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稍作了一番歇息整頓,秋牧雲方才重新更衣,調整好了思緒,方才揣著一本奏折,往禦書房走去。
皇帝坐在龍座當中,翻轉著方才秋牧雲遞上來的奏折,神色一如既往那般凝重,只有在抬眸望向跪在正中央的秋牧雲,方才柔和了些許。
“這一次你親去江南,可有些什麽別的收獲?”
驟聽問話,秋牧雲腰背挺直,面無異色,朗聲道:“都說江南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是個詩情畫意的好地方。只可惜為官者不正,白白浪費了這大好風情,令本該富裕充足的百姓過的苦不堪言,當真令人生惱。”
“所以你就一路風塵仆仆,連日趕回來?”皇帝望著那奏折,上頭事無巨細地寫著江南知府同當地富商勾結,在江南一手遮天,瞞上欺下為所欲為的事情,其間枯骨更是累累,叫人心驚。
“兒臣鬥膽猜測,雖說江南知府貪財好色,但僅憑一介區區知府,又如何敢枉顧王法犯下這麽多條人命,定是有人在其背後撐腰。兒臣此去江南,怕是已驚動了那背後之人,怕再生變數,便是連夜趕回來,不敢有所耽擱。”
皇帝聞言,再一次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秋牧雲,見他一臉正氣凜然,便是幽幽地歎了口氣,而後露出了點點喜悅之色。
這孩子自民間長大,竟也沒有被權勢迷了眼,沒有貪圖玩樂,當真是叫人欣慰。
“這事你辦得很好。”雖說江南所犯之事令人生怒,但秋牧雲辦事還是讓皇帝十分欣慰,龍心一悅,便是開口誇讚。
“父皇謬讚,這都是兒臣應當做的。”
禦書房中氣氛正好,而恰好此時,貴妃挺著那渾圓的肚子,手持食盒緩步在禦書房門口踱步,似是在等著通傳。
皇帝見狀,慌忙放了奏折,站了起來朝門外道:“你怎的這個時候過來了?”
貴妃柔柔一笑,拎著食盒緩步走了進來:“臣妾參見皇上,皇上龍體安康。”饒是肚子已渾圓至彎腰都有些不便,但貴妃還是執意要行禮。
“不是說了你有孕在身,不必行禮了嗎?”皇帝心疼地上前,扶著她坐了下來,“這些事情你讓宮人去做就可以了。”
“這日子是愈發炎熱,臣妾怕皇上太過於辛苦,方才做了這消暑的糖水,好去一去暑氣。”貴妃抿唇一笑,隨後美眸流轉,落在了六皇子身上,狀似無意那般說道:“沒有想到六皇子也在此。想來也快有月余未見,聽聞六皇子又為皇上辦了一件大事,可當真是勞苦功高。”
提及到六皇子,皇帝臉上的慈愛之色也多了一份,忍不住誇讚道:“雲川確實是個能乾的。”
“那這一回,皇上定是要好好獎賞六皇子,整日在外奔波,瞧著六皇子都消瘦了不少呢。”貴妃順著台階,笑意吟吟地替秋牧雲討賞。
不料她的話音剛才落下,秋牧雲竟是斂了唇角的一點點笑意,冷著臉且話語裡不帶絲毫感情地淡漠道:“謝貴妃娘娘好意,但雲川只是盡到了為人兒臣的應有的本分,為父皇分憂乃是雲川的本分,當不得任何賞。且若是討賞,那豈不是背離了雲川的初衷?這是萬萬當不得的。”
貴妃本是想給雲川賣個好,但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這麽直接了當的冷拒了自己的好意,讓自己下不來台,好一陣子尷尬,就如同是被人當面扇了耳光那般。
而皇帝對於他的這個說法,顯然是更為熨帖,笑容都深了許多,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半點的窘迫。
為此,貴妃也隻好強打起笑容,乾巴巴地應著:“六皇子說的是。”
“若是父皇再無旁的吩咐,兒臣便先行告退了。”隨後,秋牧雲竟是看也不看貴妃一眼,恭敬地朝皇帝行禮,目不斜視那般離了禦書房。
只是途徑禦花園之時,卻又十分巧合的“偶遇”到了貴妃。
“六皇子走的這般著急,可是為何?”貴妃想起方才的場面,便是忍不住有些氣憤,一手捂住肚子,攔在了秋牧雲的面前。
秋牧雲微蹙眉頭,朝後退了一步,同她拉開了一段距離,方才冷冷道:“娘娘這是何意?”
貴妃見他這般疏冷,不禁心頭一跳,隱隱有些不安。畢竟在這后宮當中,她能有的依仗不多,而想要平安生下孩子,且還要護他長大,就必須得找到可靠的人合作。
先前,她也一直是如此做的,六皇子雲川就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於幾次都幫了她的大忙,為何如今會完全變了個態度?
“這話,該是本宮問六皇子才是。”貴妃柳眉輕蹙,雖說已派了宮人守著,但到底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先前本宮同六皇子不是都說好了嗎?”
背著自己算計了江映籬,竟還敢理直氣壯地站在自己面前提要求,念此,那森冷怒意便在胸膛當中翻滾不息。
秋牧雲雙手握拳藏在寬袖當中,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怒意,只是那望過去的眸光,還是抵不住露出幾分銳利森冷。
“娘娘的記性倒是好。”秋牧雲輕聲冷笑,而後譏諷道:“那不知道娘娘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是如何說的?”
隨著秋牧雲的話音落下,貴妃心中的不安愈發的濃烈,但表面上仍是強裝鎮定,且似要證明那般,挺直了腰背,昂首嘴硬道:“這是自然。”
秋牧雲再度冷笑一聲,冷冽眸光底下已然是燒起了滔天怒火,只是因了此時此刻不便發作罷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秋牧雲涼涼地道了這麽一句,挑高眉頭:“江小姐是如何出的事,我想娘娘應該很是清楚。”
貴妃粉拳緊握,正想說些什麽辯解幾句,但秋牧雲卻是不想再聽了。
“既然娘娘擅自毀約,那麽日後,就請好自為之吧。”說罷,秋牧雲再也不想多看貴妃一眼,仿似她是這世上最為令人厭惡的東西一般,極其嫌惡。
“她不過就是個侯府義女,你要因為她同本宮為敵?”貴妃察覺到了他極度嫌棄的情緒,頓時一張嬌豔的面容給黑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