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映籬先前跟原秀說的話也不全是為了搪塞和拒絕,現在接了縣令夫人的單,其他的單子也確實要推遲。
且縣令夫人的單子她也是要親自動手的,正好今夜有花燈節,索性就全部人都休個假,放松調整一下。
“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放個假,大家各自休整放松一下啊。”江映籬來到鋪子裡頭,興高采烈地通知。
“謝謝東家!”小江畢竟年紀輕,玩性也比較重,聽完江映籬的話,頓時忍不住喜笑顏開。
江映籬本是想回房研究一下縣令夫人的衣衫,又或者想要細想一下被自己忽略的地方,誰曾在江城走了過來,小手抓著自己的衣角拽了拽,大大的眼睛裡頭寫滿了渴望。
“你想出去玩是嗎?”看著江城不斷地眨巴著如幼獸般水靈靈地大眼睛,江映籬就忍不住伸手揉亂了他的發頂。
江城肯定地點點頭。
先前江城膽子小,基本除了學堂和家裡就沒有出過門去別的地方,如今自己開了店鋪,更是忙碌起來,相對的對他的關心和照顧都少了許多。
而江城慣來是比較懂事的,鮮少開口主動要些什麽。
江映籬一時有些自責起來,工作是永遠都做不完的,但要因為工作而疏忽身邊的人,那可真的不值當了。
“好,姐姐帶你去看花燈!”
江映籬一口答應下來,江城眼眸裡頭的光更是亮了幾分,略有些急切地牽過她的手,邁著小短腿往前走。
忽的,前方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櫃台來回走動,不知道在折騰什麽。下意識的,江映籬就停住了腳步,沒有驚動那個人。
便是見那人在櫃台四下翻找,隨後略有些慌亂地塞了什麽東西進去,之後就好像是做賊心虛那般,急匆匆地離開了。
這時,江映籬才帶著江城走上去前來,若有所思的那樣看著離開的那道身影。
陳先生?方才離開的,正是店鋪裡頭的帳房先生陳先生。
隨後江映籬仔細地檢查櫃台,發現櫃台的東西已然是比之前凌亂了許多,想來陳先生應該是很慌亂,一時沒有察覺,才留下了這麽多蛛絲馬跡。
那麽他在這裡搗鼓些什麽?還這樣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
江映籬心下起疑,回想起他剛才的動作,便是跟著摸索了起來,結果在櫃台的底下發現了一本東西。
“帳本?”江映籬忍不住更加疑惑,陳先生作為帳房先生,搗騰帳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至於這樣慌亂?
抱著懷疑,江映籬將帳本給翻開來,她專心於繡工,對於算帳一事隻略懂皮毛,這帳本乍看之下,覺得沒有什麽問題。
可是……
這筆墨是新添上的吧?店鋪營業了這麽久,不可能每一筆的記錄都是剛添上的!這裡頭肯定有古怪!
可是章雯和王寡婦都跟自己一樣,對於這種事情不在行,而秋牧雲此時也不在,她還可以找誰幫忙呢?
忽的,江映籬想起了那個蒙面的女子,上一次的事情也是她過來給自己出主意的,如果自己去問她,她應該會告訴自己的吧?
“我們先去個地方,之後姐姐再帶你去看花燈。”江映籬怕江城會失望,可這件事情又迫在眉睫,隻好先柔聲解釋。
“不好意思,沒有打過招呼就直接過來。”江映籬覺著有些不好意思,但這件事情確實是火燒眉毛了。她必須要弄清楚這本帳本裡頭的貓膩,之後才能針對這個有所安排。
女子顯然也是知道江映籬的性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嘛,來找她定然是有所求的。
“無妨,你我之間也不用這般客氣。”
江映籬聞言,就也不矯情了,直接將剛才搜羅出來的帳本放到她的面前,誠懇道:“我不是很懂得帳本,還得勞煩你請個穩妥一些的人幫我看看這個帳本,是否有些什麽不對勁。”
女子拿過帳本,隨意地翻了翻,語氣頗為淡定:“不用請人了,我經手過帳本,只要不是做帳做得天衣無縫的那種,我都能看得出來。”
咦?江映籬不由得覺得有些驚訝。她還以為這個女子只是中間的交接人,沒有想到這麽厲害了。
而後,女子果然是如她所說那般,隻隨手翻開了幾頁,便就找出了問題:“我依稀記得你店鋪的菊繡手帕是一兩一條,而這裡寫著的是五百文一條,雖然數量是兩條,總價錢是對的,可是這樣做的話,就很有避稅的嫌疑。”
“還有這裡,這種金絲香囊你說是為貴婦們而定製的,數量應當很少才對,然而這裡竟然有十個,且價格都跟你的定價不一。”
“這些,都是憑空多出來的東西……”
女子隻翻了一頁,甚至都還沒有到一半,就戳出了很多的問題,並且直擊要害:“這本帳本真的做的不怎麽樣,可以看得出他很努力地在做平這些數字,而且我懷疑他做這本帳,是為了避稅。”
“避稅?可是我沒有跟他說過這個要求啊!”江映籬很是意外,但也根據女子所說的,她知道自己當初看走了眼。
當初之所欲會選陳先生,就是他身上那股子書卷氣,讀書人常常以自己讀聖賢書自居,心眼較實,且也知曉君子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可誰知道,自己請過來的讀書人卻只是個空有其表的偽君子?
“嗯,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相對應的稅賦也就越重,若是被查出來,懲罰也就越重。這本帳本若是繼續留著,後果不堪設想。”
江映籬隨著女子的話,繡眉緊蹙,滿臉凝重,陳先生是一開始就被安排進來的,還是後來被收買了?
而這背後的人,目的毫無疑問的就是想讓自己店鋪倒閉且惹上官司。
“你不妨如此……”女子看了一眼江映籬,就知道她對於商法不甚了解,不過既然相幫了,那不如就幫到底吧。
聽完女子出的主意,江映籬忍不住拍手叫好,這一出將計就計且請君入甕可謂是相當之出彩啊!
歡喜過後,江映籬看向女子的眸光忍不住稍稍變了變。這個女子沒有自己一開始想的那麽簡單,就是個中間商交易人。
一石二鳥的法子也用的十分出彩,不僅懂得看帳本,甚至連律法都很清晰,這樣厲害的女子,又怎麽會甘居在青樓呢?
罷了,個人有個人的選擇,自己又在這裡瞎想個什麽勁呢?自己最近好像很容易敏感多思啊……
江映籬真摯地朝女子道了一聲謝,將帳本重新收了起來,便牽著江城從青樓裡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