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三房夫人幾次去武安侯府請孫夫人,人都沒見著。
心中十分焦急。她也沒人可以訴說,隻好在丫鬟面前抱怨抱怨,話裡話外說孫夫人和沈明貞母女不顧親戚情面,把沈家這一大攤子推她這裡。
如今女兒婚事不如意,那母女二人站乾岸上瞧著,真是不地道。誰知她隨口說說,這丫鬟可是聽進耳朵裡。
朱姨娘的人早就塞了錢給她,沒過夜,朱姨娘就知道了三房夫人的心事。
有些人就是有見縫插針的能耐,比方人家挑著擔子,疲憊時放地上稍稍歇一歇,她們立刻就能上前接手,嘴上說著與人分擔辛苦,心裡卻想著這擔東西就此歸了自個了。
等那擔子主人歇過來,再想要回自己的東西,那可是晚了。
朱姨娘偏偏就是這等奇人。
聽到丫鬟遞給她的話,立刻心裡就活泛起來,這麽說三房夫人最近被女兒纏磨的,連管家的事都拿不起來了不是?
這個是個天賜的好機會。她拎著帕子,一扭三搖的去三房說項去了。
還沒進門就道喜,笑聲傳了三裡遠:“哎呀,早就該來給四姑娘道喜啦,總是有事絆著腳,你可不要怪罪呀!”
三房夫人看見朱姨娘,脊梁後也發涼,這可是個難纏的主,平時她都不和她正面交往的。
自從明嫤說的范府公子的親事,幾次和朱姨娘過話兒,回回都叫她拿捏的死死的,也不知道這婦人今天找自己是要算計什麽。
但是人已經進了自家門口了,還能推出去麽?隻好硬著頭皮接應,客氣道:“朱姨娘來了,快快請坐。”扭頭吩咐丫鬟倒茶伺候。
“怎麽沒見四姑娘?”朱姨娘捂著帕子左右打量一下,誇張的做個了然的表情,
笑道:“想是姑娘知道自己許了人家,躲在屋裡繡嫁衣吧,也有害羞不好意思見人的意思。哈哈哈哈,你看看還是年輕姑娘心思重,我又不是外人,還能取笑她不成?”
三房夫人瞅著朱姨娘不知怎麽開口,這沈明嫤那裡是害羞不見人,分明是負氣才是,前幾天是不出屋,這幾天越發厲害,連床也不起了,飯也不吃,都快愁死她了。
歎了口氣,道:“不瞞朱姨娘,要是像你說的就好了。
你們都說范家是難求的姻緣,但是明嫤卻寧死也不願去做妾,這幾天鬧著絕食呢,我這愁得頭髮都掉了一半,那裡還覺得出喜來!”
朱姨娘早就知道這裡的細情,此時假作吃驚道:“這是怎麽個話說的?四姑娘不滿意這婚事嗎?”
三房夫人牽動心事,也沒了警惕之心,落淚道:“也是我從小把她的心給嬌慣大了,賭咒發誓說自己絕不做妾,說是還要逼她嫁到邵家,就一頭撞死在沈家呢!
現在退婚怕得罪邵太師,成親女兒尋死覓活,這可讓我如何是好呢?”
朱姨娘一扶三房夫人的肩頭,勸慰道:“也不知道四姑娘是這麽決絕的性子,到這地步是有點難辦了。不過這事兒也不是山窮水盡,就是……”
一聽話頭,三房夫人追問道:“難道朱姨娘你有辦法嗎,你可要救救明嫤!”
朱姨娘臉上顯出為難的神情,咧嘴道:“明嫤姑娘既然誓死不從,眼下只能退了這門親,但是邵家可是不好的打發,誰去惹他們,稍不小心,他們動動腳尖,咱們就得粉身碎骨。
三房夫人啊,我要是幫你這忙,可是冒了沒命的風險呐!”
三房夫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道:“朱姨娘你說,你怎麽才能幫我這忙?要銀子還是要珠寶?
你認識大官府裡的家眷,比咱們有門路,又是侯府少夫人的親娘。你要是出面給明嫤退親,邵家沒準能給你個面子。”
朱姨娘摁住她的手,盯著三房夫人到:“這不是在說嗎?要我冒這麽大危險去說項,你給我什麽好處?”
“你隻管提,只要我能答應一定應你!”三房夫人已經不管不顧,隻覺得朱姨娘能把她救出生天“明嫤就是我的命,就是要我拿出全部身家,我也得咬牙給你!”
朱姨娘抿嘴一笑,道:“倒是也不會要你交出身家,不過我有個執念,在你看起來是個累贅,與我卻是幾十年的願望,不知道夫人舍不舍得放權?”
三房夫人有點迷茫,懵然道:“那是……朱姨娘你就直說了吧!”
朱姨娘咬牙道:“你也知道我十幾年一直被孫氏壓著,一輩子都是個姨娘的名。
沈明貞那丫頭也不敬我是個長輩,老太太本來喜歡我,打算讓我掌管沈家的。沒想到臨死也不知道,沈明貞那丫頭給老太太吃了什麽藥,硬是把掌家的權給我奪過去了。
我這一輩子,就這一個願望,就是當這沈家的掌家人,我要讓沈家人看看,我朱姨娘到底哪裡比不上孫氏!”
原來是這樣,三房夫人漲漲的頭腦恢復了一點清明,朱姨娘原來打得是這個算盤。她躊躇了一下,囁諾道:“可是……可是……老太太確實是讓明貞掌管沈家,我……我……”
朱姨娘可不能放過這等機會,馬上逼問道:“那我敢問三房夫人,沈明貞把這家管的怎麽樣呢?她都多長時間沒露面了呢?
還不是把帳本往你手裡一撂就就不見人影了,管家管家,明嫤算不算沈家人,她這麽不願意嫁邵家,沈明貞有沒有管上一管呢?”
三房夫人頭疼欲裂,被朱姨娘逼問的連連後退,閉眼搖頭道:“哎呀,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不是明貞就是明珠,還有朱姨娘你們都是能人,只有我是蠢人。”
一時間心煩意亂,隻想雙手一撒,喪氣道:“這沈家誰愛管就誰管吧,我只要我的明嫤平平安安的。”
手裡拿著帳本從三房走出來,朱姨娘差點沒高興的跳起來。
她早知道三房夫人軟弱,卻沒想到軟弱成這樣子,沒幾個回合就讓她連哄帶嚇的,把沈家的帳目交了出來,也好,這樣她也不必費神對付三房,只需盯緊沈明貞那頭就好了。
帳目拿回屋子細細查看,只有日常公中的花銷周轉,店鋪莊子的地契卻卻不在其中。
朱姨娘隻好差了丫鬟去詢問,丫鬟回來稟報說那些地契房契都是孫夫人在收著。
這可是最重要的產業,想從孫夫人那裡拿到手可是得費點力氣,朱姨娘摔碎了一整套茶碗才平下氣息來。
沈明嫤被說給邵公子做妾,這事沈明貞還是知曉了。她立時就想到王如玉的處境怕是不像她看到的那樣好。另外沈明嫤一直嬌生慣養,能矮下身子給人做妾嗎?
她一邊擔心王如玉心裡不痛快,一邊擔心沈明嫤的情況,決定親自到邵府去問問到底這是怎麽回事。
邵太師素有清廉之名,這邵府外頭看著十分清湯寡水,誰知這當朝太師的府邸,內有乾坤。越往內院走,這富貴可就越藏不住了。
王如玉娘家就是富貴人家,現在嫁進了當朝一等權臣之家,這吃的、用的更要極盡奢侈。聽說沈明貞要來看她,早就讓丫鬟備好了極品燕窩,等著沈明貞來了一起享用。
兩人相見寒暄幾句進了屋,早有丫鬟準備了脈枕,王如玉一把皓腕放在脈枕上,等著沈明貞給她切脈。
明貞凝神,不過一刻收回手來,展了眉頭道:“今天脈象不錯,看來你最近調理的很好啊!”
說著讓丫鬟把上次的藥方取來,提筆就這那張舊方子添添劃劃,改了幾味藥,又送回丫鬟手裡,
囑咐道:“這方子我改了改,以後還是要以溫補為主。藥量也不宜過大,沒得吃苦藥吃壞了脾胃。”
回身又囑咐王如玉道:“本來你這身子不用藥也可以,但是現在還沒懷上,為了掩住你夫君用藥的事,你還得繼續做個服藥的樣子。
你放心,這方子我改的,吃了面如桃花,必然會讓你更加得夫君疼愛!”
王如玉嬌聲斥她,道:“姐姐慣會開我的玩笑!”
沈明貞止住笑,正色道:“好了,不開玩笑,我有正事問你。”停一停看她臉色,緩聲道:“你家老太太是不是在給你夫君物色妾侍?’
王如玉面色一沉,黯然道:“唉!不錯,我這做了人家的媳婦,身不由己,老太太說我進門兩年還沒有子嗣,我實在頂不起嘴來!
好像還沒定,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會給我夫君做妾。”
沈明貞望著她,眼中有同情也有憐惜,道:“不用猜了,我知道已經物色好了人選。不是旁人,是我本家的四妹妹。”
“什麽?”王如玉不可置信的抬頭:“沈姐姐你的四妹妹?”
“不錯,但是據我所知,那丫頭心高氣傲,絕對不會給人做妾的。”沈明貞擰眉道:“也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麽誤會沒有。”
王如玉心裡一陣揪痛,有些事情,無論你勸過自己多少次,事到臨頭了,還是接受不了。
不如相公納妾這件事,她都在心頭打過多少次滾了,每次感覺都說服自己了,但是今天聽到明貞說這人真的就在那裡,還是覺得心裡就想被刀割了一樣疼,眼睛也澀的難受。
迷迷糊糊道:“是嗎?那姑娘不願做妾,我相公也跟我說不會娶妾來者!”
沈明貞聽她這麽一說,轉身面對著王如玉,雙手扶住她肩膀,囑咐道:“這世家姻緣講究的就是兩廂情願,要是強求可就沒意思了。
我看你夫君對你是一心一意,你別灰心喪氣,自毀長城才好!”
誰不盼望和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
王如玉含淚點頭:“嗯,我聽姐姐的,只要夫君許我的誓言作數,我必然不會因為長輩逼迫就拆台。
你說明嫤姑娘不願做妾,邵家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家,咱們弄清楚這事兒就解決了。”
話雖這麽說,邵家老太太這關可是不好過。
等到晚間,王如玉給老太太請安就見識了,老太太問她,可把給夫君做妾的人挑中了沒有,她只能低著頭諾諾回答尚未。
老太太心知她拖延著不願意辦,當場就讓她站在堂屋裡聽婆子念十遍女戒,她紅著臉硬挺挺的挨著,心裡吧沈明貞日間裡囑咐她的回憶了幾百遍才撐下來。
最後還是姨娘解了圍,姨娘也來給老太太請安。
湊到老太太耳朵邊,把沈明嫤給好好的誇了一遍,說那姑娘就是生來給邵家開枝散葉的,她都去廟裡算了,這姑娘納進來必然會三年保倆雲雲。
老太太非常滿意,這才放了王如玉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