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在外頭等了些許時辰,很快就有人領著個女醫師過來,年齡不小,約莫三十多歲的模樣,頭髮簡單的束著,拎著個陳年的藥箱,看起來頗為老練。
來不及客套,雲珠忙將女醫師帶了回去。
雲珠走後不久,秋牧雲的身影又匆匆而至。
“方才聽影衛來傳,方才雲珠帶了名女醫師走,可是,她出了什麽事?”秋牧雲還是雲川的模樣,近看著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想來是聽了消息就急步前來。
卯已一怔,沒想到他來的這樣快,連容貌都不曾遮掩,就不怕別人瞧見。
他將人拉到角落裡,確認四下無人,才道:“放心,不過就是怕狩獵時出什麽事情,這才帶著個女醫師在身邊,一來不會引起懷疑,二來還能照顧她的身子。”
“當真?”秋牧雲有些不信。
卯已眉頭一皺,知曉他不是輕易好糊弄的,繼續安撫:“自然是如此,否則的話,在狩獵大會上出了什麽事情,難不成還能瞞下去。”
此時此刻,卯已只希望江映籬和腹中的孩子不要有什麽事情,否則的話,依照秋牧雲的性子,只怕是……
秋牧雲細細想來,覺得他說的似乎並沒什麽錯亂之處,只是他心頭總是有些不安。
卯已神色凝重,緊盯著秋牧雲。
秋牧雲忽而道:“師傅,你騙我。”
他臉色沉了下來,轉身便要去看江映籬,卯已哪裡能讓他這時候去。
倘若這二人的關系被揭露,這京城又不知道掀起多少腥風血雨,他還是當今六皇子,被人拿了把柄日子還能好過。
“你給我站住。”他重聲呵斥一句:“你若去了,江映籬才是真的危險了。”
秋牧雲猛然頓住了腳步,清雋的臉上晦暗不明。
良久,他低聲道:“師傅,我不能讓她有事。”
卯已自知江映籬在秋牧雲心中的地位,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無奈:“你將她放在心裡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安全了。”
這個道理,秋牧雲又何曾不知。
所以,他派了影衛去保護她,可是終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你先回去,至少還能探到江映籬的消息。”說完這話,又怕他衝動,卯已急忙補充一句:“切莫露出馬腳,否則,有危險的不是你。”
秋牧雲沉默半晌,終究是點了點頭,腳步沉重的回了狩獵大會。
看著那道背影離開,卯已深深歎了口氣。
帳篷裡,雲珠守在簾子外頭,防止有人造訪。
床榻上,江映籬神色恍惚,秀麗的臉許是因為光線昏暗的緣故,看著十分蒼白。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醫師的臉色,另一隻手緊緊的攥著床單。
醫師抬眸看了她一眼,片刻沉默後,收了探脈的手,道:“沒什麽大礙,就是受了些刺激,最近好好休息就是,別見血。”
江映籬卻並沒有松懈,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這位醫師會不會……
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她又覺得自己多慮,卯已介紹來的醫師,應當不會有礙。
“真的無事麽,可我總覺得肚子下沉,而且夜裡還陣陣的疼。”她輕輕的撫上肚子,心裡的焦躁久久不能散去。
侯夫人說過女子流產前的征兆,和她如今的境況可謂沒什麽差別,所以她方才尋了醫師來。
入了夜有些冷,醫師起身隨手掖好她的被角,聽見她的話,心頭一跳,面上卻並無異樣:“最近可是經常夢魘?”
江映籬點頭。
醫師心道不好,輕瞥了眼床榻上姑娘家滿是擔憂的神色,她心頭驀然軟了下來:“那是你自己的臆想,聽我的話,好好休息就是了,我給你開些藥就是。”
江映籬臉色緩和了些許:“那就多謝醫師了。”
“不謝。”醫師有些心虛。
她抬眸掃過江映籬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下不住有些可惜,小姑娘年紀輕輕的,身子骨就這樣不好,這孩子能留到現在已經是幸運了。
偏偏卯已那混帳還囑咐她若是情況不好改不能說,行醫這麽多年就沒遇見過這事兒。
江映籬笑了笑,隨口問:“不知醫師給我開些什麽藥?”
醫師不疑有他,想她一個深閨姑娘家也不懂什麽藥理,便道:“不過是些白術,黃芪罷了。”她沒往深了說,反正有些藥材她也不懂。
“白術,黃芪。”江映籬喃喃的重複著兩味藥材的名字,原本緩和的臉色漸漸垂了下來:“是,補血的藥材吧。”
醫師一愣:“你知道?”
她眼神有些躲閃,忙收著藥箱裡的東西,有些後悔。
這姑娘竟然知道這幾味藥材的作用!
然而,她的神色卻能能躲過江映籬的審視,她猛然抓住醫師的手,歷聲問:“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
她落下眼淚來,蒼白的臉色顯的更為蕭瑟。
“是不是,留不住了?”江映籬的聲音染上哭腔。
女醫師一愣,瞧著她這幅模樣,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心裡到底不忍。
“你身體不好,腹中的孩子本就羸弱,再加上這些天的驚嚇,這地方又不能很好的調理身體,現如今已是流產先兆,自然是,留不住的。”
江映籬心裡一直猜測著孩子是不是留不住了,現如今得了肯定的回答,心裡像是有什麽東西扎了過來一樣,一下一下的,疼的厲害。
她忍著眼淚,毫無血色的唇瓣微微顫抖,好一會兒,語氣輕顫:“沒有任何辦法了麽?”
醫師搖了搖頭。
她輕輕的撫摸著肚子,似乎這樣能夠安慰自己,可是越是如此,她心裡就越痛。
她的第一個孩子,和秋牧雲的孩子,她沒照顧好,沒能留下來,三個多月的時間,孩子還沒有成形,還沒有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就要離開自己了。
江映籬就這樣癡癡的坐著,一動不動,眼淚像是凝結在眼眶裡一般,不曾落下。
醫師也是女子,自然知道與心愛之人的孩子留不住是何等痛苦:“姑娘,你也別太難過,孩子麽,總是會有的。”
這大概是她最經常用來安慰女子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