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真好啊。”安承嫣還不想回府,封潛今日休沐便也陪著她溜達,夫妻倆相伴而行,如尋常百姓般的在市集逛了起來。
市集綿延兩、三裡,一路逛下,旁邊有西域的奴人在表演吐火,還有番邦的雜耍藝人,安承嫣猜測著他們來自哪裡,仔細聽他們說話,像英語又有點不像,口音略有不同,不過她還是能聽懂。
她前世便十分羨慕那些拉手逛街的情侶,此刻便主動挽了封潛的手,這一舉動自然又讓後面那五人組看傻了眼,這光天化日之下的,王妃是在做什麽?
雙全眼睛更是瞪得老大!主子也沒拒絕又是怎麽回事?主子是不是中邪了?怎麽淨做些從前不做的事啊?
“是糖人!”安承嫣在糖人攤前停了下來,兩旁攤鋪林立,各種小吃的香味鑽進鼻中,饒是才用過午膳,仍是叫人食欲大動。
封潛過去在宮裡生活,成年後也未曾逛過市集,從未見過這種市井的吃食,如此人煙喧鬧的市井更是與他的身份絕緣,但既然小妻子有興趣,他便也駐足陪同她看了起來,就見那糖人師傅將糖加熱吹軟,塑成各種人物、瓜果、動物、花草、十二生肖、元寶燈籠等等,談不上雅致,倒頗得趣。
“你吃過糖人嗎?”安承嫣仰頭興衝衝的問封潛,這才發現他與四周萬分的不搭,一身紫色常服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襯得冷峻高貴,銀色刺繡的腰帶上遊龍吐珠,象征著不可侵犯的高貴身份,同時他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而交頭接耳在議論他的路人也不少,也不知是因為他臉上的面具還是知曉他的身份。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欠思慮了,拉著他逛市集,也沒顧及到他的身份,會否對他造成困擾……
“未曾。”封潛搖頭。
安承嫣拋開了腦中那一瞬間的歉意,連忙挑了一支小兔子的糖人遞給他,自己則挑了一支紅蘿卜。
驀地,她面頰一紅,紅蘿卜可是兔子的食物,她這是在暗示什麽啊!
封潛接過糖兔,學安承嫣那樣舔著吃,兩人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逛。
雙全再度掉了下巴,主子邊走邊吃,主子邊走邊吃……
堂堂尊親王舔著糖兔,分外的怪啊!
“我小時候在外婆家常吃這個。”安承嫣眼神晶亮,笑著說道。
“外婆家?你是說外祖父母處嗎?”封潛看了她一眼:“據我所知,你生母在你四歲時便病故了,如今的嫡母是安尚書的繼室,你還去過外祖父母家?”
安承嫣的心咚的一跳。
要命!她講的是前世的外婆家,怎麽就順口講了出來,況且這朝代也沒人在說外婆的……
安承嫣作賊心虛,正覺忐忑,幸好封潛只是隨口問問,並未深究,她松了口氣,見到前方聚集了許多人,便一把拉著封潛過去看熱鬧。
封潛看著自己手上的纖纖玉手,露出了笑容,他從來不知道逛市集是這麽有趣的事。
“原來是在猜燈謎!”安承嫣又驚又喜。
眼前是個猜燈謎的小攤,長長的架子上掛著數排燈謎,燈謎寫在木牌子上,答案寫在背面,木牌子用紅布蓋著,猜一次十文錢,猜中歸還,沒猜中自然是攤主賺走銀子,猜中三十次者,另有頭彩。
安承嫣來了興致,前世她的興趣之一便是猜燈謎,也不只猜燈謎,各種腦筋急轉彎或填字遊戲,她都很拿手。
“大娘,您知道頭彩是什麽嗎?”安承嫣興衝衝地問。
那大娘比劃著掛在細黃繩上的一排紅燈籠:“喏,那一套十二生肖的燈籠便是頭彩。”
安承嫣看過去,不得不說十二隻燈籠做得真好,小巧可愛、栩栩如生,每隻燈籠底下都系著一隻小香囊,香囊的顏色與造型各異,很是別出心裁,若是掛在飛觴樓的門廊下,肯定風雅。
“你會猜燈謎嗎?”封潛見她躍躍欲試,深表疑惑。
猜燈謎是市井小民的娛樂,文人雅士一般不會參與,像她這般的大家閨秀都是隨著女夫子讀書,讀的是四書五經或《女則》,更是沒機會接觸猜燈謎。
安承嫣壓根忘了這年代的大家閨秀不可能會猜燈謎,她輕揚粉唇,自信一笑:“這有何難?王爺看著就是,沒得到頭彩我不走。”
安承嫣走過去,隨意指著一塊木牌子,攤主便揭開來,大聲念道:“春天不下種,四季不開花,吃起來有味兒,嚼起來無渣。”
安承嫣想也不想地道:“鹽。”
攤主翻開背面給所有人看,果然寫著一個鹽字:“恭喜小娘子,答對!”
“好啊!”雙全立即拚命鼓掌叫好。
錦茵見狀加入鼓掌行列,旁邊便也有人跟著一塊兒鼓掌。
見安承嫣再指一塊木牌子,攤主揭開念道:“紅口袋,綠口袋,有人怕,有人愛。”
安承嫣仍舊是不假思索地道:“辣椒。”
這次當然也答對了,雙全又帶頭鼓掌,跟著,攤主每揭開一道謎底,安承嫣就順口答了出來,順得像背好了似的。
攤主問:“紅娘子,上高樓。心裡疼,眼淚流。”
安承嫣答道:“蠟燭。”
攤主問:“樓台接樓台,層層疊起來。上面飄白霧,下面水花開。”
安承嫣答:“蒸籠。”
攤主問:“一隻八寶袋,樣樣都能裝。能裝棉和紗,能裝鐵和鋼。”
安承嫣答:“針線包。”
……
安承嫣對答如流,很快猜中了三十道謎底,抱走了那十二隻頭彩花燈,喜滋滋的讓左清先拿回馬車裡放著,他們繼續逛下去,攤主一毛錢都沒賺到,還損失了十二只花燈,幸好雙全在後頭偷偷塞給攤主一塊沉甸甸的碎銀,那攤主頓時破涕為笑,目送他們離開。
“你究竟是怎麽會猜燈謎的?”封潛想到適才那攤主臉色隨著她猜中的次數不斷變化,不由的好笑。
安承嫣抿了抿唇,唇瓣躍上一抹笑意,美玉一般的容顏如有一縷春風吹過,綻放出迷人的光芒:“我不是京中第一才女嗎?猜燈謎這點小事都不算什麽。”
封潛深邃眼底浮起些許笑意,他揉了揉她的頭,眼裡全是寵溺。
他皇兄曾對他說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皇兄說那是他畢生心願,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他守不住唯一傾心深愛的女子,讓他若是遇到了,要好好守住,莫要像皇兄一般徒留遺憾。
他會守住的,此刻他手裡牽著的這個女子便是他要守住的人,他會竭盡全力的守護她!
天色暗了,但整個京城的燭火亮了,燈火如白晝,人影重重,燈影疊疊,舉目望去到處都掛著招攬生意的各色花燈,他們又逛回了玉水湖畔,雙全等人很自覺的退遠了。
湖岸柳樹上懸掛著燭火搖曳的花燈,河中飄過一盞盞點著燭火的蓮燈,湖面上劃過一艘艘雅致的畫舫。
安承嫣有感而發,眼眸凝視著湖面,輕輕吟道:“曲曲層層皆入畫,晴晴雨雨總宜人。”
這是她在西湖湖心亭裡看到的對聯的其中兩句,當時印象深刻,深覺描寫得恰如其分,便默記了下來,此時見到如畫景致,不由的吟誦而出。
封潛情生意動,古井般深邃眼眸看著她,驀地將她擁入了懷裡,安承嫣雙臂伸出,纏繞在他腰間,杏眼流波。
封潛收緊了手臂、脫下面具,兩片涼薄的唇已印上了她的唇,低頭含住她唇瓣,同時扣著她的香肩,轉了個方向,不叫旁人看清。
封潛輕撚慢挑,安承嫣的氣息慢慢被他攫盡,她如浮在半空之中,呼吸漸促,綿長的吻勾得她眼波迷離,他的眼裡同樣積攢著濃雲。
安承嫣沉醉在他的吻裡,鼻間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摻了幾許墨香,混著他身上天生的冷冽氣息,叫她迷醉。
迷戀自己的夫君是被允許的吧?不算花癡吧?
畢竟周圍不遠還有旁人,封潛依依不舍的放開了她、戴上面具,他讓她站在身前,擁著她的腰,兩人望向同一片湖水夜色。
冷不防遠方的夜空綻放出煙火,安承嫣抬眸看煙火時,清楚看到了流星劃過。
“流星!快許願!”她迅速雙手合十,默念道:“封潛和安承嫣願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他聽到她許的願了,他的心突突地跳,雖然臉上覆著面具叫人看不清,然而一雙墨色深沉眸子映著光影,泛著漣漪凝向她,心底有個聲音響起——
他肯定是得到人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寶貝了。
…………
紫宸宮,夜已深沉。
戰麗佟在寢殿裡來回地踱著步子,美麗的面孔凝聚著怒意,還有藏不住的嫉恨,各種躁動不安,因為她不相信,不相信封潛竟會陪安承嫣逛市集,還逛了一整天,他們甚至在湖畔……在湖畔接吻……
“娘娘,該歇息了……”青楓大著膽子勸道。
戰麗佟寒著臉問道:“皇上今晚宿在哪裡?”
青楓小聲地道:“甘露宮。”
戰麗佟蹙眉。
又是甘露宮!
皇后究竟有什麽法寶將皇上迷得神魂顛倒,讓皇上為她打破宮規,夜夜留宿在甘露宮?
她是不怕皇后先誕下皇子,反正她的目標不是皇上,她現在怕的是若事情不如前世發展,安承嫣不死去,那會變得如何?若安承嫣生下封潛的孩子又該如何?
該死!那種事絕不能發生!越多變量對她越不利,要讓一切照前世的軌道前進,她就必須打破目前的祥和,安承嫣一定要死!那兩個前世不存在的側妃也必須除去,待封潛像前世一般變成孤寡之人後,她便要煽動他叛變!
她相信等他知道了事實真相,他一定會聽她的,到時她再將秘密公諸於世,而封頤這個皇上肯定會大受打擊、了無生趣、自我了斷,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會因為秘密揭穿而被賜死,而文武百官肯定也會擁立封潛為新皇,待封潛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她就是皇后了,他們的孩子將來會繼承大統,而封家的天下也將會變成戰家的天下,達成她父親的心願,等到封潛死後,她就是權力滔天、至高無上的太后,她要改朝換代,改武為戰,她要垂簾聽政,她要主宰一切!
戰麗佟的眼裡閃過一絲狠戾,看得青楓膽顫心驚。
戰麗佟握拳暗道,她不要再像前世那般寂寥的死去,絕對不要!
封潛每日晨起,都有一碗藥膳在等著他,喝完了藥膳之後,他便會準備上朝,直到掌燈時回到府裡才能再見到他的小妻子。
近日,他莫名的有種感覺,皇上刻意在下了朝之後留下他,搬出一大堆頭疼奏章要他一起看,一塊兒想解決方案,似乎是故意要拆散新婚燕爾的他們,不想看他過得太甜蜜。
但願是他想多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皇上必定不會那樣幼稚,不會認為他有了妻子便忘了皇上這個侄子,所以來霸著他,可是要他相信皇上不是那種幼稚的人真的很難,直覺告訴他,皇上百分之百做得出那種幼稚的事。
“你昨夜很晚回來?”安承嫣親自伺候封潛更衣。這原是雙全的差事,但她喜歡由她來做,為他更衣、著裝,幫他整理衣襟,她會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其實,她最想做的事是幫他打領帶,這也是前世她幻想有了男友或老公後想做的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