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霏羽才轉過頭來,那賣畫的攤主倒是不樂意了,客人不買他的畫可以,可也容不得這般汙蔑呀,不然他的生意不就全黃了嗎。
“什麽一池子的壞水?這可是三山先生的真跡,公子你今日若不當著大家夥的面說清楚,便是詆毀畫壇中鼎鼎大名的三山先生,可仔細了三山先生的信徒給你個痛快。”
這個攤主還真是什麽時候拉她理論不好,偏巧在那個紅衣身影走過來的時候大聲地質問她。
那大嗓門搞得一旁行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這邊,一身花紋精致而不浮誇的藍色衣衫,加上手中一根如月般皎潔的白玉橫笛,他人打眼看去便知非富即貴。
好在她早已意識到自己如今這張甜美可愛的臉,扮男裝委實突兀,這才靈機一動易容成了一個面向稍微白淨的公子哥。
她倒也不是懼怕被他人認出自己的身份,而是,不想讓那人破壞了她今晚的計劃。
攤主一個長相極為張揚穿著也極盡耀眼之人在人群的避讓之中靠了過來,心中覺得此人地位定然極高,這通身的氣魄指不準還是哪個修仙名門的弟子呢。心中一慌,臉上卻不動聲色地連忙將手中的畫作卷了起來,眼珠子趕忙瞥向了上邊掛著的一幅畫作,笑盈盈地說到:
“公子你隨意瞧。”
“慢著。”
蕭林奇用手掌壓住了攤主快速卷起的《竹石圖》,在攤主極力想要收回去之時被他用術法強硬地奪了下來。他極為愛護地在攤主焦慮的神色中展開了那畫卷,細細瞧了幾眼,一雙劍眉突然對上了易容的莫霏羽,銳利非常。
“依我看這位公子說的對。”
蕭林奇在眾人之中一眼便瞧見了眼前之人,雖說長得歸於嬌氣,身形也是瘦瘦小小的,可往那裡一站便已然吸引了他的目光。怡然自得地擺弄一直橫笛,倒是像極了他一直欲尋之人。
攤主期盼的神色中,讚許地笑了笑,搞得攤主背後一陣發麻,在對上他那雙如同利劍一般的雙眼,更是嚇得腿一軟,險些便要跪地了。
蕭林奇這意味深長的笑使得圍觀者多了幾分好奇,想知曉後續的他們紛紛安靜地等著紀王爺的解釋。
“這竹子光有形而全無骨氣,連草都稱不上你也敢拿出來充當三山大師的名作?”
“原來是贗品呀,難怪這攤主見著紀王爺時整個人都慌了。”一個眼尖的百姓連忙出來說話。
“就是,攤主你是從外地來的吧。”
一個中年男子顯然已然知曉了其中的貓膩,看著攤主借著幫忙解釋到:
“想必不曾聽過怎們王爺還有一個堪比三山大師之徒的名號,但凡是仿三山大師的畫作那是難逃怎們紀王爺的火眼金睛呀。”
莫霏羽頓時愣了愣,為何她被秋光汙蔑之時那群人的腦子就不能像他們這般靈光呢?究竟是原主蠻橫的風氣太過殘忍,還是蕭林奇的名聲太好,這般關鍵時刻竟然不聽攤主辯解幾句,便全部站在了蕭林奇的陣營當中,看得她是一陣的羨慕嫉妒恨呀。
而後,也容不得攤主做任何辯駁,蕭林奇便將手中的《竹石圖》給撕毀了,莫霏羽瞧著他那股狠勁,倒是像極了在凌遲處死自己的仇人一般,眼裡容不得他人對三山先生的真跡有一點點的染指,哪怕只是臨摹到了他的眼中就是汙染。
“若是再讓本王發現你在奇藝城販賣贗品,絕不輕饒。”
這群圍觀者果真也隻認蕭林奇,既沒有像辱罵她一般對這個賣贗品的攤主劈頭蓋臉一頓謾罵,更是沒有進行人身攻擊,就這樣輕易地讓攤主麻溜地滾了。
這天差地別的對待讓她恨得有些牙癢癢,難不成,整個奇藝閣的百姓都對她抱有偏見不成?
“公子無需氣惱,若想瞧上一瞧三山大師的真跡,直接去紀王府找本王即可。”
“哥哥誤會了,在下不過在想百姓為何連攤主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便直接斷言是攤主賣贗品,而非哥哥在誆騙他們呢?”
莫霏羽想著自己的一張頗為年輕白淨的少年臉蛋,站在蕭林奇身邊可不就是瘦瘦小小的弟弟嗎,為了不露相便以哥哥相稱了,順便借機探一下百姓盲目信從他的緣由。
見蕭林奇一臉沉重地愣在了原地,她又連忙解釋到:
“哦,在下並非是有意冒犯哥哥,畢竟,百姓並不知曉如何辨別繪畫的真偽,更遑論是一水先生的真跡了。”
蕭林奇這才回過神來,連連擺手說到:
“冒犯倒是談不上,只是平日裡聽習慣了他們稱呼王爺,如今聽到賢弟的這一聲哥哥,倒是顯得異常地親切。”
賢弟?
親切?
難道,他之所以拒絕原主、也從未與其他女子曖昧的緣由竟然是……
不是吧,難道她要以這幅面貌拿下蕭林奇再甩了他給原主出氣?
想到此處,莫霏羽心中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而後,便聽到那個本就暴躁的紅衣男子竟然難得語氣柔和地開始解釋了起來。
“賢弟想必是第一回到我們奇藝城,會這般想也實屬正常。這說起來,還得從本王七年前的壯舉說起。”
竟然還有故事?她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呀,如今再想甩掉蕭林奇也不妥,看來她只能帶著他走到那個地方了。
“哥哥,不如我們邊走邊說?”
蕭林奇這回倒是難得得配合,莫霏羽倒是為他對原主冷漠而有些哭笑不得。
“那時,雖說奇藝城因著奇藝閣的緣故從一個從鄉僻壤變成了如今繁華的模樣,卻也因為閣主無主只能分權給了海月和莫語,引起了妖怪的覬覦。奇藝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被受妖怪侵襲,百姓人心惶惶、夜不能寐。而剛被封為紀王的我,便費力尋找三山大師的真跡。”
她還是頭一回聽蕭林奇這般安安靜靜地講話,這難得的安靜倒是有些讓她回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也曾這般安安靜靜地給阿錄講著各大修仙門派的傳奇事跡。雖說她對阿錄恨之入骨,卻也無法磨滅她曾經以為的歲月靜好的美好模樣。
可以說曾經有多美好,她死前便有多痛恨。
蕭林奇突如其來的提問將神思不在其中的她拉了回來,她有些詫異地將他所問之話在自己心中再問了一遍。
“你可知三山大師的畫作如何辨別其真偽?”
她自然是知曉的,只是,她只能裝作無知的模樣,看著那個紅衣男子搖了搖頭。
“因為,三山大師在自己的畫作當中畫的不僅僅是山水,而是,法陣,能困住妖怪的法陣。此話,本王在奇異城設下了三山先生真跡,開啟法陣之後便已然在城門之上面對著奇藝城的百姓宣告過了。”
蕭林奇一邊走一邊說到,可此時看向她的眼中卻再無之前的溫柔,就連霸道是喜好自稱的那聲“本王”也再次用上了。
而後,還未等她言語,蕭林奇便皺起了一對劍眉,眼尾帶著如同刀劍的銳利看向了她,一字一句地問到:
“你究竟是誰?”
他敢斷定,他眼前之人絕對不會是他所尋之人,因為,那個人絕對不會容忍他將這個秘密說出去的,而眼前之人卻毫無反應,所以,他敢斷定自己所尋之人定然不是他,可他轉笛子的動作卻像極了那個人,心中一番糾結之下他選擇了直接逼問。
“小弟姓遊名雨,剛來奇藝城不久,對於哥哥的這樁造福百姓的事情自然也尚未知曉。”
他居然在套她的話,可就算他知曉了她便是莫霏羽,最終也不過是她又戲耍了他一回罷了,並無什麽不妥呀,還是說,蕭林奇將她當成別人啦?
“這一番閑聊下來,竟然到了如此好去處,哥哥要一道去賭上一把嗎?”
莫霏羽指著前邊的二三四賭坊,眼中被她強硬地擠出了賭徒手癢的光亮,見他半晌沉默,她這才行了一禮,而後轉身便朝著整個奇藝城最大的賭坊大門走去。
她隱隱覺得今夜的蕭林奇有些反常,見他沒有跟上來,她的心中顯然松了一口氣。畢竟,她這會兒可沒有空閑時間來搭理那個性情反覆無常的暴躁王爺。
掀開賭坊的帷布,莫霏羽徑直走到了後邊正悠閑地喝著茶的獨眼壯漢面前。趕在他說話之前便氣定神閑地說到:
“四兩撥千斤”
“呦,沒想到這般白白淨淨的書生竟然也來賭坊。”
帶著眼罩的壯漢,顯然是懷疑她是官府派來的人了,這時正上上下下地大量這她,卻絲毫未曾理會她說的那句暗號。
“連靠打鬥混飯吃的三劈斧都棄酒從茶了,我前來尋四爺做個生意自然也在不是什麽稀罕事了。”
“哎呦,原來是客人呀,失敬失敬。”
三劈斧摸了摸桌子旁立著的饕餮雕像,連忙起身行禮說到:
“最近生意難做,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公子多多包涵呀。”
“無妨,不知四爺此時可有空閑請我進去一坐?”
莫霏羽說著,便瞧向了那隻饕餮雕像,這可是她的得意之作的其中一個,想當年,四千斤扛著一大箱金子到奇藝閣尋她,便是為了讓她做一個能夠代替傳信術千裡傳音的物件,好讓他身處遠處也能將賭坊的一舉一動了解得清清楚楚。
她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了雕上兩隻饕餮,分別施以術法連通,這般,縱使沒有傳信術也能通過這兩隻饕餮互相傳遞消息,還避免了傳信術中途被術法高深的修仙者截獲的風險。
四千斤當時見著了可高興壞了,便將他暗地裡做消息販賣的活計暗自透露給了她。
她當即脫口而出了一句:“四兩撥千斤,賭坊門道委實也太多了些。”
沒曾想卻被四千金當成了二三四賭坊的暗號,沿用至今了。
“呦,公子還是行內人呀。”
三劈斧順著她的目光瞧了一眼自己桌上的饕餮雕像,頓時放輕了對她的警惕,朝著那隻饕餮聽到了三聲敲擊,才轉身說到:“四哥正忙著呢,不過四哥說了,公子的這樁生意我們定然會盡全力做好。”
莫霏羽點了點頭,而後抬頭輕聲說到:
“聲稱目睹了秋光被妖怪殺了扔下懸崖的目擊證人,我要全部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