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以這具身體原主的條件,家世極好,是才女又是美女,根本毫無缺點,他有何不滿?
“皇叔的意見怎麽能叫評論呢?不管皇叔說什麽都是金玉良言,朕都是受益無窮啊!”
封頤打哈哈地找台階下,但封潛並不領情,他神色一訕,眼見氣氛不太妙,便神來一筆地道:“皇祖母,難得今日這麽高興,恰好萊國進貢了梨酒,不如喝一杯慶賀皇叔大婚,如何?”
自古以來,以酒為媒,酒便是活絡氣氛的最佳利器,沒有人喝了酒還嚴肅得起來的,他十分有把握他皇叔不高興只是一時的,等將來和和美美的生下幾個可愛的小豆丁時便會感激他今日的促成之舉了。
“這主意甚好。”太皇太后笑盈盈地說道。
得到太皇太后的肯定,封頤連聲吩咐擺酒。
皇后搖著宮扇笑道:“美酒佳肴,若無歌舞助興豈不太單調了,素聞皇嬸不但琴棋書畫拿手,更是善舞,舞姿輕盈迷人,能否讓我等一飽眼福?”
在她看來,本來酒舞就是不分家的,她其實是技癢想自個兒跳,可身為皇后又不能毛遂自薦,只能推舉別人了。
再說,自己舞藝好的人,也會想看看別人的舞,她久聞安承嫣舞藝出眾,便趁機提出了。
“姐姐這提議倒是別出心裁。”麗貴妃眼睛眯了起來,慢悠悠的說道。
真是荒唐,皇后這是在抽什麽風?又不是歌妓舞妓,怎麽能叫堂堂尊親王妃當眾跳舞?
不過,這樣太好了,這生生是個讓安承嫣出醜的機會,所以了,她要感謝皇后這神來一筆的提議,興許能讓封潛討厭安承嫣,覺得她讓他丟臉面了。
“咳!”封頤假咳一聲,覷著封潛的眼色說道:“皇后想看歌舞,讓教坊的舞伶進來助興便是……”
安承嫣瞧見封潛蹙眉,好像要對皇后發難。說實話,她還蠻喜歡皇后的,不想皇后下不了台,便落落大方地起身,嫣然笑道:“我正想跳舞呢,多謝皇后給我這個機會。”
明安大長公主著實愣住了。
這不太對啊,她所認識的安承嫣絕不是這樣好相與的人,是一個對於皇后要她跳舞的要求,肯定會視為汙辱的人……
明安大長公主目瞪口呆之際,安承嫣已舉止優雅,不卑不亢的走到宮殿中央,神情從容,沒半點受到折辱之感。
封潛一語不發的看著她,眸光極是深沉,看得封頤膽顫心驚,他看了下方興致勃勃的皇后一眼,真不知她哪來的膽子敢叫皇嬸跳舞,而他皇叔肯定是一聽獻技就不舒服了,若不是皇嬸順了皇后的意思,這場面還不知道要怎麽收拾哩……
“那麽我就獻醜了。”安承嫣瓷白的臉龐浮現出輕淺笑意。
她擁有原主的記憶,大可跳一曲原主擅長的舞,可是她輕輕哼著她所熟悉的芭蕾舞曲,下巴微抬,隨著她自己哼的音樂抬起腿踮腳轉圈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她不曾萌芽過成為舞者的夢想,學芭蕾是為了交朋友,是為了變美,小時候的她還很天真,透過舞蹈教室的玻璃門看到學舞的女孩都很美,那蓬裙和綴著水鑽的美麗舞衣,以及綁著粉紅色絲帶的舞鞋,最是令她眩惑。
她以為穿上芭蕾舞裙和舞鞋便會變美,學了六年的舞,那些粉雕玉琢公主般的女生們依舊不屑與她做朋友,她還是一個朋友都沒交到,並沒有醜小鴨變天鵝,叫人氣餒。
而此刻,她垂眸淺笑,踮腳、挺正、旋轉,芭蕾舞裡嚴謹訓練的“提”與“伸展”讓她舞時的體態非常優美,輕盈的跳躍跟旋轉,宮裝局限不了她。雖然許久沒跳芭蕾了,也沒有得當的舞鞋,但多年的記憶一下子就回來了,她若靈若仙,柳腰輕探,玉足點地,舞得自在,也舞得自信,而那份自在、優雅與從容,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她像是落入人間的仙子,在下半身輕快舞動的同時,她的上半身依舊平穩地優雅挺立,明明是巧妙地維持著危險的平衡,卻又像四兩撥千斤般的輕盈愜意,叫人歎為觀止。
所有人都讚歎稱奇之際,只有一個人面色漸漸變得猙獰。
一舞終了,安承嫣站在那兒,她微微喘氣,定身淺笑,保持著謝舞的姿勢,恍若仙子般讓人不敢褻瀆,絕美的五官像會發光似的,尤其封潛還勾唇看著她,看到這一幕,直叫麗貴妃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住,恨不得向前抓亂安承嫣的頭髮。
不該是這樣的,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前世封潛和安承嫣未曾見過面,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適才封潛卻好像是被勾走了心似的,眼中是她沒見過的炙熱迷離,她從未曾在他臉上看過那樣的神情,心思深若幽海的他不會是動了凡心了吧?這念頭令她心中的不安急劇擴大!
宴席上,眾人都是一副微癡的神情,封頤第一個拍手,連聲叫好:“朕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精采絕倫的舞蹈,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若是在中原百國會上表演這支舞,肯定能技壓群國,讓他們看得目不轉睛,甘拜下風!皇嬸深藏不露,皇叔可真是有福了!”
封潛並未搭腔,他執起酒盞將杯中的梨酒一飲而盡,幽深的眸光落向殿中的安承嫣身上,薄唇凝了一抹叫人看不清的弧度,他不相信自己會讓一個女子的舞姿迷住,可適才……他確實看得入迷了。
她像雲朵一般的柔軟,像清風一般的輕盈,像出水芙蓉般的純粹,也像雲霧繚繞著月兒,宛若天上雲卷雲舒,又似庭前花開花落,仿佛在淡淡的晨曦中,漫步在曠野裡,更像是汲取了天地間的精華,匯集成了那一瞬間的美,他從未曾沉溺於聲色,但適才,他沉溺了。
“孩子,你跳的這什麽舞啊?哀家怎麽從未曾看過?”太皇太后異常興高采烈的問道。
安承嫣綻開笑容來,乖巧應道:“回母后的話,兒媳跳的舞名為芭蕾舞,也能編成戲曲。”
芭蕾舞劇是綜合音樂、美術、舞蹈於同一個舞台空間的戲劇藝術形式,“天鵝湖”、“胡桃鉗”、“睡美人”……不勝枚舉,改編成古代戲曲,肯定也是挺有意思的。
“此話當真?”太皇太后眼睛一亮,登時來了興致:“還能編成戲曲?”
眾所周知,太皇太后最喜歡看戲了,可說是到了入迷的程度,宮裡的教坊還培養了戲班子,專門排戲練戲來娛樂太皇太后哩。
“不過,芭蕾舞不好學。”安承嫣連忙說出來:“若要排成戲曲,怕是要費不少時日。”
她看太皇太后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不會明後天就叫她排芭蕾舞吧?
“是啊,應該不好學。”太皇太后通情達理地道:“哀家適才看你跳得跟朵花在開似的,那要多少年的功夫才學得起來啊,也難為了你身子靈巧才學得會,換做旁人轉那麽多圈子都暈啦,哪裡還站得直?對了,跳了那麽久,肯定是累了,快坐下、快坐下!”
“多謝母后。”安承嫣回到座位落坐,她抬起明亮的眼眸,發現沒有笑容的有三個人,太后、麗貴妃和她身邊的封潛。
太后似乎是從頭到尾都沒說句話,是天生寡言還是累了,卻是無從得知,她覺得太后看封潛的眼神不一般,好像……好像有恨意?
照理來說,封頤年紀輕輕就因為先帝驟然駕崩被迫登基,封潛盡心盡力輔佐封頤,太后應該感激涕零才是,沒理由恨封潛啊,可能是她看錯了,她可不能因為人家都不說話就把人家定位為不是好人。
至於麗貴妃,她可以確定麗貴妃是完全的不喜歡她,太后對封潛帶著恨意,而麗貴妃對她則是敵意,仿佛她搶了她的場子似的,幾乎要將她瞪出一個窟窿來,那種敵意是不假掩飾的,懶得與她客套做戲的那一種。
如果說太后對封潛的態度她看不明白,那麽麗貴妃對她的態度她就更不明白了,她是親王妃,與貴妃井水不犯河水,麗貴妃的敵人應是皇后和其他嬪妃才對吧,為何將她當成了假想敵?
安承嫣偷覷著麗貴妃研究的時候,發現了麗貴妃那雙美麗眸子的冷凝視線定點在了某處,輕顰著纖長的柳眉,眼神是極度的煩躁,順著麗貴妃的視線望去,冷不防的發現竟是她身旁的封潛,讓她頓時狠狠一愣……問題,不會出在他身上吧?
皇帝的女人喜歡封潛,不會是這樣吧?
這荒唐的想法讓她猛然一驚,無語愕然。
“哎呀,怎麽辦呀,那芭蕾舞一直在哀家腦子裡舞著,哀家今夜怕是睡不著了……”太皇太后還在回味無窮。
封頤揚著唇,心情極好地說道:“皇祖母,這說來說去都是朕的功勞,若是朕沒有做主賜婚,皇嬸今日便不會入宮來,也不會露這麽一手了。”
“皇上實在英明。”皇后柔媚無比的笑道:“臣妾敬皇上一杯。”
封頤從善如流的舉杯,露出了俊朗的笑容:“皇祖母、母后,祝賀皇叔大婚,大夥兒一塊兒喝一杯吧!”
宮女連忙為諸位貴人斟滿,封頤主邀的那一杯,所有人都一飲而盡。
“好酒,真是好酒!”太皇太后的眼眸眯了起來:“令哀家想到了哀家初入宮那一年,首度喝到那窖藏多年的美酒,那一夜哀家醉倒了,連醉了也要抱著酒壺,令宮人們啼笑皆非。”
封頤看著氣氛如他預想般的熱絡了起來,頗有其樂融融之感,他認為自己要趁勝追擊,絕不能讓場子冷下來,而方法就是灌酒,目標自然是那誤入皇家叢林的小白兔了。
“朕必須要再另外敬皇嬸一杯。”封頤嘴角若有似無的逸出一絲笑意,俊顏光華四射,像是鍍了一層金:“皇嬸,朕的皇叔就拜托皇嬸了,早日為尊親王府開枝散葉,多多益善,屆時皇祖母肯定要笑得合不攏嘴。”
安承嫣喝下了封頤敬的酒,想到和封潛生孩子……她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可聞言,太后卻是緊緊捏住了手中的酒盞,臉上是一片隱忍的神情,卻還是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來。
封頤目前膝下猶虛,絕不能讓封潛早一步生下子嗣,這是她絕不容忍的事!
太皇太后不著痕跡的將太后的反應看在眼裡,她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視線,配合封頤說道:“皇上說的不錯,潛兒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其他人早做了不知幾回爹了,如今也該是做爹的時候了。”
“皇祖母的話對極了!”封頤一搭一唱的接口道:“皇叔為了保家衛國,捍衛咱們大武江山,耽誤了終身,如今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肯定要嘗嘗做爹的樂趣!來來來,皇嬸,朕再敬你一杯,往後要相夫教子,辛苦了。”
安承嫣覺得身子越來越燙,她硬著頭皮又喝了一杯。
這酒是極品中的極品不錯,可是,她沒有酒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