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籬極力地穩住心神,故作淡定那般應著,神色沒有絲毫的異樣,但實則撚著酸棗糕的指尖都有些輕顫了,猶且是感知到,侯夫人那狐疑的眸光掃視過來,更是心尖一顫,險些就要繃不住了。
而恰好在這個時候,方攸寧如同救世主一般來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五公主說要請你一塊去聽戲。”司棋及時地趕到,柔聲地通稟著,讓江映籬瞬間就定了心神,哪怕再饞,也立即放下了酸棗糕。
“啊,我是有段時間沒有見過攸寧了,也不知道她怎麽突然興起要去聽戲。”江映籬摩挲了一下手指頭,將上頭的碎屑拍掉,起身理了理裙角,笑著提議道:“我們也好久沒有聽過戲了,娘要不要一塊去?”
侯夫人的注意力也是被方攸寧這麽一打岔給帶偏了,她本就因了她的事情憂心忡忡,現在這個階段,怎可能會同她一塊去聽戲。
“我一個老人家就不跟你們這些年輕人去了,免得掃你們的興。”侯夫人微抿了抿唇,又看向了江映籬,心下雖有些懷疑,但她方才說的,又好像是有些道理,一時也拿捏不住,但也不好叫方攸寧久等。
“去吧,小心一些。”侯夫人大手一揮,便是暫時放過了江映籬,讓她帶著司棋等人朝府外離開。
一出府外,江映籬就忍不住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安撫著自己方才那顆狂跳不已的心。
其實她也不是非要瞞著侯夫人不可,只是現下她的身份到底是有些尷尬,若是難聽一些便就是未婚生子……
一切尚未穩定之前,她都想要盡可能的瞞一瞞,待一些都瓜熟蒂落了,就沒有那麽多變數了。
“怎麽了你這是?做賊心虛一般。”方攸寧怕再同上次那般興師動眾,所以才沒有進侯府,而是派了人去知會了一聲。
在馬車上就看到江映籬仿似見了鬼一般的神情,忍不住好奇道。
“沒。”江映籬斂了斂神情,反倒是戲謔地看了她一眼:“今日你怎的有空來尋我了?”
“什麽?”方攸寧先是呆了一下,見她滿眸子笑意,顯然是在打趣自己,方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有些臉紅:“沒有想到你也這麽八卦。”
“我不過是尋常問上一句,也沒有別的意思,是你自己不好意思了吧。”江映籬見她已然是有些面紅耳赤,隻好忍住笑意,若是再打趣下去,怕她要惱羞成怒了。
“不同你說這些。”方攸寧帶了些羞澀嘟囔了一句,緊接著轉移話題道:“我聽驛站的人說,你們這的戲曲最好聽,我還沒聽過呢。”
江映籬順勢上了馬車,輕輕點了點頭:“疏曲樓的戲曲唱得最好,其中一曲《羅帕記》最受歡迎。”
“羅帕記?怎的這個名字這般奇怪?”方攸寧沒有琢磨過來,光聽這個名字,卻是什麽都想象不出來。
“去到那裡我再同你好好講講。”江映籬抿唇一笑,而不過片刻,便已是到了疏曲樓,一如她先前所說,疏曲樓已然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了。
“走吧。”
江映籬好不容易尋得一空位,便拉著方攸寧走上前去落座,隨後抬眸朝戲台看去,好巧不巧便正好是《羅帕記》。
“你瞧。”江映籬指了指上頭的戲台,接著道:“羅帕記大概講的是舉人王科舉同陳塞金之事,那陳塞金乃是已然告老還鄉的陳尚書的獨女,當初王科舉前去赴考之時,陳老尚書遣了管家薑雄陪送前去,而悲劇也就此開始……”
江映籬隻點了個題,卻不往下說,叫方攸寧不禁有些抓急,忙扯著她的手臂,問道:“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跟帕子有關嗎?為什麽會悲劇?”
“你不是來聽戲的嗎?我若全說了,那還有什麽趣味?”江映籬故意賣起了關子,將方攸寧的胃口給吊了起來。
只是正待方攸寧想要好好聽戲的時候,忽的又聽到了前桌似是在討論什麽,令她頗為在意的話,便是時不時聽到了“江映籬”“蕩婦”“離不了男人,又下賤”等字眼。
這一聽,便就不是什麽好說。
當即方攸寧便是火冒三丈,唰的一下站了起來,楊眉揚起,怒目朝前方走去,喝道:“你們都在這裡胡說八道些什麽?”
江映籬被她這番動作給驚了一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其實那兩個人說話並沒有刻意壓製,在喧鬧的戲台之下,她都能隱隱卓卓地聽見。
只是她已然習慣了,也不想去計較,浪費口舌。但卻沒有料到,方攸寧竟會忍耐不住要替自己出頭。
方攸寧怒喝了一聲,猶且不夠過癮,還不能體現出自己的怒意那般,隨手便是掀了她們桌上的茶杯。
茶盞翻落,裡頭的茶水順勢流淌而出,打濕了她們的衣袖,惹得她們驚叫連連。
“你們再說映籬壞話,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
方才還討論得興起的小姐們壓根就想不到會有這一出,本也是怒意騰騰,但轉瞬卻看到潑自己茶水的人乃是要和親的五公主,頓時就煞白了小臉。
哪怕她們再蠢,也知曉如今乃是兩國和親協商的關鍵時候,暫且來說,面前的五公主她們惹不起。
“攸寧……”江映籬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阻止方攸寧繼續發火,而就在這個時候,旁側突然橫插一把沉穩男聲:“小妹性子急躁,自小便被寵壞了,所以有些失禮,還望二位小姐看在她年紀尚輕的份上,不予計較。”
話落,便是見方延銘一身翩翩公子的做派來到她們的中間,略有些怪責那般看了方攸寧一眼,隨後便收起了眸光,唇掛淺笑,舉手投足之間十足的紳士風度:“二位小姐受驚了,若不嫌棄,便由在下送二位小姐回去吧。”
那兩位小姐早已經是被嚇得神魂無主了,且又見方延銘這般風度翩翩,哪有不應的道理,當即小聲應答了兩句,便就跟在了他的後頭,緩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