道。
沂軒點了點頭,視線卻不離已經站著的寒鳶。
這丫頭的功夫差得出乎他的意料,真不知道她這些年來女扮男裝是如何在鍾離朝中立威的,老國王真的就只有這麽一個繼承人嗎?真的就打算把鍾離交給這丫頭嗎?
寒鳶很快便被救回來了,被風吹得兩個臉頰都紅了,鼻子也紅得徹底,噴嚏連連。
被侍從攙扶著,朝沂軒迎面而來。
沂軒就站在洞口處,目視前方,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
而寒鳶則是怒目瞪他,直到同他錯身而過。
“夜裡的風會更大,你還是在洞裡休息,手下的人跟我下去便可。”沂軒淡淡地開了口。
寒鳶止步了片刻,沒說話又繼續往裡走了。
夜,其實很快的。
天一暗下來,山頂的氣溫便更低了,呼嘯的北風更叫的肆虐,如同一頭頭嘶鳴的野獸一般,前仆後繼而來。
不見明月,整個山頭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山洞裡隱隱透出了光亮來。
洞口前掩一塊巨石,擋住了風雪,眾人都在山洞裡靜靜地等待著。
不會一會兒,只見這石頭緩緩被移開,一行人巨大火把快步而出,火把上的火焰被風吹得剌剌響著,一會兒火勢大作,一會兒又似乎要熄滅了。
沂軒是最後一個走出來了,只見寒鳶的手下,並不見寒鳶。
那丫頭已經在洞內發燒了。
眾人隨著沂軒往橫出的懸崖上而去,還未到崖邊便見黑暗中從下方爆發出一道金光來,不過是一乍而已,隨即消失不見,仿若幻覺一樣。
“在那裡,下去!記住,放慢速度找,應該是在峭壁上的。”沂軒冷冷說道,他曾經來試過一次,根本就探不到這深淵的底。
寒鳶這一批手下,都是常年駐守冰川邊緣之人,在風雪中,雖然速度不如他,卻可以比他堅持久一些。
一行人陸陸續續下了懸崖,而沂軒則是靜靜地等著,不過緩緩一抬手整個山頭上便陸陸續續亮起了火把,火光照亮了一切,而侍衛們則開始將一整條一整條火線往懸崖下放垂而去。
漸漸地,深淵裡也開始亮堂了起來,隨著火線放下蔓延,能看到的也更深了。
突然之間,又是一道金光乍現!
沂軒大喜,身影一閃便往深淵裡去了,卻沒有發現,就在他的對面,緩緩地出現了幾個人影,正是昊天他們。
“琉璃,你說這兩人,留哪一個好呢?”昊天淡淡開了口。
“什麽?”琉璃蹙眉問道,心下隱隱不安了起來。
“照妖寶鏡只有蜀山的弟子可以發揮其威力,你說本王該扶持哪一位太子殿下呢?”昊天把話說明白了。
“沂軒是不可多得之才,而寒鳶則好控制,聖君自己決定吧。”琉璃淡淡說道。
而就在這時候,寒鳶突然從山洞裡跑了出來,身後跟著幾名留守的侍從。
“他們都下去了?”寒鳶蹙眉問道。
“是,剛剛金光閃現,照妖寶鏡確實在這裡。”侍從如實答道。
“繼續添火,下去的兄弟,必須盡數給我回來!”寒鳶厲聲。
“是!”侍從大喜,連忙傳令而去,或許外頭不會疑惑這麽個女扮男裝的丫頭何意服眾,但是,他們都清楚,因為這主子懂得疼惜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