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逸拗不過他,將人拉到身邊輕聲歎息,“詩洛,安娜公主首先是北漠的公主,其次才是你的結拜姐妹。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嗎?”
唐詩洛一心想著怎麽對付貴妃,倒是從未想過這些,眼下見他神色凝重欲言又止,有什麽東西仿佛瞬間打通任督二脈,一下子就想通了。
“王爺說的是,在家國大義面前,那些女兒家的小打小鬧確實無足輕重。但是眼下我們也並非純屬胡攪蠻纏,我們也是為了北漠為了天偃……王爺這麽說,是不是有些太武斷了。”
唐詩洛悶悶不樂站起身,她原以為她做的這些事情,他就算不能全部理解,最起碼是懂他的,可是如今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夜深了,王爺,我先去休息了。”
慕景逸看著他的背影,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第二天早上,安娜早早來了翠竹軒,待兩人吃完飯,公主就要拉著唐詩洛去太醫院。可是唐詩洛卻拒絕了,“公主,之前是可能說的太絕對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或許這世上真的有解不了的毒,你看連皇上和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我們又能改變什麽?”
“姐,你這是怎麽了?”安娜覺得她今日有些不對勁,“姐,你昨天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是有跡可循的,有毒就一定要解藥,這蠱與毒差不多,肯定也是有辦法解除的……”
“那公主也這麽認為嗎?”唐詩洛笑著反問,“公主其實心裡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實話固然難接受,但是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
安娜何嘗不知道實話難聽,何嘗心裡沒成算,她只是不願意接受,所以才會掩耳盜鈴般,跟著她胡亂折騰,以為這樣轉移注意力,便可以不去想那些已成定局的傷心。總想著晚一些知道,晚一些接受也是好的。但是現實,似乎總喜歡跟她開玩笑,她快要說服自己,信以為真時她卻親手撕碎了這一切。
安娜不知道怎麽離開的翠竹軒,又是怎麽來到禦書房的,當他淚流滿面,站在皇上面前時,皇上嚇了一大跳。
這麽多年的父女情分不是假的,皇上的疼愛也不是假的。盡管因為種種原因,要冷漠對待,可是這一刻,皇上的心還是被人戳了一下,“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好大的膽子,在這皇宮之中,竟然有人敢隨意欺負公主,來人……”
“父皇,你實話告訴兒臣,是真的沒有解蠱毒的方法,還是你不肯解。”從起初知道父皇中蠱到現在,這個想法就一直壓在她心中,一開始,他想不明白,父皇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可是一國之君,若是他有什麽三長兩短,北漠的百姓怎麽辦?
但是昨日,慕景逸的一番話提醒了她。父皇這麽做,或許是有苦衷的,至於為什麽……
“父皇可是因為貴妃與齊王?齊王現在正在攻打天偃,父皇是擔心,他真的會成功,若是留著貴妃,等到齊王回來,你或許可有利用貴妃來要挾他……”見皇上不說話,公主以為她猜對了,說話的語氣越發著急。
“父皇,你不能這麽做,你是北漠的皇帝,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安兒怎麽辦,要北漠君臣怎麽辦,父皇……”
“安兒,為人君者應當如何?”
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有那麽一瞬間,安娜恍惚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下午,父皇也是在禦書房抱著她,站在窗前看著滿園春光輕聲詢問她,“為人君者應當如何?”她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是父皇的回答她到現在都不敢忘記。
“為君者應該以百姓為先,百姓入水君臣入周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兒記得就好。”皇上臉上難得多了幾分笑意,“今日之局面,都是朕一意孤行造成的,那麽朕自當為所做行為付出代價。這是朕的決定。你是朕唯一的女兒,你應該支持朕。”
“父皇……”安娜不願,萬千道理大義她都懂。但是她不願接受……“父皇,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或許我們還能有其他辦法……對了,景王,父皇,咱們放他回去,只要他阻止了齊王攻打天偃,等他功敗垂成……”
“晚了。”皇上歎了一口氣,走到窗前看著欣欣向榮的禦花園,心中的鬱結稍稍緩解,“安兒,知道父皇為何從小不阻止你舞刀弄槍?哪怕朝臣與你母后,都說你這般不像姑娘家。父皇都依著你嗎?”
“是父皇疼愛女兒,所以才事事縱容女兒的。難道不是嗎?”這麽多年她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但是眼下看著父皇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突然開始懷疑,當初的這些認為是不是對的。
“父皇戎馬一生,才有了如今的北漠。父皇希望北漠,有一個明君不拘性別,只要有能力就都可以成為北漠的新皇。”
皇上扭頭看著安娜,從小到大父皇第一次用如此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安娜不知道為何,激動又不安,“父皇的意思是說……”
“不錯,父皇想立你為新一任北漠女皇,安兒莫怕,在父皇臨終前會為你掃平一切障礙的。”
安娜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夜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父皇就派人將他送去了外公那身邊。外公看了她帶來的書信,當天下午帶著他去見了幾個貴族。外祖父第一次談論正事,沒有再避諱她,這是她小時候渴望的,如今實現了,她卻絲毫開心不起來。
唐詩洛得知這個消息,心情著實複雜。女子為皇,今後她要面對什麽誰都不知……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應該祝福她。”慕景逸從身後抱住她,“再過不久,我們也該回去了。”
天偃國,京都。
經過七天七夜的圍攻,齊王終於攻破城門打入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