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城外
沈清秋一路隨行跟至了西郊城外的一處破舊道觀,只見那妙人狠狠被甩在地上,為首的刀疤臉怒喝道:“咱家奉命行事,姑娘莫怪!”
那妙人嚇得縮成一團,那刀疤難渾然不知,還是一副凶狠模樣,又見妙人啜泣,那刀疤難更是煩悶至極,不耐煩道:“姑娘若是如實告知,咱家定不上姑娘分毫!”
言罷,那秒人更是傷心了,沈清秋不免皺了皺眉,憐香惜玉四字真想給他貼腦門兒上,沈清秋雖是不忍心,卻也無可奈何,那一行人的裝扮,明顯是鏢局中人,縱有兩個腦袋,怕也是不敢硬闖,隻得見機行事。
沈清秋四下裡尋了尋,發現也只有成片一丈高的草叢,沈清秋抬眼望了望那駭人月色,心生一記,聽聞江湖人士最是信那些傳聞,既想不出別的法子,倒不如一試?
既如此想了,沈清秋便著手行動,先是拾了柴火在道觀周圍,燃起層層煙霧,後又匿於佛像身後,自懷中掏出了鮮紅的口脂,抹於面上,扯了青簪,乍一看,真如一血盆大口的惡鬼。
待至夜深人靜,一行人安睡之時,沈清秋方想行動,便見還有一人看守那妙人,沈清秋不禁咒罵,繼而故意敲擊石子,那看守追擊而去、此時沈清秋披頭散發、躡手躡腳行至身後。
待那人定睛一看不過是隻野鼠,方轉身便被沈清秋嚇得不輕,暈了過去,沈清秋深知必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便躲在一旁的草叢裡。
刀疤男一行人奔出了道門,四處觀察方朝地上那人走去,見其尚有呼吸,便抬手提了回去,沈清秋緊跟其後,躲在了佛像身後。
刀疤男抬手便是一掌,將那人打醒,繼而那人口齒不清地訴說原委,眾人聞言面面相覷,皆露驚恐之色,那刀疤臉見狀沉聲咒罵了那人幾句:“此等惑言,休要再提。”
那人自知理虧,方鬱鬱坐下,沈清秋正欲躲開,再做打算,不料腳底下出了差錯,弄出了聲響,那刀疤男橫眉上挑,大喝一聲:“誰?”
緊接著便是你追我趕的戲碼,沈清秋雖身姿輕盈,卻疏於勤練,不過片刻便叫那刀疤臉擒住,刀疤臉又是一個提溜,將沈清秋整個提起重重摔在了地上,心胸甚是窩火,即便好一副嘴皮子,奈何在這一莽漢身上也無濟於事了。
那妙人更是啜泣道:“你這人,生的命苦,竟要自此為生?”
言罷,便是梨花帶雨,沈清秋方無奈地搖了搖頭,暗暗責怪自己無事生非,如此蠢笨之人,竟還想著出手相救?終是大意了……
“原是你潑皮故弄玄虛?”那刀疤男沉沉逼問道。
沈清秋此時更是百口莫辯,理也不想理,愣是閉口不言,哪知方才那被嚇的那人規勸刀疤男道:“這小子是個啞巴,看他可憐,明日事畢便將他放了,想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聞言至此,刀疤男面色方稍稍緩和了些,竟也未說些什麽,想來也是默認了。一想到此處,沈清秋又氣又好笑,幸好自己留有後路……
宋府
“大人,有人闖府!”阿肆慌亂奔向院子裡正在練字的宋沂源,宋沂源剛瞧見阿庸的人影,那人人緊跟其後,來勢洶洶,宋沂源停筆皺了皺眉,濃墨滴在宣紙上,不動聲色地暈染開來……
“學士可真是叫老奴好找呀!”那人面孔宋沂源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只見王內侍盈盈而至,身後的幾名年輕內侍接踵而至,隨即自行讓出一條道,阿肆還想說些什麽,便被宋沂源示意住了口,順道做了個謙讓的手勢,盈盈開口道:“不知阿公前來所為何事?”
言罷,王內侍便隨意做下,拂了拂拂塵,心內複又故作惆悵無限,呆呆立了半響,架子做足了方回過神來,欲開口說些什麽,忽聞宋沂源問道:“陛下可是知道了?”
話音一落,便見王內侍怔了怔,方不作聲,先是聽得宋沂源置筆,後又是腳步聲漸近,無故形成一股難言的壓力,王內侍頗有些不自在,道:“陛下口敕,命學士速去晏安宮。”
宋沂源自然知道是為了獄中那人,方假意問道:“阿公,可知道是為了什麽事?”
王內侍看他一眼,陡然斂面低聲道:“只是陛下適才在看公文,便問起宋學士來,說有話要要宋學士回。”
宋沂源還想再問些什麽,又聞王內侍道:“車輦已在門外侯著。”宋沂源無法,隻得跟隨著王內侍進了宮去。
漸入深秋,氣候微寒,宋沂源行至宮前,放眼望去,晨霧揚起一道墨重的牆,皆是一片陰濕,直教人覺得喘不過氣來,垂眸暗想到,便是這道牆隔了萬千愁苦。
宋沂源忽然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王內侍微微有些不解,還是如實答道:“已經快交已時了。”
宋沂源皺眉搖了搖頭,又問道:“陸指揮使也在陛下那裡?”
王內侍甚是不解,沉沉道:“陸指揮使當是在南城門巡視!”
宋沂源聞言點點頭,再不複多問,只是默默前行。行至殿前,宋沂源特地由王慎侍奉整肅儀容,入到殿內,朝皇帝行禮報道:“臣恭請陛下聖安。”
皇帝顯然侯了許久,卻並不理會他,宋沂源半日不聞皇帝叫起,更是摸不著頭腦,老老實實躬著身子。
皇帝抬手一揚,王內侍便自覺退了出去,皇帝抬眼見他只是長跪,面上略無表情,方悠然起身,指了指宋沂源道:“你呀你,你這心思,朕愈是瞧不清了!”
“獄中齊庶,乃是前朝齊家的公子,你可知朕留著他性命,是為了江浙一帶的實權?”皇帝詢問道。
此言一出,宋沂源心中方覺不妙,沉了沉面,強裝坦然答道:“阜寧樓行刺一事已結,陸指揮使抓捕翎騎歸案,可不將翎騎盡數絞殺,將後患無窮,臣冒死曆越,便是為此。”
皇帝搖了搖頭:“翎騎乃霍家秘密培養的軍隊,神出鬼沒,所向披靡,稱為“鬼兵”,豈非區區一個齊庶所能左右的?”“況且,如今齊庶死於獄中,江浙齊家定以此事為由,犯上作亂,勢必要掀起一陣麻煩。”
宋沂源默不作聲,皇帝是從不提及霍家的,暗想皇帝大概不知道師傅傾其這一生便是要一個清明盛世,而翎騎便是贈他的大禮,如今想想終是可惜了……
宋沂源思怵著辯解應對之辭,赫然想起了什麽,方道:“齊家庇於陛下,祖上三代為商賈,而今為官,於齊家而言必惜之,加之齊氏有罪臣——齊庶,若世人言路紛紛,其必斂之,隧齊家不足為懼也!”
宋沂源一語雙關,用得實在精妙,皇帝心中凜然一驚,方知醉翁之意並非在酒,思付了片刻打定主意,發問道:“此事緣何未見你上報?齊庶死的也蹊蹺,你怎麽說?”
宋沂源答道:“臣贈了他一把匕首!”
皇帝遲疑了片刻,方點了點頭,道:“饒是如此!朕明白了。”頓了頓又道:“齊家雖不會犯上作亂,但免不了對你下手,你還是小心為是!”
“是!”宋沂源答道。
“陛下?”王內侍慌張入內,急切道。
皇帝擰著眉頭,並不理會他。王內侍半日不聞皇帝叫起,便抬首又叫了一聲:“陛下?”
“何事,這般慌張?”皇帝見他慌亂,微微有些不滿,皺眉道。
王內侍瞧了瞧宋沂源,又瞧了瞧皇帝,欲言又止了片刻,方脫口道:“陸指揮使於昨夜暴斃家中!”
“可只是何人所為?”皇帝撇眉道。
“說是與妻兒不合,遭下毒而死,現已交至順天府查明!”王內侍忐忑開口。
“沂源以為如何?”皇帝陡然問道。
“陸指揮使忠君報國,是個當仁不讓的直臣!”宋沂源委了委身子,不暇思索道。
“直臣?朕可是聽聞他諸多趣事呢!”言罷,皇帝冷哼一聲,便拂了佛衣袖,仰首而去,宋沂源一時不解,轉身恭送,直至耳邊傳來王內侍催促方才起身離去。
林府
方言疾首蹙額疾步行至書房,附耳了幾句,卻見林峰笑了笑,方起身道:“人在破碎之中往往聽不懂宿命的其言昭昭,只是拚命抓住乘浮於海的慰籍,且慶祝朝生暮死。”
方言楞楞不知其意,林峰不以為然道:“一介草民,幸得我林家提拔,本該安分守己,卻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又是個急功近利之人,於上尚且如此,余下更甚,想除之而後快的,自然不在少數。”
“那他與林府扯上的乾系?”方言想起暗地裡所做之事,不由得遲疑道。
“什麽乾系?哪裡來的乾系?”林峰赫然笑道,這盈盈笑意倒是讓方言脊背發涼,遲遲不知該作何開口,又聞林峰轉口道:“我日前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方言一時不自然,雖是手底下也過過幾條人命,可像陸毅這般人物,還是不曾有的,這般人物卻也死得無足輕重,他不禁想,若一日他也這般,林峰能否這般坦然自若?
出神也僅片刻,方言長籲了口氣:“荊州的人暫時還沒有查出什麽馬腳,至於布防圖的事情,倒也未見端倪。”方言遲疑了片刻,方道:“會不會布防圖還未落入北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