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還沒來得及吃食,便一大早趕來竹林,見陳玉酣睡正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昨日為了逮住這廝,愣是蹲了一天的點,現下早已餓得肚子打鼓,他倒是睡地自在。
沈清秋見時間還早,便打了野味,自顧自地烤起了肉來,竹葉活著稀泥,烤起來香美異常,沈清秋撕了個雞腿,便往嘴裡塞,許久都沒有這般大快朵頤了……
陳玉聞著味兒便醒了,眯著眼嗅了嗅,方瞪眼道:“這是什麽味兒?我聞聞?”
沈清秋愣了愣,心中頗為無奈,便信步上前,蹲在可陳玉面前,認真道:“我無意傷你,不過是討個公正,為了活下去罷了!”
陳玉頗為心虛,亦是不敢直視,方壯著膽子嚷嚷道:“那又如何?如今這世道命如草芥,少你一個任誰在意?”
沈清秋一反常態,並沒有不悅,反倒是覺得陳玉所言也並無錯處,少了自己,任誰在意?雖然思怵片刻,方道:“不錯,可我命由我不由天!”
言罷!便解了陳玉繩索,將剩下半隻雞扔在了陳玉懷中,拂了佛衣袖方道:“吃完了,你便走罷!”
陳玉甚是不明所以,既大費周章將自己抓來,卻如此輕易將他放了?可肚子的不爭氣卻容不得陳玉過多思量,咽了咽口水便啃食了起來,嘴裡不禁喃喃道:“好吃,想不到你還有著番手藝!”“好吃是好吃,不過這脾氣屬實差了些!”
沈清秋見他吃相,又聞他言語,不免嫌惡地皺了皺眉頭,先前還是副玉面少年,此刻也僅是算得上惡死鬼投胎了……
不過片刻,陳玉卻怕顯得粗鄙,啃了兩口肉便收了手,眸中甚是不舍。沈清秋見狀,不耐煩道:“你安心吃便是!”
言罷,陳玉咧嘴笑了笑,繼續捧起方才的吃食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啪嘰嘴道:“你說,你……你生的俊俏,又有這般手藝,做點什麽不好!偏偏行軍打仗,乾著要命的活兒!”
“吃還堵不住你嘴?”沈清秋皺了皺眉頭方道。
陳玉不以為意地繼續道:“不過此事並非我所為,我乃十階傳人,怎可做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沈清秋嗤之以鼻。
見沈清秋不信,陳玉倒是急了,揚聲道:“我雖過目不忘,能仿個七八分,可也終是七八分罷了,又如何能如此精巧?”
頓了頓繼續道:“如此知你習性,定是你身邊人所為!”
沈清秋聞言愣了愣,腦海中下意識出現了林峰的名字,雖然她很是不願這麽想,但確確實實只有他才有這個時間和耐性……
沈清秋閉目,不敢深想,卻又聞陳玉道:“要我說啊!這事兒另有玄機,還輪不到你來擔責!”
“這是何意?”沈清秋眉頭緊鎖。
陳玉起身方允了允手指,又將腳下的“殘根剩飯”踢至一旁,隧而寬了寬衣帶,攏了攏衣袖方回首道:“此事也不難懂,他們無非是想找個替罪羔羊罷了,而你還不夠資格!”
沈清秋不明所以,如今都火燒眉毛了,稍不留意自己這幾兩重的骨頭便無收身之所,卻在陳玉嘴中說的如此輕巧。
陳玉見沈清秋如此,便搖了搖頭,還以為是個聰明的主,現下看來不過如此,頗為無奈道:“你來京都多久了?”
“半載有余!”沈清秋思量片刻方道。
陳玉點了點頭,方道:“這不就清楚了,任誰看,此事也不會是個來了半載的細作能掌控得了的!”
見沈清秋還是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於心不忍,方歎了口氣道:“此事也不難解,那人既然如此了解你,你一試便知!”
皇宮。
蕭玄方回東宮不久,皇帝便下了召,明日晨省務必要來,那是蕭玄心中便有不祥的預感,東朝晨省並不為奇,只是他已有足月為至,皇帝此時下召又是何意?
蕭玄皺了皺眉頭,不敢深想,……
翌日,蕭玄方下轎便瞧見王內侍步履匆匆而來時,心下便覺得不對勁。
“殿下可算是來了,許久未至,陛下也時常念叨,唯恐殿下落了功課!”王內侍還未走近,便笑意盈盈接過蕭玄的黑色披風,笑道。
蕭玄皺了皺眉頭,他知王內侍是在心疼自己,只是礙於情面罷了,雖是心知肚明,蕭玄卻終是未言……
信步行了半晌,方才發覺這去禦書房路的模樣,不同於往日,眼前這處既無山水也鮮有人跡,更無鳥語花香。方才皺了皺眉頭,低聲詢問道:“阿翁可知陛下近日可無恙?”
王內侍委身點了點頭,笑道:“殿下賢孝,陛下龍體安康!”
蕭玄見問不出什麽話,索性嗯了聲便不再言語,抬眼方見古樸的樓閣恢弘雄偉,黑桐漆梁,素浮雕紋,除了廊柱是朱紅色外,其余一片素淨莊重……
這一切蕭玄再清楚、熟悉不過了,幼時,也僅有在此處方能瞧見父親一面,母親隻道是父親公務繁忙,再大點,才明白並非是公務繁忙,只因不夠愛!
這裡便是帝王平日理政務之一的禦書房。
殿內風格古樸,殿內鋪著厚重的橡木地板,光潔可鑒,亦如明鏡。蕭玄方撩袍而入,便聞皇帝怒目圓睜,雙手叉腰,俯瞰中人道:“……荊州因戰事緊迫,稅款一減再減,可年年欠收,光是減稅又有何用?”
“……這批軍餉理應要南調,那裡,理應親自同他說·····…”
蕭玄聽著這父子對話,心卻是絲絲酸楚:自己也是同為他的孩子,為何不論何時,他總是那般冷冷清清,自己如何也能這般穿著常服同他講一講自己的觀點……
“殿下?”王內侍一聲輕喚。
蕭玄恍然若夢,隧而報王內侍一笑。
“陛下,太子來了”王內侍清了清嗓子,方道。
“嗯!”皇帝隨意嗯了聲,便再無別的話可說,指了指榻方道:“來了便坐下罷!”
蕭玄整了整衣袍,垂著首坐在了還給身側。殿中坐著數名身穿常服的,亦不用想,便都是皇帝子嗣。正中央高座上,一道深紅色的身影,則是皇帝。
皇帝嗓音沉穩嚴肅,道:“朕記得你會古麗語?北羽近日突然遣了特使來,奉上國書一份,怕是牽扯上旁的要緊之事,朝中亦無人選,故此朕便想到了你。”
“回陛下。”蕭玄題目了皺眉頭,不知皇帝究竟懷的什麽心思,思怵片刻,方俯首道:“微臣精通一二!”
話音剛落,就聽幼者冷笑道:“太子哥哥古麗語如何,無人知曉,就哪怕瞎糊弄,我們也聽不出個好歹來!”
言罷,一陣哄笑。
皇帝倒並未替蕭玄辯駁,沉思片刻方道:“國書這等大事,不得兒戲。”
蕭玄點了點頭,默不作聲道:“微臣母妃便是北羽與南詔邊境相交出,古麗語,微臣倒也略懂一二!”
“也罷!今日你便看上一看”
“是!微臣明白!”蕭玄自是心中萬分惱火,便是此時,卻平靜異常道。
“北羽王世子蘇憲即位。新王欲同我南詔重修舊好,不複往日殊死爭奪,特遣使節送來國書和重禮。新王一是想和南詔通商,二是想求陛下···.”
蕭玄停頓了一下,瞥了皇帝一眼,才硬著頭皮道:“想請陛下賜長公主——蕭寧,欲遵其為王后!”
殿中一陣嘩然聲。
“此等蠻荒之地,竟敢口出狂言,竟要寧姐姐為後,簡直是癡心妄想!”
“我南詔公主金尊玉貴,豈能嫁給爾等野王為後?莫不是當真我以為南詔無人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蕭玄卻出奇地平靜,此番模樣,看的皇帝心下陡然不悅,皺著眉頭擺了擺手道:“退下罷!”
言罷,眾人紛紛退下……
“好了——”皇帝聲音並不高,卻有著奇特的力量,兩人不免平下心來,去聽他所言,本以為皇帝要商討今日之事,卻見皇帝皺眉低聲道:“北羽的意思你我都明白,可他北羽所求之事還得從長計議。”
蕭玄茫然,點了點頭,深知自己目前的身份,在皇帝面前議論朝政之事是大忌。
“你昨日可還睡的安穩?”皇帝的聲音冷不丁地從面上想起,蕭玄不明所以抬了頭,方對上皇帝偷來狐疑的目光。
“微臣不敢!”蕭玄思怵片刻,道。
“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同朕說的?”皇帝面目愈來愈冷,繼而又道:“你昨日在何處?見了何人?行了何時?你當真沒有半點要對朕說的?”
蕭玄聞言,面色陡然煞白,高懸的心落了回去,後背冷汗潺潺,眸子似要低到了低處,紅著眼,膝蓋便要往地上跪去。
“站直了。”皇帝皺了皺眉頭,聲音幾位不悅道。
卻在蕭玄方要跪地之時,伸出了手,在蕭玄的手肘上一托,冷冷道:“這面上的功夫,我私底下最是見不得,囉囉嗦嗦,太子日後也少搞這些旁的把戲!”
皇帝思慮片刻,又覺詞不達意,方道:“貴為一國太子,便要擔得起責,求人、示弱之事最是行不得,免得叫讓人看輕了去!”
蕭玄默不作聲,急忙站直了身子。皇帝此時也撒了手,行至案桌前,低頭望著方才的信,低聲道:“這是一場無形的廝殺,亦是一場賭局,其間成敗在此一舉,至於如何,要看你如何作為!”
頓了頓繼續道:“此事,朕全權交付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