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姚這才收回視線，注意到了馬蹄前面的林中小路上，躺著兩個人。

  “是他們！”

  程玉姚覺得這兩個人背影熟悉，看到他們身上的衣裳，她有種強烈的預感，是他們。

  松原這時候騎馬趕過來，跳下了馬，走去將人給翻身過來。

  “王妃，是石竹和靖南侯！”

  “快，將他們扶上馬車！”

  “是！”

  松原和薑良扶著石竹和錢忘憂上了馬車，程玉姚給他們查看過了，石竹只是皮外傷，錢忘憂也是之前受的傷，現在也無大礙。

  她看到這兩個人相安無事，松了一口氣。

  但視線凝在了曹添峰昏睡中的俊顏時，不由得又擔心起來，還不知道他要過多久，才能醒來。

  回到了王府後，程玉姚又使用了吊墜，但這次並未變出急救車，而是出現了急救箱。

  好在手術做的順利，急救箱裡的藥物可以給曹添峰消炎止疼，身上的燙傷也有燙傷藥膏和激素藥膏的消腫和修複。

  她給曹添峰靜脈滴液，寸步不離的守著曹添峰，無微不至，溫柔體貼，近身照看他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程玉姚趴在床邊，睜開惺忪的眼，卻對上一雙冰冷無情的眼，這眼神和曹添峰一模一樣。

  她趕緊起來，行禮道，“穆妃娘娘！”

  穆妃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你個紅顏禍水！”

  程玉姚本能的抬手攔住，其實她也是委屈不甘心，憑什麽她要抬手打她。

  “穆妃娘娘，嬪妾不知道哪裡錯了，你要打嬪妾？”

  “你不知道？峰兒是怎麽受傷的你不知道？”

  穆妃甩開了她的手，冷眼看她，哼笑一聲，“你不用在本宮面前這樣囂張，本宮來是帶著皇上的口諭而來，他讓你速速進宮去見他。”

  “皇上因何事召見我？穆妃娘娘，您可知道？”

  “本宮才沒那個心情問皇上為何要召見你！不過本宮有句話要警告你，若是峰兒出了事，本宮定要你的命。”

  程玉姚看了眼床上仍舊昏迷的曹添峰，對穆妃說一句，“他不會有事的，若是他醒來了，問我去了哪裡。

  勞煩穆妃娘娘告訴他，就說我回了相府，很快回來！”

  她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次進宮以後，會很難再回來。

  這讓她的心很不安，也怕是見曹添峰最後一面。

  穆妃眼皮都沒抬一下，坐到了床邊，拉著曹添峰的手就哭了起來。

  程玉姚歎口氣，臨走的時候，不放心的回頭多看他幾眼，又交代了松原怎麽給曹添峰服用消炎止疼的藥片，塗抹燙傷藥膏後，才坐上了王府馬車趕去了皇宮。

  可能是昨夜裡太累了，坐上馬車後，她就睡著了。

  直到皇宮，車夫喊了她一聲，她才醒來。

  “王妃，皇宮到了，皇上的人說要帶您過去見他！”

  “哦！”

  程玉姚扶著有些疼的額頭，可能是沒有睡好的緣故，她撩開車簾子，看到了馬車外候著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監，但她並未見過他。

  她下了馬車，就見他對她恭敬道：“恭親王妃，雜家這就帶您去見皇上，這邊請！”

  “有勞公公了。”

  程玉姚邊用手指揉著疼痛的額頭，邊跟著他走進了宮巷，老太監領著程玉姚走著，走著，只見周圍寂寥無聲，不見人影，朱緞鑲著珍珠的雲絲繡鞋踏在被露水洇濕的甬道上，連著裙裾碰觸的聲音，沙沙輕響。面前一角太液池水被日光投注下溫柔的顏色，泛著清淡的波光，岸邊白色的花兒紛揚似大朵的雪花，看得人心底漸起涼意。

  再往前，越走越是荒涼，四周草木蕭疏，很是冷清，更有無名蟲子唧唧作聲，令人倍覺蕭瑟。走著，走著，走了好一會兒，漸漸看清楚是一處宮殿的模樣，卻是滿目瘡痍，像是很久無人居住了，宮瓦殘破，雕欄畫棟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和凌亂密集的蜘蛛網，看不清上面曾經繪著的描金圖案。

  老太監帶著程玉姚拐進了一個小花園裡。

  皇上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召見她？
  她怎麽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怪異的地方？
  程玉姚停下腳步，“皇上到底要在哪裡召見本宮？”

  老太監也停下腳步，背對著她，摘掉了頭頂上的帽子，脫掉了身上的太監袍子，撕下了臉上的面具，狠狠地扔在地上。

  “恭親王妃，她是怎麽死的，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心中有愧？該不該以死謝罪　？”

  他眼眸中閃過一絲狠絕，猛地轉身，箭步飛來，手指成爪狀，掐住了程玉姚的脖頸，將她提起。

  “放開……我！”程玉姚因窒息漲紅了臉，雙腳在空中蹬著，掙扎著，望見那一張猙獰又可怕，令她忌憚的面孔。

  他心中殺機已動，要殺了她嗎？
  難道是為了……那個女人？
  “放開你？那當時你陷害她的時候，為何不想著放過她？”男人手指收緊，想要捏碎她的喉骨。

  “你是說永寧郡主……的死？”程玉姚臉色漲紅，幾近窒息的她，從嗓子裡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

  男人嘴角露出了獰笑之色，冷笑一聲，眼睛陰冷的如同毒蛇一般，“你還記得她？”

  “當然……她該死，而你也一樣該死！”

  程玉姚咧開嘴笑了，笑容清冷不屑，毫不把眼前隨時會要了她性命的男人放在眼裡。

  男人被她的話和臉上不屑的笑容激怒了，他的手指狠狠抓緊，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蹦出口，“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是嗎？”程玉姚從袖子裡抽出銀針，猛地甩向男人的雙眼。

  “啊！”

  一聲慘叫，男人的雙眼被銀針刺穿，疼的他將程玉姚給扔了出去。

  “我的眼睛！你個毒婦，我要殺了你！”

  男人用手拔掉雙眼上的銀針，卻感覺視線漸漸模糊，有血從眼睛裡一滴滴流出來。

  咳咳！

  程玉姚從地上爬起，手捂住脖子，缺氧嚴重，大口大口的喘息時，刺激的咳嗽幾聲。

  她看到男人雙眼流著血，針上的毒藥已經發揮作用，他的雙眼很快就會被毒瞎掉了。

  而他仍不死心，跌跌撞撞的跑來，從後腰抽出一把鋒利的短刀，下殺招，朝著程玉姚的頭砍下來。

  “啊！”

  程玉姚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臂，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上一口。

  叮！短刀落地。

  男人痛叫一聲，想要甩開程玉姚，卻被程玉姚站起後，將他手腕上的皮肉咬了下來，吐在了地上。

  “你這個妖婦！啊！”

  男人的雙眼仍在流血不止，完全看不見了，手腕也被咬的血肉模糊，疼的他難以站穩，也找不到那個女人殺了她。

  程玉姚擦掉嘴角染紅的血跡，彎腰將短刀拾起，一雙眸子像枯井一樣死寂，將短刀抵在了男人的脖頸上。

  “夜明礬？永寧郡主的親哥哥？你是想為那個女人復仇，對嗎？”

  夜明礬雖然看不見，但卻能感覺到脖頸上被冰涼鋒利的東西，抵在上面。

  他是害怕了，但一想到妹妹夜合被杖刑後死了，送入夜侯府的那天，娘哭瞎了，爹大病一場，而他更是心痛難忍，想要為妹妹報仇。

  終於他得知了是恭親王妃程玉姚陷害了妹妹夜合，一心想報仇的他，設計了今天的騙局，想要致她死地。

  本來不用他出手，可以借刀殺人，但他太恨她了，才忍不住動手想殺她。

  卻不曾想，現在竟然被這個妖婦給威脅了。

  “夜合，是你害死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放不放過我，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是活不久了。”

  程玉姚走到了夜明礬身後，狠狠的將短刀割進他的脖頸上，頓時一道血口出現，血噴不止。

  咣當，她將染血的短刀扔在地上，踮起腳尖，在脖頸噴血的夜明礬耳邊，勾起染血的唇冷笑。

  “夜明礬，前世裡你為了你的妹妹夜合能和曹龍那個混蛋在一起，將我扔進了枯井裡，想讓我自生自滅。

  但老天沒讓我死，我被救了！今世我就讓你嘗嘗，死在枯井裡是怎麽滋味。”

  她回眸看了眼小花園，還真是和前世裡她被夜明礬扔進枯井的地方一模一樣，不曾變過。

  程玉姚微微眯起眼睛，揪住男人衣領子，像是拖死狗一樣拖著脖頸噴血的夜明礬在地上走，很快找到了前世她曾落入的那口枯井。

  “來人……救……命！”

  夜明礬用雙手狠狠按住脖頸傷口，血仍然從他指縫流出，染紅了一地。

  程玉姚將染血的手，用夜明礬為數不多乾淨的衣擺擦乾淨了。

  “別喊了，你想殺我的時候，不也知道這裡是個禁地，沒有人會來嗎？”

  “救……”‘命’字還未喊出來。

  程玉姚站起身，猛地一腳將他給踢進了枯井中。

  咣當！

  劇烈的碰撞聲。

  夜明礬就算沒摔死，定會在黑暗的枯井裡，害怕中流血身亡。

  “你好大的膽子！”

  程玉姚身子一僵，突然聽到腳步聲從身後，一步步逼近她。

  “這裡是皇宮禁地，你竟然敢擅闖？還在此殺了人？”

  威武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讓程玉姚的心揪成一團，想逃卻不敢逃。

  “怎麽不逃？”

  男人沉重的腳步聲停在她身後，她知道逃不掉了，隻好轉身面對他。

  “兒臣知錯了……呃……”

  男人伸手猛地掐住她的脖頸，濃眉皺起，一雙眼像是寒夜，寒冷又黑暗。

  “曾經這裡是她最喜歡的地方，朕說過，這裡隻屬於她。後來她背叛了朕，朕就將她的屍骨扔在了你身後的那口井裡……

  這裡是皇宮禁地，也是她死後永遠也別想出去的地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程玉姚又有那種窒息的感覺，也正是這種感覺，讓她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或許一開始，夜明礬引她來這裡，未必是想親自動手殺了她。

  或許是想讓她來皇宮禁地，被皇上碰見，觸怒皇上，這樣她一樣死罪難逃。

  “淑妃一個人在這裡是夠寂寞的……既然你想陪她，朕現在就成全你！”

  皇上曹文元額頭青筋突起，手指用力，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