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籬沒說話。
醫師歎了口氣,收拾了東西就要往外面走,出來的匆忙,沒帶上什麽好東西,倒是將一箱子沒用的東西帶來了。
其中還有對孕婦不利的東西。
“等等。”江映籬忽而叫住她。
醫師疑惑的看向她:“怎麽?”
江映籬默了默,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心裡下定決心:“還請醫師替我落胎!”
聞言,醫師猛然睜大了眼睛,隻覺得不可置信。
她抬眸,眼底褪去方才的痛苦,眉眼微微彎了彎,笑的苦澀:“這孩子反正留不住了,我不如讓他早些投胎去好人家不是麽?”
她是不信神佛的,只是,若真的有來生,她真的希望這個孩子能到好人家去,找一個比她好的娘親,至少,還能來這世界走一遭。
醫師張了張嘴,正要拒絕,江映籬又道:“我瞧見醫師箱子裡的落胎藥了。”
醫師:“……”
江映籬定定的望著醫師,即便是笑著,眸中那祈求的光到底是讓她松了口。
“罷了,你若是忍的住疼,我便幫你一把。”回頭大不了被卯已一頓痛罵吧。
這姑娘說的著實不錯,孩子終究留不住,即便還有幾天時間也終究是強弩之末,何不如來個痛快。
“多謝醫師了。”她緩緩道謝。
醫師面色複雜的瞥她一眼:“你也是看的開。”
這姑娘委實是不一般,不像尋常女子,哭哭啼啼的,反而冷靜的連眼淚都沒有留一滴,是性子冷清麽,定然不是,孩子是她身上的骨血,方才她痛苦的神情可做不了假。
到底是冷靜的過了頭,叫人有些害怕。
她將一顆丹藥倒在手心,遞給江映籬:“你不必害怕,就是尋常的落胎藥。”這一般都是給那些無意懷孕的風塵女子準備的。
“服下這東西,一炷香時間便會覺得腹痛,疼痛會持續半個時辰,而且,非常人能忍受,你若是擔心,我可以明日再來,帶些止痛……”
“不必了。”江映籬知道醫師的意思,直接拒絕,接過丹藥,仰頭便服了下去。
醫師被她利落的動作驚到。
丹藥入了肚子,江映籬整個人都是涼的。
“等到明天,我怕我會舍不得。”她緩緩的呢喃。
她又將雲珠喚進來,囑咐她拿塊乾淨的布過來,再用一些柔軟結實的布條綁住她的手腳。
“小姐?”雲珠不解其意,她自然聽到了方才二人的對話,既驚小姐的決定又欽佩她的果敢。
若是她,定是舍不得親手扼殺的。
江映籬從床榻上起來,腿腳躺的有些軟了,她語氣平靜地解釋:“疼的時候,不至於鬧出動靜來。”
雲珠了解了,心裡對她的敬佩又深了一層。
一旁的醫師聽著,不時有些躊躇起來,順手幫著雲珠找起東西來。
直到腹部的疼痛漸漸的起來,江映籬的臉色漸漸的僵硬起來,手腳被束縛起來她只能輕輕顫抖,口中緊緊的咬著一塊揉起來的帕子。
冰涼的手腳薇薇蜷縮著,因為布條束縛著,她只能輕微的動兩下。咬著牙,身下的絞痛感緩緩蔓延到全身,像是被什麽東西收縮起來又被狠狠的碾壓,很快,她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透。
眯著眼眸,她的臉完全紅了,強忍著疼痛不讓自己發出聲來,頸脖間浮起的青筋上覆著細密的汗珠,一滴一滴的順著肌膚的紋理凝在一起。
江映籬覺得自己大概要疼死了,除了疼痛,她甚至完全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
雲珠在一旁瞧著,手忙腳亂的模樣,心裡真是害怕極了,因為她完全幫不上忙,而且還不能說話。
醫師呢,醫師煎藥去了怎麽還不回來?
她想跑出去找人,又怕江映籬出事兒,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怕,整個人都快急暈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江映籬沒了力氣,用力蜷縮的身體忽然就放松下來,暈了過去。
“小姐。”雲珠驚呼一聲,幸而聲音不大,沒人聽見。
剛端著藥過來的醫師一進來就見雲珠趴在床榻前面搖晃著江映籬的身子,她連忙上前阻止:“別動,先把繩子解開再說。”
“哦哦,對,解開繩子。”反應過來,雲珠忙把繩子解了。
二人合力將床榻上的血汙處理了。
雲珠是會功夫的,再加上這大半夜的沒什麽人,直接跑沒人注意的林子裡將那些染了血的東西給引火燒成黑炭。
索性離的遠,加上火勢不大也沒人瞧見。
等到江映籬醒來的時候,醫師已經離開了。
她的臉色較之昨夜更加蒼白了,坐在床榻邊,眼圈下遊戲凹陷,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原本漂亮的眼睛也沒什麽神韻。
雲珠看著她精神不濟的模樣,心裡實在心疼:“小姐,把藥喝了吧,我剛給您熱過。”
江映籬伸出手,好容易接過碗卻差點兒撒出來,驚的對面的雲珠忙把碗奪回來:“還是我來吧。”她倒是忘記了,小姐昨天才從生死裡走一遭呢。
江映籬面無表情的喝完了湯藥。
帳篷裡光線充足,帶著十足的暖意,看這時候,應當是近中午了。
她微微皺眉,問:“快午時了?”
雲珠點點頭。
“沒人尋我?”
雲珠搖搖頭。
她怔了怔,心生疑惑,按理來說,她若是這時候才起來,那位貴妃娘娘可不會放過這麽一個機會。
雲珠忙不迭解釋今天的情況:“小姐,今日琉璃公主來找過你了,我就同琉璃公主說了你昨日回來身體不適,公主就替您告了假,聽說皇后娘娘還下令不讓人來打擾你了呢。”
皇后娘娘下令?
江映籬了然,倘若如此,貴妃的確不好忤逆皇后的意思。
只不過,這位皇后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她實在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了。
從狩獵圍場回去的女醫師沒有任何隱瞞的將江映籬的事情全然稟報給卯已。
卯已聽完整個事情的經過,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江映籬的孩子留不住的事情,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沒想到,江映籬竟如此果斷。
沉默許久,他掀了掀眼皮,心下無力:“這件事,還是我去說吧。”
醫師點點頭,拿著藥箱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神色躊躇的搓著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