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貞因為操勞老太太的後事耗費了不少精力,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等第二日才轉醒,精神也恢復了大半。
宋辰宇心疼她懷著身孕還如此操勞,陪了她許久。見她醒過來,趕忙讓人把溫在爐子上的補藥端過來監督她服下。
“大夫怎麽說?”沈明貞有些心虛的問道。
宋辰宇放下了喝空的藥碗,抬手揉了揉她毛絨絨的發頂柔聲說:“沒事,就是勞累過度耗了些精力,只要乖乖聽話喝藥修養就好。”
“不過老太太走了,現在沈府後院一團亂,”沈明貞小聲說,“更何況老太太的死因不純,大姨娘性子太過軟弱,朱姨娘又是個眼裡只有自己的,有些事還是得我來處理。”
知道沈明貞肯定不能袖手旁觀,宋辰宇點頭答應:“你閑不住我是知道的,不過,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身體最重要。”
沈明貞應了。
——
沈明貞喊了風岩來,讓他去取沈府的帳本來。
自從成親離家以來,沈府後院的事務就全部回到了老太太手裡,她出閣以後作為沈家女兒也不好再過問。現下她主持老太太后事,這後院的事也是要理清楚的。
風岩速度很快從她出閣到現在的帳本子,全部抱了過來。
她一邊看帳本,一邊清點家中的財產。
看了許久有些眼睛累,她起身讓紫玉扶著去了窗邊透氣。
今日天氣極好,窗外的海棠花開了一大片,火紅的花朵一簇一簇地綻開在翠綠繁茂的葉片中,微風一過,隨著枝葉輕輕搖曳,在空中劃出傲人的弧度。
以後要種一棵桃樹,到了春日,滿院子的桃花一定好看。
“院子······”沈明貞突然想到了什麽,“紫玉,你讓風岩把沈府的房契地契都拿來。”
半個時辰後,沈明貞坐在書桌前,面容冷然。
果然地契少了幾份,和城西和城南的,加起來共有幾百畝地。
沈老太太在沈府操勞了大半生,地契房契不少都是沈老太爺和她共同創下的,斷然沒有昧下的道理,想都不用多想,定然是朱姨娘。
“風岩,你再出去一趟,去把買下的地契的商人都查出來,說我邀請他們去鴻福樓吃酒。”朱姨娘這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性格,就是要打到他的七寸才最有效果。
沈明貞將軍夫人的名號在那裡,那些商人就算看不上沈家,也會給將軍府一個面子。
不過商人一向精明,飯局剛開始,沈明貞打聽房地契的事情,幾位商人互看幾眼,一應一和的岔開話題。
沈明貞輕笑,一會兒看你們岔不岔的開。
沈明貞懷有身孕,只能以茶代酒挨個敬,酒則是上好的烈酒。酒過三巡,幾位商人意識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既然醉了,那就好說了,沈明貞挨個問詢,的確是朱姨娘偷偷買了地契。
思索片刻,沈明貞直接提出要他們隨她回沈府做個證人。
“這······這可不行,”其中一位商人大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說道,“做買賣不能言而無信,會砸掉自己的招牌。”
另一個點點頭,口齒還算清楚:“對,不能隨便說。”
其余幾人紛紛應和。
“那既然這樣,我就去報官了。”沈明貞放下手裡的茶杯,笑的恬淡無害。
“朱姨娘私自賣掉沈府財物,買家更是不聽勸阻,大概明日各位就能在牢房隔壁見到和你們作伴的朱姨娘了。”
沈明貞說完,抬手拍了拍。
風岩應聲而入,身後跟著的是宋辰宇手下的衛兵。
幾位商人一看沈明貞要動真格的,瞬間嚇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民不與官鬥是自古以來的的定律,更何況是地位不被重視的商人,一旦進了官府,生意也就做到頭了。
幾人連忙求饒:“不敢不敢,剛剛我們都是在說笑呢,夫人不要往心裡去,只要您一句話,我們幾個一定隨叫隨到,絕不拖遝。”
沈明貞輕笑,眉眼露出淺淡的狡黠:“這樣就對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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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明貞早早地起了身,召集沈府上下到院子裡,說有話問詢。
“誰知道這死丫頭又搞什麽么蛾子,要是帳本這事,我可不認。”
朱姨娘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手下的小丫鬟正在給她挽髻,烏亮的頭髮在小丫鬟的手裡擺弄幾下,靈巧地挽出了一個華麗富貴的墮馬髻,配上朱紅的唇,極為嬌豔,比起二八少女都不多承讓。
話剛說完,朱姨娘就感覺頭皮一疼“嘶。”
小丫鬟連忙求饒:“夫人,奴婢知錯了。”
“再有下次就掌嘴。”朱姨娘橫了她一眼,本來想發落了這丫頭,但看這梳發的手藝極好,挽出的髻精致又好看,想了想還是作罷。
朱姨娘滿意地看了看今日的妝容打扮,等到那邊有人來催了,才和手下的丫鬟慢悠悠往那邊走。
“今日叫大家過來,是有件事想求證。”沈明貞剛說一句,朱姨娘才和小丫鬟姍姍來遲。
沈明貞看向朱姨娘:“剛好,人已經來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朱姨娘聽這話,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從我管家到出閣,家裡的帳本都是我一本一本親自過目清點的,家裡財產多少我心裡也和明鏡似的。
從我出閣到現在,老太太雖年事已高,但也管了幾十年的後院事務,按說也不該有什麽差錯。”
下面的家仆丫鬟已經開始小聲地交流了起來。
“老太太一走,後事由我來主持,這幾日大家忙裡忙外也都辛苦了,最後這財產清點,卻出了些問題。”
沈明貞說的不緊不慢,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這地契,可少了不只一份啊,你說是吧,朱姨娘。”
朱姨娘一聽,當即柳眉一豎:“婉丫頭,就算你出閣了,嫁給將軍做了將軍夫人,可我怎麽都算你的長輩,你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人呢。”
下人們一看這架勢,態度有些不定了,看看兩邊,都不敢出聲。
“冤不冤枉,看看證據就知道了,”沈明貞抬手示意風岩。
風岩會意,把在門外等候著的幾位商人請了進去。
朱姨娘一看進門的幾位商人,臉上的傲意差點維持不住。
只要打死不承認,她沈明貞半點辦法都沒有。
想到這裡,朱姨娘心神穩定了下來,看向商人的眼光坦然又無畏。
“我且問你們,是不是這朱姨娘買給你們的地契?”沈明貞直接發問。
商人連忙應和:“的確,就是這位姨娘找到的我們。”
“商人為利可圖,誰知道是不是你拿錢讓他們演的這出戲,這誰賣的地契,還不知道呢。”朱姨娘翻了個白眼,就是不承認。
沈明貞沒理朱姨娘,繼續問道:“我再問你們,你們買了哪裡的地,何時買的,花了多少銀錢?”
商人一一應答。
朱姨娘冷笑一聲:“將軍夫人,您這麽大罪名直接給我安上,我也沒法申冤不是。”
“既然朱姨娘認為我是冤枉好人,那就去衙門,讓衙門來調查一番,畢竟我不在場那日人人都知道,倒是你朱姨娘……”
就聽得朱姨娘尖厲的嗓音忽的炸開:“你這是要聯合官府來欺壓百姓!”
“皇城之中,天子腳下,朱姨娘覺得我有這麽大的本事?”沈明貞勾了勾唇,“來人,將朱姨娘帶去衙門,讓一向剛正剛正不阿的李大人斷一斷。”
朱姨娘一聽到李大人,終於慌了神。
京城誰不知道,這李大人是個死腦筋,就算是遇到皇子有錯也會按刑律判處,這麽多年因為太過正直,與不少人結下了梁子,因此仕途也一直走的不順暢。
“我不去,你們誰敢抓我!”朱姨娘嚇得不輕,她警惕地看著四周,生怕真有人來抓她。
“娘!”沈明珠終於趕到了家,一進院子,就見有仆人要抓朱姨娘。
她衝過去,將朱姨娘護在身後:“你們不能走,我娘不能去衙門!”
“她既不承認所作所為,那就由李大人來斷定一番。”沈明貞揮了揮手,家丁直接圍了上去。
沈明珠一見這架勢,也顧不得侯府少奶奶的儀態,直接抱住朱姨娘,不讓人帶走她:“姐姐,我的姐姐,你別這樣好不好。”
沈明珠不為所動:“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承認了咱們私下處理了就是。”
“可這做了不承認,是真的不能輕易了結了。”
朱姨娘見事情鬧得大了,也實在不想去官府,她咬了咬牙,把身邊的小丫鬟拽了出來。
“是她!她娘病重,沒有銀兩治病,算盤就打到沈家的地契上來了。”
朱姨娘用勁極大,小丫鬟疼的胳膊有些麻,她不想承認,可這話裡的暗示讓她不得不應下,要是不答應,她的家人也肯定逃不出朱姨娘的手掌心。
“是,是奴婢鬼迷心竅,偷了家中的地契去賣了。”小丫鬟“噗通”一聲跪下,連忙認罪。
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不是小丫鬟,可並沒有證據。
“來人,”沈明貞看著她,叫了手下,“帶她下去,關押到柴房,此事明日再審。”
沈明貞有些乏了,想起宋辰宇這幾日不能勞累的囑咐,就要早早回去歇著。
朱姨娘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大姨娘,伸出手指指向她:“是她,是她害死了老夫人!”
“不可能!”人群中有人出了聲,“大姨娘那幾天侍奉老夫人人人都曉得,也都見過,可不曾見過異樣。”
“對,大姨娘還去寺廟裡為老夫人求了平安符。”
“老夫人去了的那天,大夫人還不在府裡呢。”
“反倒是朱姨娘……”
大姨娘看著今日之事的收尾,心底也安定了下來,有些慶幸昨日和丫鬟婆子們提前供好了詞。
按朱姨娘本人的性格,她一定要拉一個下水的人,現在最合適的人選除了不頂什麽事的小丫鬟,就剩她這一個活靶子了。
統一口徑,提前準備,斷不會讓朱姨娘的計劃得逞。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小丫鬟的供詞全不推翻了。
話題也從大姨娘那裡扯回到了朱姨娘那裡。
沈明貞看這事態,遣散了下人,決定再調查一番。
老太太的確不是病逝的,是有人下毒謀害,用的還是最常見的的毒——老鼠藥。
等一回去,沈明貞就找來風岩調查此事,深宅大院裡,有個謀害性命的人存在,對沈府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好事情。
風岩回來的很快,他行了禮,將調查到的事情一無巨細的稟告給沈明貞。
“夫人,屬下查到,沈老夫人去世的時候,的確是沒有和大姨娘見過,今日的話雖然有一部分對口供的原因,但全都不假。”
“另外,朱姨娘那邊有了消息,朱姨娘曾經要過耗子藥,說是用來毒房間裡的老鼠。”
沈明貞挑了挑眉,果然,這不就對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