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很長,很真實,她似乎回到她的世界。
檢測身體狀況的儀器聲近在耳邊,她的手指動了動,馬上聽見有人呼喊的聲音。
“醫生,醫生,病人有意識了,她的手動了……”
她回來了嗎?她死了嗎?她是不是回到現實中了。
心臟處的壓迫感讓她極度痛苦,像重錘一般一下一下敲打著她的心臟。
無力地掙扎著,扭曲著,想要衝破一切束縛。
卻在最後一刻,宣布以失敗告終。
“呼……咳咳……”當溫鬱全部的感官細胞重回大腦時,首先給她發來的身體信號是疼。
呼吸會疼,咳嗽會劇痛,身體像是散了架一般哪哪都疼。
檢測儀器的滴滴聲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人中處針扎一般的疼痛,之後她有力氣睜開眼睛。
視線在疼到流淚的模糊中漸明,映入眼簾的是陶星河喘著粗氣站在他面前,好像做了什麽體力活,異常勞累。
“醒了?”陶星河呼了一口氣出來,“你個棒槌,剛給你做了心肺複蘇,差點沒累死我。”
溫鬱依然有些發蒙,疼痛讓她喪失說話的能力,只能盡量維持正常思考。
她在生死邊緣被陶星河救回來,她明明都聽見現實中檢查儀器,以及護士呼叫醫生的聲音了,卻被這個鳥人又拉回書中?
溫鬱幡然醒悟,突然仇視地看著陶星河,剛想起身給他一頓胖揍。
“哎,你最好別動,我剛給你做心肺複蘇,用力過猛,不小心壓斷你三根肋骨。”陶星河適時出聲,阻止她起身的動作。
把她又拉回書中,還壓斷她三根肋骨?
溫鬱要氣炸了。
“陶,星,河……”溫鬱一字一頓地喊出他的名字,隻想忍著疼先揍他一頓再說。
可瞬間的疼痛讓她整個身體蜷縮起來,罵人的髒話變成痛苦的悶哼。
“不用感謝我,我救你也是被迫的,你不活,我就得死,我們也算一命抵一命了。”
陶星河的祖宗晚上快找他索命吧,因為溫鬱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算了,沒死成就沒死成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去死。
溫鬱砸吧著嘴,頓時覺得有些口渴:“給我弄點水,再給我講講你們是怎麽把我救出來的。”
“別提了,說完你要多想,不利於你養傷。”陶星河揚揚手,喊來站在門外的夏荷,“你身上的傷該包扎的地方我都給你包扎過了,這段時間你就在床上躺著好好休息吧,雲息庭那邊……”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背過身去,朝外面走去:“你先別招惹他了。”
話說得雲山霧罩,又欲言又止地離開,溫鬱覺得萬般奇怪,又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她昏迷之前,明明被錢茂和喻歡折磨得半死,在經過無數輪折磨之後,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醒來後躺在床上被陶星河救活,她記憶空白的地方恰恰是最精彩的地方。
雲息庭是如何戰勝錢茂,她又是如何得救的。
夏荷一進來,看見溫鬱醒來,激動得直哭,大戰之前,她被迫和艾歌柳瑟新一起到襄城歌舞坊躲避,回來後溫鬱又徘徊在生死邊緣,她都快急死了。
“郡主,我的好郡主,你快嚇死我了。”夏荷知道她傷得重,沒敢撲到她床邊,隻得激動得連連蹦腳,“郡主若是就這麽去了,夏荷肯定忠心殉主,絕不苟活。”
“行了你,盼我點好吧,我要疼死了。”溫鬱疼得難受,聽著她哭,瞬間有種煩躁感,“趕緊給我倒點水喝。”
“還是先喝藥吧,陶神醫知道郡主醒來後肯定喊疼,在方子中開了鎮痛的藥,喝了能好受些。”
“行,趕緊的,這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夏荷用小杓一點一點喂著她喝藥,看她遍體鱗傷的樣子,又忍不住掉下眼淚:“我們郡主可受苦了。”
“漣殤教已經無事了?”
“是啊,雲教主打死了錢茂,喻歡也死了。”夏荷一邊喂藥一邊憂心地說道,“其實郡主已經昏迷兩天了,傷的太重,一直在鬼門關徘徊,能醒來真是謝天謝地。”
溫鬱被苦藥嗆到,兩下咳嗽,又差點要去她半條命。
皺著眉連大氣也不敢喘,溫鬱擺擺手,說等會再喝藥:“那雲息庭呢?”
“雲教主也受了重傷,這兩天一直將養著,不過……”夏荷放下藥碗,用絹巾給溫鬱擦擦嘴,“雲教主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嗯?”
“具體過程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把我安排在襄城躲難,我回來後往教主那邊看了一眼。”夏荷仔細回憶著,總覺得當時看到的情景有些不寒而栗,“教主他……當時在發脾氣。”
雲息庭發脾氣有什麽可怕的,還至於讓夏荷恐慌成這樣。
溫鬱狐疑地看著夏荷,總覺得她臉上的表情帶有些許驚恐,好像見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一般情況來說,雲息庭那座冰山,是不會輕易發脾氣的。
即便發了脾氣,不過是面無表情地說幾句狠話,把人趕出去自己冷靜,好似連大聲說話都不會。
身懷超高武功,擁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到底是出身官宦世家,即便是武將出身,也總帶有一絲書卷氣息。
超脫凡塵,好似事事不放在心上,又好似對誰都是發自內心的好。
溫鬱有些急切,不知夏荷口中的發脾氣,是如何景象。
於是夏荷把她看到的複述給溫鬱聽:“我回來時,聽說郡主和雲教主都受傷了,我肯定要在郡主身邊伺候啊,可惜陶神醫在治病救人的時候,不喜旁人在側,於是我便等在院子裡。”
溫鬱點點頭,她深知陶星河診治病人是何德行。
“然後我聽見教主那邊的院子傳來吵鬧聲,也是好奇嘛,我就搬了一些雜物爬牆向那邊張望,結果看見尹長老被雲教主從房中打出來,還罵他是廢物,不知為何,雲教主眼睛跟沁了血一般,看著特別嚇人。”
“啊?”溫鬱不敢相信。
雲息庭把尹孤晨從房中打出來?
這也太離譜了。
他倆是什麽關系?他倆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從前教主在時,雲息庭,季涼謙,以及尹孤晨的兄弟情義便極度要好,更是在雲息庭成為教主後,一心幫他打理教中事務。
不管漣殤教遭遇圍剿,情況有多凶險,尹孤晨都在舍身保護漣殤教,即便遍體鱗傷。
所以不管出於何事,雲息庭都不會和尹孤晨動手,更不會罵他廢物這麽難聽的話。
“到底尹長老做了什麽,能讓他發這麽大的火……”溫鬱示意夏荷把藥再端來,她再喝幾口,畢竟身子是自己的,不喝藥就要忍著疼。
這時,溫鬱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雲息庭穿著黑紅相間的衣裳,在門口出現。
夏荷被嚇了一跳,去拿藥碗的手哆嗦了一下,險些把藥撒了:“雲教主,你進來怎麽也不敲門呢,好歹是我們郡主的閨房。”
“她進本教屋時,不也從不敲門?”
雲息庭邁步走進來,帶著迫使人想要下跪的氣勢,嚇得夏荷連連後退,她的手更加抖了。
“藥灑出一滴,本教會剁你一根手指,不信你可以試試。”
“雲息庭,你嚇夏荷做什麽,我們招你惹你了?”溫鬱可惜自己不能動,不然她非要把雲息庭趕出去不可。
繼續向前,直至走到溫鬱的床邊,雲息庭帶著邪魅的笑容,拿過夏荷手裡的藥碗坐於床邊,散發在他周身寒冷的氣息,讓溫鬱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就像夏荷說的,雲息庭和以前不太一樣,改變如此巨大,他每一個表情動作,甚至說話的語氣,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讓溫鬱毫無由來產生恐懼感,並不是輕浮的舉動,而是那雙好似被血染過的雙眼。
“你,你……”溫鬱提著氣就想向後去躲,可她身上傷處太多,動一下整個面部都扭曲到一起。
“你不是好奇尹孤晨做了什麽,才讓我發火的嗎?”雲息庭一把拉住溫鬱的胳膊,把她拽回到原位,“他隻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什麽話……”
“他說你快死了,一直不見好轉,所以我才發了脾氣。”雲息庭說著,松開她的手,舀了一杓藥送至她的嘴邊,“好了,解謎時刻結束,你先把藥喝了。”
陌生又讓人恐怖的雲息庭,即便是溫鬱,那無形的壓迫感,也讓她無法呼吸。
溫鬱微微別過臉去,不敢對視他的眼睛:“你出去,你這樣我會害怕。”
“把藥喝了。”
“我讓你出去!”溫鬱一聲怒吼,幾乎用去她所有力氣。
“不喝是吧?”雲息庭突然捏住溫鬱的下巴,直接把藥往她嘴裡灌,“不聽話,你可知會給身子惹事。”
被捏疼的下巴,掙扎中牽動的傷處,以及苦藥衝入口腔和鼻腔後,嗆得她不停咳嗽。
溫鬱痛苦地扭曲著,掙扎著,卻換不來雲息庭的停手。
“雲教主,你快住手!”夏荷看不下去了,忍著恐懼感,跑過來拉住雲息庭的胳膊,“郡主被你弄疼……”
話還沒有說完,夏荷突然被震飛出去,身體撞在櫃子上後,疼得她完全爬不起來。
這時,陶星河從外面衝進來,見此情景,忙大聲喝止:“雲息庭,老子才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你再動一下,是想親手把她送去鬼門關嗎?”
“你剛剛說什麽?”雲息庭紅著眼睛,怒視門口的陶星河。
陶星河似乎一點都不怕他,甚至上前一步,語氣更加強硬:“全天下只有我能救她,你再不住手,我就死在你面前。”
誰知雲息庭竟真的乖乖住了手,把藥碗往地上一扔,起身站起來:“藥都灑了,重新熬藥給她。”
“你先出去,我要給她重新包扎傷口。”陶星河怒意未消,拚命隱忍著。
“好。”雲息庭似乎對他有所忌憚,在經過他身邊時,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一個月內,我要她活蹦亂跳地站在我面前,治不好,我送你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