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趙嬤嬤說她打扮太素淨了,京城的姑娘們,時下都愛穿些俏麗的衣裳,佩戴鮮亮的首飾,余晚竹年紀不大,也應妝扮起來,若是缺什麽,一概給老夫人說就是。
朱老夫人深覺這些年虧欠了她,恨不得把什麽攢下的好東西,都送到外孫女這來。
余晚竹感動之余,著實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許氏很為她高興,“這樣好,阿竹,你爹娘離得遠,在京城有外家照應,我也放心些。”
朱府,世安堂。
“.老奴瞧了,那宋家老夫人是個厚道的,雖說是莊戶人家出身,但心眼好,對咱們阿珠小姐很是維護。”
趙嬤嬤恭敬地道:“還有宋家的幾位姑娘,跟咱們表小姐都甚是親近,想來感情是極好的,不過老奴今日倒是沒見著宋大人,不知他為人如何。”
朱老夫人擺了擺手,笑道:“我已叫老頭子去打聽了,他與翰林院的溫大學士私交甚好,溫大學士說,宋家這個後生學識不凡,人品貴重,倒不似那起子愛賣弄的。”
趙嬤嬤瞧了眼老夫人臉上的笑意,忽而問:“老夫人,您該不是想.”
朱老夫人搖了搖頭,“才將阿珠認回來,倒是不急,不過他們既是義兄妹,感情自然非一般人可比,若是阿珠有意,倒也不失為一個選擇,只是不知她是怎樣的想法,我現下又不好問,怕她與我生分了,便就先放放吧。”
“無論是誰,我總要給阿珠尋個合她心意的好夫婿,保她後半生平安順遂才是。”
斷然不能讓外孫女兒,也走了已故閨女的老路。
趙嬤嬤為朱老夫人捏著肩膀,“老奴瞧著,阿珠小姐不是衝動之人,您的拳拳憐愛之心,她自然能體會。”
轉眼便到了休沐這日,北風刮了一宿,晨起時格外寒涼。
余晚竹已經搬回了桐花小院,早上一個人吃早飯,空蕩蕩的,著實有些不習慣。
她心想,等改日許氏一行人回了朔州,便把莫遠帶過來,在她手底下做事,十三四歲的年紀,也可以學著做些買賣了。
何芳跟著宋小蘭學了不少日子,手藝也大大改善,今日做的油酥麻花格外酥香,配著這個麻花,余晚竹連喝了兩碗雞絲粥。
吃完早飯,剛坐著歇息了一會兒,便聽見院外敲門聲響起。
今日她要去朱府,許氏他們應當不會過來,那又會是誰呢?
她朝著何芳輕輕點頭,何芳便快步前去開門,片刻,便見朱熙澤帶著兩個小廝走了進來。
余晚竹微愣,連忙起身相迎,“朱公子怎的來了?”
朱熙澤好笑的看著她,帶了兩分打趣,“在下以為,余姑娘現下應當喚我表兄了。”
余晚竹挑了挑眉,很乾脆的叫了聲“二表兄”,倒是朱熙澤的臉色有些紅,他規規矩矩的回了一揖,“阿珠表妹好。”
余晚竹這才疑惑地問道:“現下還早,表兄過來是有何事?”
朱熙澤笑了笑,“你已幾日未去朱府,祖母對你甚是想念,特命我接你過去,好陪她老人家說說話。”
余晚竹點了下頭,將朱熙澤引至竹影堂。
朱熙澤抬頭看見門匾題字,忍不住讚道:“好字!一看便是名家,不知表妹請的何人題字?”
余晚竹笑意盈盈,“表兄說笑了,我這個小院子,哪裡請得動名家題字,這是乾娘長子替我寫的。”
“莫非是那位宋大人?”
余晚竹點頭,“正是。”
朱熙澤忽覺她臉上蔓延至眼尾的笑意有些礙眼,眼神閃了閃,索性掉開了目光,轉而打量起這個院子,“表妹何不搬回朱家,祖母已為你精心布置了一處院子。”
余晚竹默了默,搖頭道:“現下已經很好。”
見狀,朱熙澤便不再勸。
余晚竹請他坐下,讓何芳奉了茶過來,片刻,又取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將之遞給朱熙澤,“表兄,那日多謝你的披風,現下已經洗乾淨了,便物歸原主。”
本來是想順道帶去朱府給他的,既然他親自來了,那便自己拿著吧。
“表兄且再等等,容我去換件衣裳,便與你一道回去。”
朱熙澤自然應允。
一切收拾妥當,余晚竹這才上了朱家的馬車,朱熙澤騎馬在一側跟著,過了半個時辰,便到了朱府。
一進大門,便見朱妙意在裡面等著,她身旁還站著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看著約是二十多歲的模樣,頭束玉冠,身穿鴉青色織錦圓領直綴,神情嚴正肅穆,頗有幾分不易親近的架勢。
朱妙意一見她,便眉開眼笑的迎過來,“表姐,你可來了!”
又指著男子介紹,“這是我大哥,朱彥澤。”
余晚竹從容的福了福身,“大表兄好。”
朱彥澤也微微欠身,淡淡道:“表妹好。”便沒有後文了。
朱妙意挽住余晚竹的胳膊,小聲跟她咬耳朵,“你別介意啊,我大哥他常年在國子監待著,就是這副性子,不過我大哥可是外冷內熱,他雖不說,但知道你要來,就也陪我在這裡等著。”
朱彥澤輕咳一聲,朱妙意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
看來是怕極了這個長兄的。
余晚竹心中憋笑,面上卻不顯露。
朱熙澤乾笑兩聲,“大哥,表妹又不是你國子監裡的學生,你別總板著臉,當心嚇著她。”
朱彥澤輕輕瞟了他一眼,朱熙澤頓時也噤了聲,面對下屬時的冷肅,現下全然不見。
朱熙澤撓了撓頭,轉而看向余晚竹,“表妹,祖父祖母在世安堂等你,先過去拜見二老吧。”
一路到了世安堂,朱老夫人端坐右側上首,另一側是位頭花花白的老者,老者臉頰瘦削,蓄著文士胡須,精神矍鑠,尤其是那一雙幽潭般的眼睛,仿佛有著洞悉一切的智慧。
這定然是朱老爺子了。
上次見朱老夫人時未行大禮,方才經朱妙意提醒,她已然知道規矩,隻抬眼看了下兩位長輩,便緩緩拜下身去,“晚竹拜見外祖父、外祖母。”
朱家三兄妹也在她身後躬身行禮。
待余晚竹磕過頭,朱老夫人便迫不及待親自上前將人拉起來,把余晚竹的裹在掌心揉搓,“今日天涼,一路過來沒凍著吧,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