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青聽了周道姑的話，心裡一驚，暗道，難道真的是被什麽衝撞了？

  可是這府裡又有什麽東西可衝撞的？

  他忽的想起，近日來接連有些丫鬟婆子無故暴斃。

  或者跌入井中，或者落入荷花池，竟然還有在花園子莫名死亡的。

  這難道都是因為有什麽髒東西作祟？

  這麽一聯想，周道姑本來憑空說出來的話，頓時多了三分的可信。

  “道姑，那下官的如夫人？此刻沒有麽危險吧？”莫長青急忙詢問。

  “無妨，貧道已經給如夫人行了道術，暫時壓製住了那邪靈作祟。但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所以還是需要及時開壇施法！”

  莫長青看了一眼馮姨娘的方向，發現她居然變得安靜了許多，而且表情也沒有那麽痛苦了。心中倒是歎服這道姑，只怕是有三分法術的。

  他看了藍英一眼，說道：“沒聽見道姑的話嗎？趕緊去準備準備！”

  周道姑卻是擺了擺手說道：“此處不妥，貧道方才入府時，已經查勘過了，只有西南角陰氣最重，恐怕就是那邪靈聚集之地。還請大人將那處院子空出來，待我開壇做法，希望可以斬除妖孽！”

  西南角？

  那不是莫亦琛和莫亦風住的地方嗎？

  “道姑，你是否看錯了？那裡住的乃是本官的兩個兒子，最是陽氣旺盛的，又怎麽會陰氣重？”那裡是外院和內院的交匯處，隻住著這兩位少爺。

  “貧道絕對不會看錯！只怕是那邪靈也意欲吸取二位少爺的陽氣，若是不除，恐怕是連二位少爺也會有災禍！”周道姑閉著眼睛，煞有介事的說道。

  莫長青一聽這話，更是惶恐，趕忙說道：“快去，快去！讓兩位少爺都把院子給空出來，一會兒道姑就去那邊為姨娘祈福，為兩位少爺化解煞氣！”

  

  到了清風齋，藍英見到莫卿卿居然也在，多少有些意外。

  她皮笑肉不笑的對莫亦風說道：“奴婢見過二少爺，三姑娘。”

  “呦！這不是藍英嗎？怎麽不去伺候姨娘，反倒跑到這裡來了？”莫卿卿笑著問道。

  “沒什麽大事！不過是姨娘身子一直不踏實，所以請來一位有大神通的道姑，想要開壇做法，去除妖孽。選在了大少爺和二少爺這裡，還請二少爺行個方便！”藍英的口氣不是很恭敬，竟然和早先的時候判若兩人。顯然，隨著馮姨娘地位水漲船高，這位丫鬟也有了驕嬌二氣。

  莫亦風聽了這話，“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放肆！你是什麽東西！我這院子豈是那些烏七八糟的人可以進來的？我這裡都是珍貴的古籍，要是少了一本半本，你的命都賠不起！”

  “二少爺真是……方才我去請大少爺，大少爺可是痛快的很，怎麽到了您這裡就這樣的費事？這又不是奴婢自做主張？這可是老爺的吩咐！”藍英特意在“老爺”兩個字上，加重了音量！

  莫卿卿拍了拍滿臉氣惱的莫亦風，說道：“亦風！你何必和一個丫頭置氣！既然這是父親的吩咐，咱們隻遵守就是了！”

  “綠竹！”莫卿卿喊了一聲。

  綠竹立馬跑了進來，說道：“請姑娘吩咐。”綠竹的眼睛卻是不屑的瞪了藍英一眼。方才的話她可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她不由自主就在心裡罵了一句：

  狗仗人勢！

  “去收拾一下院子，讓沒有事的丫鬟婆子都回避一下！可千萬別打擾了開壇做法！否則這馮姨娘有個三長兩短，只怕是就要咱們負責任了！”莫卿卿斜著眼睛看了藍英一眼。

  藍英是知道莫卿卿和馮姨娘之間的“淵源”的，好歹算是沒有敢冒犯莫卿卿。

  她草草的行了個禮，就出去了。

  過了約莫盞茶的功夫，綠竹進來說：“少爺，姑娘，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一會兒這裡煙熏火燎的，咱們還是到外面去吧。方才我見大少爺也已經等在外面了！”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就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果然就看見，外面藍英領著一群人在不停的忙乎著。

  而莫亦琛也是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大哥！”莫亦風和莫卿卿分別向他打招呼。

  “嗯。你們也出來了？咱們就好好看著道姑如何做法吧！”

  三個人眼見著一個不大的法壇就在清風齋和明德齋前面的位置建了起來。

  法壇四周掛著一圈白繩，上面貼滿了黃色的符咒。一條長案擺在其中，上面防著一個頗有些年頭的黃銅香爐，其中已經放好了三支香燭！香爐前面則是三牲祭品。

  倒是難為藍英，短時間內居然準備的如此齊全！

  正當眾人忙乎的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有人大聲喝道：“放肆！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藍英趕忙回頭。

  居然是柳氏領著方嬤嬤等人來了！

  此刻她滿面怒容，顯然是被眼前這荒唐的景象激怒了。

  “這是什麽地方！怎麽容你們如此胡作非為？”柳氏指著藍英的鼻子大罵！

  莫亦琛三人趕忙過來給柳氏行禮問好。

  “亦琛，你就由著她們胡作非為？你這大少爺的本分都忘了嗎？”柳氏非常的氣憤。

  “母親息怒。並非是兒子縱容她們，只是……這乃是父親的吩咐！”莫亦琛的臉上露出三分的無奈。

  柳氏看了莫亦風和莫卿卿一眼，兩個人也附和般的點了點頭。

  “你父親最是厭惡這等神鬼之事，怎麽可能允許這些事情發生？我不相信！”柳氏不以為然。

  藍英趕忙上前說道：“啟稟夫人。姨娘實在是病得沒法子了，就請了位道姑過來查看，說是府中陰氣太盛，恐怕有不祥之物作祟！老爺這才答應了開壇做法。”

  “既然如此！自在馮姨娘的院子裡做法！為什麽又過來叨擾少爺們的安寧！”柳氏繼續問道。

  “那道姑說了，只有少爺們的院子最適合做法，所以才只有委屈二位少爺了！還請夫人，看在馮姨娘肚子裡的小少爺的份上，不要橫加阻攔！”藍英語氣是在哀求，可是話裡話外都很強硬。

  柳氏氣得倒仰，甩了帕子說道：“好！好！如果不讓你做法，只怕你是要去回稟老爺，說我故意不想著馮姨娘好了！我倒要看看，這道姑到底有什麽神通！”說完，她也站到一邊。

  藍英得意的一笑，回頭接著去收拾她的法壇。

  此時，那周道姑就在眾人的簇擁之下，慢慢走了過來。她先是看了一眼這法壇的布置，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就是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說道：“時辰已到，貧道即將開壇做法！”

  那些丫鬟婆子們立即退到了法壇之外，又離開了一段距離。

  只聽那周道婆口中念念有詞：“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稟命所宣；各統部署，立至壇前；轉揚大化，開濟人天；急急如律令！”

  隨後她將手中的拂塵一甩，那三根燃著的香燭之上居然突然爆出火花濃煙！

  “碰”的一聲，眾人都是心驚膽戰，也越發的覺得這道姑是真的有三分法術。

  莫卿卿冷眼看著那左騰右移的周道姑，雙眸射出令人冰冷刺骨的寒氣。

  莫亦琛站在一旁，看到她的目光，頓時一怔，可是隨後，再去看時，卻發現，莫卿卿依舊是那一副溫柔得體的美人兒模樣。

  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周道姑神神叨叨的跳了半天，終於是指著莫亦風的清風齋，大聲說道：“此處有不祥之人！此人屬羊……”她的手指不停的掐算著，然後說道：“且是六月出生的！”

  藍英聽了這話，心頭一跳，這怎麽和當初商量的不一樣啊？不是說應該說是兩位少爺的院子裡埋了什麽妖邪之物，然後當眾挖掘出來嗎？

  怎麽變成什麽不祥之人了？

  她急忙給周道姑使了個眼神，可是偏偏周道姑將臉扭了過去！

  柳氏走了過來，看著周道姑道：“仙姑，你說的可是真的！”

  “夫人，信不信由你！若是您不願相信，隻管攆了我出去。只不過貴府那位姨娘的病，只怕是……就難了！”周道姑也不生氣，語氣卻是很強硬。

  藍英見這架勢，心道，逮住一個也好，否則只怕是沒法和姨娘複命！

  她趕忙走過去，跟柳氏說道：“夫人，為了姨娘著想，咱們還是把這個人找出來吧！否則如果姨娘肚子裡的小少爺有個什麽，如何和老爺，老夫人交代呢？”

  柳氏點了點頭：“我方才見這位仙姑，似乎是有些法力，只怕她說的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寧可信其有！”她的模樣倒像是被周道姑的神通給征服了。

  她回頭看了莫卿卿和莫亦風一眼，說道：“卿卿，你看……這事怎麽辦？”

  “自然是以馮姨娘的病為重了。雖然我們亦風是不可能沾染什麽髒東西的。可是若是不讓這位仙姑找一找，只怕是馮姨娘……和夫人都不會放心！”莫卿卿目光灼灼的盯著柳氏。

  柳氏微微一顫，隨即恢復鎮定，說道：“還是三姑娘明白事理。既然如此，那就找！把清風齋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召集起來！”

  “且慢……”莫卿卿突然又拉著長音說了一句。

  柳氏回頭，問道：“怎麽？三姑娘可是又反悔了？”

  “若是找不到這個人，又該如何？”莫卿卿笑著問道。

  柳氏一見莫卿卿笑得這副模樣，就心裡發毛。

  可是，她還是笑著說道：“這自然得問問這位周道姑和馮姨娘！這事情我不過是半路過來，又怎麽會知道該如何？”

  藍英聽了這話，趕忙說道：“不可能！”

  話音剛落，她又覺得自己說的太絕對了，馬上加了一句：“這位仙姑道行高深，不可能說錯！”

  周道姑也一臉嚴肅的說道：“貧道行善濟世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說錯過！”

  “既然如此，我們姐弟二人也無法可說了！綠竹，把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叫來吧，讓眾位仙姑好好看一看！不過……”莫卿卿話鋒一轉，語氣不善的說道：“若是查不出個所以然！我就要去祖母和父親那裡好好分說分說！”

  她輕描淡寫的瞥了周道婆一眼，卻是讓走慣了江湖的周道婆心裡抖了三抖！

  清風齋一共有五名丫鬟和五個婆子。

  其中綠竹是二等，其他四個有兩個是三等，有兩個是小丫頭子。

  至於五個婆子則基本都是粗使婆子和掃灑婆子。

  幾個人戰戰兢兢的報上了年齡和生辰八字。

  其中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婆子是屬羊的，可是卻是二月和八月生的。

  另外一個三等丫頭是六月生，可是偏偏是屬馬。

  莫卿卿見狀，冷冷的說道：“這話怎麽說？這清風齋上上下下所有人可是都在這裡了！仙姑所說的那位屬羊的，又是六月生的人又在哪裡？”

  藍英不知道這周道姑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心裡焦急不已。

  這弄來弄去，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樣下去，要是被姨娘知道了，自己的命哪裡還能在？

  她不由自主的捅了捅周道姑：“仙姑，你……你方才是不是說差了？或者是少說了什麽？”

  周道姑那個卻是不理藍英，依舊手指不停的掐算，口中念念有詞：“不可能，貧道算得不會有錯！”

  她突然猛地回頭看了那邊站著的莫亦琛和莫亦風一眼，然後大聲說道：“不對！這院子裡還有其他人沒有報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莫卿卿也看出了周道姑的意思，冷冷地說道：“仙姑，你究竟是何居心？你難道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忌諱！”

  大戶人家為了防著那居心叵測之人算計或者魘鎮，都是不會輕易將主子的生辰八字公諸於眾的！

  柳氏眼珠一轉，突然大聲說道：“亦風可不就是屬羊的？是幾月的生日？”

  大戶人家也沒有給庶子辦生日宴的規矩，所以莫亦風幾月生日，柳氏就是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莫亦琛看了一眼身邊的莫亦風，似乎是有些為難。

  莫亦風心中冷笑，揚聲說道：“我就是六月的生日！”

  周道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說道：“果然！貧道就說，絕對不可能看錯！原來這位就是那妨礙貴府姨娘的不詳之人！”

  “放肆！”

  周道姑覺得眼前一花，自己的臉上就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的腦袋都嗡嗡直響，等到她稍微清醒，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一張冷若寒霜的俏臉！

  “你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詆毀丞相府的少爺？什麽不祥之人？什麽妨礙姨娘？你信口雌黃，可知道會有什麽後果？”莫卿卿指著周道婆一字一句，邊說邊逼近，直把周道婆迫得步步後退。

  簡直是卑鄙無恥！

  之前太子妃就誣賴莫卿卿是個災星，如今居然有人還依樣畫葫蘆，又來汙蔑莫亦風是不祥之人，還妨礙府裡一個什麽姨娘？

  “你可知道，在這府裡，少爺姑娘才是主子，那姨娘不過是半奴半主的存在！這世上豈有主子妨害奴才的道理？”莫卿卿的語言刻薄而尖利，卻是句句在理，把個能言善辯的周道婆逼得啞口無言。

  她的臉上帶著個紅彤彤的巴掌印，就那樣站在那裡，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能是求饒般的看了看藍英和……另外一個人。

  藍英畢竟是個下人，又沒有什麽太大的見識，此刻早就已經被莫卿卿的咄咄逼人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倒是柳氏眯了眼睛，看著莫卿卿，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時候，莫亦琛出乎意料的走了出來，說道：“三妹。你的話雖然在理，可是如今是非常時候。馮姨娘懷了身孕，如今又病得一塌糊塗。恐怕此事，還需要祖母和父親做個決斷才可以。”

  他又看了身邊的莫亦風一眼，說道：“二弟，並非是大哥針對你，只是茲事體大，恐非我們晚輩能說三道四。咱們一同去見祖母和父親吧。”

  莫卿卿聽著莫亦琛說得冠冕堂皇，卻是無異將莫亦風推向了一個不可預測的境地。

  老夫人是馮姨娘的親姑母，而莫長青又把馮姨娘當成心頭寶，如今這個周道姑說什麽是莫亦風妨害了馮姨娘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很難預測，老夫人和莫長青會在二者之間選擇誰？

  說起來，莫卿卿倒是覺得可能天平會傾向馮姨娘那頭！

  莫亦風倒是難得的變現的鎮靜異常，一點都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大哥說得在理。姐，咱們一起過去！我不相信父親和祖母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說完，莫亦風居然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柳氏和莫亦琛對於莫亦風的態度，多少有些震驚。他們都以為依著莫亦風的性子，即便是不大鬧一場，只怕也會暴跳如雷，沒想到居然是順從的接受了？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周道婆一看這架勢，偷偷瞪了莫卿卿一眼，也趕忙灰溜溜的走了。

  藍英等人哪敢多留，頓時做鳥獸散！

  一瞬間，這荒唐的法壇附近居然就只剩下莫卿卿，和綠竹等幾個丫鬟。

  “這法壇別動！就這麽放著。綠竹，你領著人好好收拾一下院子。等著一會兒二少爺回來，好繼續練字！”莫卿卿說完就也要離開。

  綠竹吩咐了丫鬟婆子，就悄悄走了過來，說道：“虧了姑娘提醒，否則今天只怕是還有一番官司。”

  她說完，左右看了看，就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莫卿卿垂眼一眼，頓時冷笑連連。

  真是拾人牙慧，上不得大雅之堂！

  那居然是一個白色綢緞縫製的人偶，上面赫然直接寫著馮倩兒的名字，並且在身體各處都插著銀針！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太子妃用過一次的計策，她也敢拿出來繼續用？果然是黔驢技窮了嗎？”

  莫卿卿語氣中帶著鄙薄之意。

  “對了，隔壁的那位……”莫卿卿眼珠一轉，又問道。

  “姑娘說了之後，奴婢就一直盯著那邊呢。之前，倒是看見大少爺身邊綠琴，貌似無意，但是卻在院子裡反覆的溜達，似乎也是在找什麽東西呢。”綠竹趕忙回答。

  “你們也是太大意了。這東西到底是怎麽埋在你們院子裡的，你竟然都不知道？看來，我也是太信任你了！”莫卿卿的語氣有些冷。

  綠竹心中肅然，趕忙說道：“都是奴婢大意了。還請姑娘贖罪。”

  “罷了。現在說什麽也是多余！你且留著你的慚愧。好好服侍二少爺才是正經！”莫卿卿甩了甩手，就離開了。

  綠竹見莫卿卿走遠了，才敢直起身體，深深的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每次見到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三姑娘，就是感覺心存敬意而且十分畏懼？

  

  莫卿卿急匆匆的往壽禧堂走去。

  “姑娘！”

  紅錦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蹦了出來。

  莫卿卿也不吃驚，隻淡淡的問道：“怎麽樣了？”

  “姑娘放心，我們主子說了，這事情包在他的身上！”

  莫卿卿撇著嘴說道：“他別說大話，現在事到臨頭，若是他誤了我事，小心我再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