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亂了,這個世界全亂套了。
溫鬱驚魂未定,扭頭去看夏荷,在看到她受傷不重已自己爬起來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雲息庭為何會變成這樣,為什麽一夜之間,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
“陶星河,到底怎麽回事?”溫鬱不知此時應該生氣還是後怕,雲息庭突然變了,變得她不認識,也不知他還能否再變回來。
陶星河也歎氣,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坐在桌前,提筆寫下幾行字來:這就是我和過去的雲息庭,為什麽拚盡全力讓你遠離他的理由,他已成魔,性情大變,不再是過去的雲息庭了。
成魔?走火入魔了嗎?
溫鬱懷著疑問去看陶星河,他似乎能猜到溫鬱的想法,任命地點點頭。
提筆又寫:讓夏荷找個理由把他支開,我和你細說。
陶星河把紙交給夏荷看,夏荷一臉表情痛苦,擺了擺手,用唇語說道:“我不認字。”
陶星河翻了個白眼,夏荷用不上,只能靠他和溫鬱的演技了。
他讓溫鬱喊疼,喊得像一點,別太誇張。
溫鬱照做後,他自己嘬著牙花說道:“你身上骨折,又被打成內傷,肯定疼了,只可惜老藥罐裡的石髓用完了,治骨頭折損,活血止痛最有療效。”
“那你就去挖唄,趕緊的,我要疼死了。”溫鬱又嚎了兩聲,故意大聲說道,“剛剛被雲息庭按著,不知是不是被他傷到。”
陶星河衝她豎著大拇指,拚命點頭:“我可挖不了,那東西在千翠山的山頂才有,有的還在懸崖峭壁上,我又不會武功,給我摔死了怎麽辦。”
“讓別人挖,別人也不知道是什麽啊。”
這句算是說道點子上了,陶星河不去,別人也不認識那是什麽東西。
這漣殤教除了陶星河之外,只有一人認得石髓長什麽樣。
那時雲息庭才被前教主所救,因為傷勢過重,不得不把他放在老藥罐子裡,讓陶星河日夜治療。
當時,雲息庭第一次看到石髓後還有所懷疑,銅礦鐵器是否真能食用。
最後他身上的傷還是被這些銅治好,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雲息庭為報答陶星河的救命之恩,多次上千翠山頂挖采銅礦。
“算了。”溫鬱故意說道,“沒有就沒有吧,好得慢點疼點而已,夏荷,明日下山去襄城八珍居給我買點桂花糕來,我心情不好,又疼得緊,就想吃他家這口。”
夏荷立馬大聲附和:“我知道了,郡主,我明一早就去。”
之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就衝雲息庭剛剛對她的態度,溫鬱很是懷疑他會不會把話聽進去,還跑到山上采礦挖石髓。
想起掐著她的下巴逼她喝藥時的目光,不似關懷,更像是血海深仇。
之後一段時間,陶星河在屋中走來走去,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後,陶星河突然掐了溫鬱一把,大叫之後什麽都沒有發生,所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雲息庭走了,大概是上山去了吧。
“我有很多疑問。”終於能正常說話了,溫鬱剛剛都快憋出病來,馬上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陶星河接過話茬,給自己倒了杯水,緩緩開口:“本來不想這麽快告訴你,想等你稍好些休想一段時間之後,沒想到他這就來找上你。”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雲息庭他真的走火入魔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陶星河把他和雲息庭之間的小秘密全都說了出來。
包括還在寧都時,雲息庭忽冷忽熱的態度,以及回漣殤教後,他不惜找人假扮夫妻,逼溫鬱離開的原因。
其實說得最多的,還是雲息庭自從知道自己不能再去愛溫鬱後,有多糾結痛苦。
他一直憧憬能把溫鬱堂堂正正娶進門,許她一生繁華。
第一次親吻時,他說三個月後訂親是真的,把神女玉牌鄭重其事交給溫鬱時,他說要負責的話也是真的。
他愛溫鬱,愛到能讓他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親口跟我說,他很後悔修煉瀲情絕,他寧願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當時我還開玩笑,說或許他不學瀲情絕,你便不會喜歡他……”陶星河越說越平靜,仿佛壓在心裡的大石徹底放下了,“誰知我們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溫鬱不知要說些什麽,甚至找不到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一直以為是雲息庭不夠喜歡她,甚至根本無法喜歡她。
然而實際情況,竟比不喜歡要嚴重許多。
如果她早點知道,會做出如何選擇呢,是從此遠離雲息庭各自安好,還是不離不棄,在無法得到愛的情況下追逐幸福。
回想起雲息庭幾次對她欲言又止時,他那糾結痛苦的表情,以及被打斷後終究沒能說出口的失落感,無一不讓溫鬱揪心。
“如今瀲情絕已經控制他絕大多數思想,這才導致他性情大變,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陶星河又說。
“以你的醫術,有可能恢復嗎?”溫鬱最關心的是,雲息庭還能不能回到從前。
陶星河搖搖頭:“不知道,走火入魔後,他的行為甚至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預測,不過這兩天的觀察來看,我發現他這些不正常的舉動有一些特點。”
“是什麽?”溫鬱急著問。
陶星河用手指敲著桌子,似乎到這一刻都在猶豫他的想法是不是正確:“我發現他對於你的事無比上心,但凡和你有關,他會莫名暴躁衝動,甚至會傷害你或者身邊的人。”
剛剛夏荷也說,爬牆頭時看見雲息庭發脾氣的場景,甚至把尹孤晨打出屋,罵最讓人難以接受的話。
而雲息庭也親口承認,他發脾氣,是因為尹孤晨告訴他,說溫鬱快死了,一直不見好轉。
再想想他進來後發火捏溫鬱的下巴逼她喝藥,也是因為她被嚇到後不敢喝藥。
如果雲息庭真的在乎她,會做出如此粗魯的事嗎?
不惜弄疼溫鬱,只因為想讓她喝藥。
溫鬱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還以為陶星河也有同樣看法。
誰知他聽後忖度片刻,竟點點頭:“在雲息庭的身上,這並不矛盾。”
“不會吧。”
“就好比我說你的方子中少一味藥材,他立刻上山挖礦了。”
外面突然傳來雨滴的聲音,入冬之後,雨似乎頻繁起來。
屋裡陰冷陰冷的,溫鬱讓夏荷把腳底的被子掖好,繼續聽陶星河的分析。
“雲息庭之所以成魔,是因為目睹你被虐待,想救你才成功的,而瀲情絕成魔的條件是為愛心動,所以你是導致他成魔的主要因素。”
陶星河頓了頓,又接著說:“而瀲情絕,經前教主筆記中記載以及我們的研究,它會對修煉者喜歡的人產生敵意,加以傷害,這也就是為何雲息庭在你周身使用瀲情絕後,你會害溫病,邪風入侵,其他人卻不會的原因。”
“他如今走火入魔,思想被體內的瀲情絕掌控大半,他對你好是發自內心的,在對你好的同時傷害你,是被瀲情絕操控的。”
“也就是說他越是在乎你,瀲情絕越會通過控制他的思想來傷害你,這對你來說絕非是件好事。”
溫鬱覺得有些頭痛,她已經完全被陶星河繞暈了,完全沒辦法思考到底是什麽意思。
重傷之後的身體虛讓她略顯疲憊,擺擺手讓陶星河不要說了,她需要時間消化,這段講述對她來說,太過匪夷所思。
“總而言之,等你傷好,如有機會能逃離漣殤教,去到一個雲息庭找不到你的地方,你還是先逃命再說吧。”陶星河站起身,找夏荷要了一把傘,“我先回去準備熬藥,這時候,雲息庭也差不多回來了。”
“陶星河。”溫鬱柔柔太陽穴,叫住他,“務必研製出去除雲息庭心魔的方法,好嗎?”
陶星河點點頭:“我盡量。”
下雨之後,漣殤教內小路濕滑,不易前行。
陶星河撐著傘走回老藥罐子,學思正坐在藥房拖著下巴打瞌睡,這兩日忙壞了陶星河,他也沒好到哪去。
拍拍身上被雨水打濕的地方,陶星河把傘交給學思,看了看天說該準備晚飯了。
他有些珍惜此時寧靜的時刻,大概至此之後,很少能感受到了。
“五加皮,牛膝,土鱉蟲……”陶星河自言自語地一邊稱量草藥,一邊再把草藥集中在一個小黃紙上。
“先生,溫姐姐沒事了吧?”學思在一邊摘著青菜,見他又準備熬藥,關心問道。
陶星河回答得心不在焉:“醒來就沒事了,你今日能睡個安穩覺。”
“先生呢?”
“我?”陶星河無奈笑著,“任重道遠。”
正說著,院中似乎有什麽動靜,緊接著藥房的門被推開。
雲息庭渾身濕透的站在門口,從懷中掏出一塊銅塊來,直接扔到桌上。
他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哎,你幹什麽去?”陶星河撿起石髓,追著問道。
“下山。”雲息庭頭也不回地向外走著,“買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