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已親自潛入了狩獵的圍場之中,裝扮成巡邏侍衛的模樣進入了雲川的帳中。
心腹侍衛阿木認得卯已顯出的令牌,所以並沒有多加阻攔。
秋牧雲正坐在帳中小憩,方才用過午膳,外頭嘈雜的很,他也不想去應付那些閨閣之中的小姐和目的明顯的官宦。
不過,他也沒想到,卯已竟然會突然前來。
從床榻上坐起來,目光觸及卯已凝重肅穆的臉色,他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阿木自覺的退出去守在門外。
“牧雲,江映籬流產了。”卯已率先開口,完全沒有任何隱瞞的說出這個消息。
轟!
這句話宛若驚雷般打在秋牧雲的腦子裡,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腳下的步伐突然就走不動了,怔怔的看著卯已,隻覺得自己聽錯了。
“師傅,你,你說什麽?”低沉的嗓音微微顫著,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被秋牧雲這樣看著,卯已一陣愧疚:“是師傅對不起你。”
他原本就察覺到了,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可是他沒有阻止,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偏偏事到如今,看到秋牧雲這般模樣,他後悔了。
他將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訴他。
“師傅?”秋牧雲呆呆的看著他,俊美的上平靜的沒有絲毫表情,宛若波瀾不驚的海面般。
卯已閉了閉眼,走到一旁,沒去看他的眼睛:“江映籬流產了,就在昨夜。”
“不,這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這不!”平靜的臉色驀然被打破,眉眼的冰冷瞬間席卷而來,他整個人染上暴戾的神色,二話不說便往帳外衝。
卯已早就預料到他的衝動,沒讓他得話說完,猛然上前將人攔住,自知他不會輕易被攔下,他出聲勸:“你若去了,江映籬便不可活。”
“師傅!”
他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雙目赤紅,渾身上下籠罩著不寒而栗的森冷戾氣,對著卯已怒吼。
外面巡邏的侍衛聽到這邊的動靜,不禁看了過來。
阿木冷著臉看過去,沉聲吐出幾個字:“殿下無事。”
雲川並不喜鬧,加之他平日裡要做的事情很多,要避開人,這帳篷的位置偏僻許多,周圍只有巡邏的侍衛會靠近。
其他人,皆是雲川自己的人,沒有命令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巡邏的侍衛頭領往帳篷裡看了眼,確認沒什麽聲音隻好悻悻的離開。
卯已聽著外面的動靜消失,方才松開他。
“你不能去見她。”
“您不能攔我。”他從口中擠出著幾個字。
他無法想象江映籬是如何度過這個夜晚的。秋牧雲很清楚,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
即便是扼殺了一個無法降生的孩子,她需要的勇氣也是他絕觸及不到的,她現在一個人在帳篷裡,外面這麽冷,剛剛失去了孩子的她又是那麽痛苦。
他必須去陪她!
卯已見他如此堅定,知道不能再攔他了,隻好退一步:“那也只能晚上去,我易容成你的模樣在這兒替你把守。”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卯已:“我要現在去!”
卯已明白他心裡的痛苦,不便同他爭執,直接道:“你若想被發現連累江映籬,你便去吧。”
果然,秋牧雲腳步一頓,面露遲疑。
見到此情景,卯已忍不住歎氣,現如今,他竟然要用女子來牽製這個徒弟了。
“江映籬既然下此決定,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也要為她想想。”他苦口婆心的勸解著。
狩獵大會來的都是什麽人,皇室和大臣,還有皇子們。
這些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其他人,恨不能立刻抓住別人的把柄,尤其是皇子之間硝煙重重。這句話卯已已不知說了幾遍了,每一次,都是為著江映籬的事。
他眸光轉了轉,視線落在秋牧雲身上:“晚上去。”
秋牧雲身邊陰雲籠罩,繃著身子一動不動,目光看向東南邊,那是江映籬帳篷的地方。哪怕是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帳篷頂,他也不願動彈,仿佛這樣,能離的江映籬近一些。
待到夜幕四合,秋牧雲總算是熬到了天黑。
換上侍衛的衣裳, 他毫無困難的穿過了幾十個帳篷,來到了江映籬的帳篷,丫鬟雲珠已蹲在簾子裡面的地上睡了去。
天上還有星,帳篷四周的篝火還沒熄,帳篷裡的燈火卻早就沒了亮。
輕手輕腳的走過去,隱隱約約看見床榻上蜷縮在角落裡模糊的身影,瘦瘦小小的,他心裡驀然一痛,緩緩將心心念念的女子攬入懷中。
突如其來的懷抱驚的江映籬身子一僵,正要動手,鼻息間熟悉的冷清襲來,莫名的讓人安心。
她愕然轉頭,秋牧雲的臉色瞬間映入眸中:“你怎麽回來了?”
這個時候他不是已經在外面幫六皇子雲川辦事麽?
秋牧雲凝視著她,聲音微啞:“我知道孩子的事情了,對不起。”
沒能在你身邊陪著你,對不起!
秋牧雲緊緊的抱著她,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來安慰她。
江映籬瞳孔一驚,怔怔的看著他,夜色濃重,漆黑帳篷裡只能看到他朦朧模糊的身影。
鼻子猛然一酸,她忍住淚水問:“你這麽闖進來,不怕別人看見麽?”
他輕聲道:“沒人會看見。”
話落,懷中的人卻低下頭,語氣已然帶了哽咽:“牧雲,我沒能保住孩子。”
“啪嗒。”
說著,眼淚忽而就落了下來,環著自己的膝蓋,她垂下頭,隨即,窸窸窣窣的抽泣聲隱隱響起。
她親手吃下那個丹藥的時候沒哭,疼的時候也沒哭,可是現在,她真的忍不住了,和他在一起,好像所有的理智冷靜都崩斷了,僅剩的堅強在他的面前完全不攻自破。
聽著她的哭聲,秋牧雲不敢動彈,只能這樣看著,聽著,一顆心仿佛揪了起來,眼眶裡不知何時盈起一陣水霧。
他語氣輕緩的安慰:“沒關系,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江映籬沒答。
即便以後會有孩子,可是這個孩子,終究是她的骨血。
良久,江映籬哭的累了,靠在他的懷裡,一句話也不說。
秋牧雲手臂上的衣服完全濕透,依舊擁著她,懷裡的人比以前瘦了很多,完全沒有任何重量。
不知過去多久,屋子裡靜的能聽見心跳的聲音。他有些不安,她長久的沉默實在是讓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