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大師口中的大活,是在黎市遠郊的農村,近一個月來不太平。
家禽家畜被不知名的東西咬死不少,有一陣整個村的人集體高燒不退,去看了醫生,排除傳染性疾病,查不出原因。
之後村長請了幾個半仙來做法,情況非但沒有便好,反而愈演愈烈。
村裡的家禽家畜被咬死得差不多了,開始有孩子被咬死的情況,晚上睡覺時孩子明明躺在床上,轉天一早孩子不在屋裡,便有村民發現孩子在村外已經死了,內髒全都被掏空了。
一個月的時間,整個村人心惶惶,報警報了無數次,沒有用,警方還把整個村的人都封在裡面,隻許進不許出。
“封村是情理之中,萬一是某種隱藏的瘟疫,或者裡面有什麽東西干擾了磁場,不管是誰,第一反應是不能擴散出去。”博文大師喝了一口啤酒,發表自己的看法,“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不能讓消息擴散出去,這種事造成恐慌,全國還不得打亂了”
我聽了搖頭唏噓。
這也太慘了,村裡的人該多絕望,不能出來,也求救無門,甚至吃喝拉撒都成了問題。
不過我的想法很快被博文大師否定,和諧社會,這種情況肯定不會發生。
“你以為舊社會封建王朝呢,村子是封了,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往裡面送水送食物,只是封了村子又沒限制人的行動,眼下春耕正忙,封不封村也沒什麽人在意。”
博文大師把大魚大肉的盤子往我面前推:“事兒沒能解決,一直封著也不是辦法,村長又商量著集款請大師過去看,這不就找上我。”
我心說他一個看墳地風水的先生,是哪來的膽量攬這麽大的活,薊文凶樓還沒長記性,非得跟我一樣……
罷了,沒真正遇到危險,誰也不會覺得死亡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
這一步可能是名利雙收,也有可能是鬼門關。
“聽著夠邪乎,怕是這一關不好過。”大魚大肉我是不想吃了,這兩個月幾乎隔一天就是一頓棒骨湯,聞見肉味就反胃,“如果道長還在的話……”
“這不就是說麽。”博文大師一拍大腿,“要不是看村長出的錢實在多,我也不會來這一趟,怎麽樣裴大師,咱倆二一添作五?”
果然應了那句話,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看博文大師沒聯系上道長,一早就想好要拉我下水,他沒有那個金剛鑽,想攬瓷器肯定要找個幫手。
我呵呵一笑,拿起飲料和他碰了一杯,卻沒有喝直接放在桌上:“大師,你這如意算盤,怕是要打崩了。”
“哦?”博文大師一愣,他大概從未想過我會拒絕,“你還沒聽價呢。”
“不管多少錢,這一趟我都不會去。”
什麽改行不做凶宅試睡,那都是糊弄人的借口。
唯一讓我有錢不賺,隻想安穩度日的原因——
怕死。
我怕死,多少錢都換不來我的命。
“二十萬呢,咱倆一人一半就是十萬!”博文大師重點強調著價錢。
“就是一百萬,說了不去,就是不會去,我勸你也別去。”
不是我想斷博文大師的財路,當他說到家畜和小孩都被咬死的時候,我已經聯想到兩個月前的殯儀館驚魂夜。
一死兩傷的代價,我不想讓博文大師和道長一個下場。
說罷,我掀開褲腳,讓他看我依然纏著繃帶的左腳腕:“兩個月前,我接了一個殯儀館的活,連試睡費帶賠償的精神損失費,一共四萬五,後果是我重傷在醫院躺了兩個星期,左腿骨折,肋骨骨裂。”
博文大師以為我在開玩笑,剛想嘲笑我,又被我打斷。
“道長就是在那一次去世的。”
嘲笑的表情僵在臉上三秒,博文大師漸漸嚴肅起來。
能讓道長喪命,讓我重傷的東西,他應該想象不到會是怎樣的凶猛。
畢竟在薊文凶樓,我佛光普照的傳奇事跡,已經深深刻進他們參與者的心裡。
嘴角抽動了兩下,博文大師還想反駁:“上次是上次,這一次……”
“你也說了遠郊村子裡有家畜和孩子被咬死,一般的惡靈是沒辦法咬死人的。”
博文大師點點頭:“我判斷有可能是妖和精,實不相瞞裴大師,對付惡靈的本事你可能已經登峰造極,可對付妖,還得是道家本門法術畢竟對口,所以我第一選擇是天一道長。”
還算博文大師懂些門道,也夠誠實坦白。
我不是第一選擇,我早就想到了。
“不,還有一種東西,不是妖也不是精。”
博文大師撓撓頭:“那是?”
“僵屍。”
我把殯儀館驚魂夜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四具屍體毀其三,還有一具屍體原本沒什麽威脅,卻要了道長的命。
黎市遠郊的鄉村,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那具屍體搗的鬼。
道長再不濟,也熟識道家法術,一般妖魔鬼怪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我出事後隻隔了一天的時間,沒有攻擊性的女屍便能晉級成可以滅掉道長的黑馬選手。
如今已經過了兩個月,那女屍會晉級成什麽樣,反正我是估量不出了。
我見過女屍咬死殯儀館工作人員的慘狀,咬死家畜和小孩實屬正常操作。
“你是說道長是被燒死的,而且燒得離奇?”博文大師放下筷子,一隻手摸著下巴,儼然已經沒了食欲。
我點點頭,詳細說了從胡警官口中打探出的內幕。
博文大師陷入了沉思,他應該想到了什麽,又有些拿不準:“不應該啊,我也算是道家的人,不過隻重點學了風水這一項本事,其他的知道一些,都是一知半解,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
“說說看,你要是不懂,我就更不懂了。”
博文大師給自己倒了杯啤酒,又給我斟滿這飲料:“道長的死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被三昧真火燒死的。”
“三昧真火?《西遊記》裡的紅孩兒?”
“差不多吧,其實三昧真火是說人兩個肩膀和頭頂的三把火,你應該聽過一些鬼故事,比如走夜路聽到有人喊你名字,千萬不要回頭。”
看博文大師不是在胡謅,似乎真知道一些門道,忙讓他快說。
“道家的祖輩能人就利用這三把火,練成對抗妖魔僵屍的法術,有些級別高的僵屍,沒辦法用普通的火對付,就會用三昧真火,由內向外燃燒。”
我明白了,怪不得道長死時只有背部著地的地方燒黑了,道長被燒成了焦屍而周圍的辦公用品沒被燒著。
原來被改良的三昧真火是由內向外燃燒,先燒內髒再燒脂肪,最後才是皮膚,所以不會點燃其他物品。
“而且三昧真火對普通人,也可以說是對人不會產生作用,除非……”
博文大師頓了頓,似乎說著說著,他不確定的事已經被解釋通了,“道長在對付僵屍時,三昧真火被等級高的僵屍予以反噬,轉移到道長的身上。”
說到這,博文大師罵了一句臥槽,立馬掏出手機打了電話。
電話應該是打給那個村長的,他直接以老婆三胎要生了的荒唐理由,推了村裡的活。
我怕死,博文大師更怕死。
早在薊文凶樓就見識過了。
“得虧提前問了裴大師你,不然我去了村子,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博文大師激動得冷汗直冒,估計想想都覺得後怕,“裴大師又救了我一命。”
還算他頭腦清醒,沒被金錢利誘,衝昏了頭腦:“大師您可知那具僵屍怎麽會突然厲害?”
“具體怎麽形成我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能把三昧真火反噬到道長的身上,那已經超過僵屍的等級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比僵屍還厲害的東西?”
“比僵屍等級高的是魃,聽過旱魃吧,被比喻成可以製造災難的魔物,我等小輩是肯定對付不了。”
不會吧。
等那怪物謔謔完遠郊的村子,豈不是要來市裡禍害?
這玩意不除掉,它也不可能自己消失,等它成了魔,估計整個黎市都沒了。
我考慮要不要提前給家裡人辦個簽證,舉家移民到一個隔著太平洋的國家。
那玩意總不能橫跨太平洋,游泳去找我吧。
“現在辦簽證還來得及麽,要不我去國外避避?”
“嗐,裴大師總是那麽搞笑。”博文大師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咱對付不了,自有高人去對付,這麽多億的人口,還不能出個神人麽。”
這倒是,我是個渣渣,就以為所有人跟我一樣。
“這事裴大師就別管了,我看看能不能幫村長聯系一個神人來。”博文大師抹抹嘴,一桌子的菜已經所剩無幾,“既然來了黎市,我也不著急回去,萬一能給村長聯系到高人,敲他一筆介紹費也還是有的,不然大老遠白來黎市,虧本買賣我可不做。”
我敷衍地呵呵笑:“對我來說不算虧,讓大師破費了,還請我吃了個飯。”
“嗐,你還救我一命了。”博文大師說著站起身,“吃好了咱就撤,我晚上還約了你二叔擼串。”
接連拒絕兩樁生意,如果這些全是‘它’的劇本,我倒想看看會有什麽後果。
打車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媽媽說收到了兩件快遞,一件是我買的生鮮,另一件不知是什麽,盒子上用馬克筆寫了四個大字:裴沐親啟。
“從哪寄來的,有署名沒有?”我最近隻買了一份生鮮,而且我並沒在購物網站寫真實姓名。
在包裝盒子上寫明是裴沐親啟,肯定不是普通的禮品贈品。
“我看看。”媽媽應該是把電話放在一邊,拿著盒子翻來覆去地看,“找到了,是有個署名。”
“叫什麽,我看看是我認識的人麽。”
“署名是……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