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母那兒出來,蘇予橋便心事重重的。
子月擔憂道:“小姐,需不需要奴婢回去給您泡杯熱茶?”
“不必了,過些日子就是迎新節,咱們還得跟著母親好好操辦。”蘇予橋歎了口氣。
她想了想,有問道:“姑爺昨日可有回來?”
“不曉得,不過今天早晨看到姑爺在書房裡,估計也是早晨剛回來吧。”
“昨日聽說小廚房裡燉了烏雞湯,也不知他喝了沒……”蘇予橋邊想著邊走去了書房。
“少夫人。”阿暮頷首。
蘇予橋點了點頭示意免禮:“大少爺可在裡頭?”
“是。”
“你去告訴少爺我來了。”
阿暮為難道:“少爺說任何人都不許打擾。”
蘇予橋心中燃起無名火,強顏歡笑道:“你去傳話便是,犯了錯算本夫人的。”
阿暮看了蘇予橋一眼,進了屋去通報。不一會兒便走了出來:“少爺讓您進去。”
“你在外邊候著。”她側身先對子月交代,之後走了進去。阿暮還給她關上了門。
“妾身見過郎君。”
陸名柯放下了筆,微微笑著問道:“聽阿暮說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蘇予橋心中有些別扭:“妾身如今為您發妻,就不能來關系看看您嗎?”
他嘴角的笑容被放平,道:“我原以為你同其他貴家小姐一樣,不想你倒是給了我一份驚喜。”
陸名柯不喜不悲的模樣真叫蘇予橋有些瘮得慌,她嚇白了臉慌忙跪下:“是妾身逾越,叨擾了郎君,妾有罪。”
歎了口氣,他起身扶起蘇予橋,笑道:“你又何須緊張?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難得見這般有趣的姑娘。”
蘇予橋聽他這麽一說,松了口氣。
她想起了昨天廚房的烏雞湯,問:“廚房昨日像是給您燉了雞湯,您喝了嗎?見您如此憔悴,想來該多補補。”
陸名柯一頓:“雞湯?”
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忽然笑著揮了揮手:“應該是進了年茶這丫頭的肚子裡去了。也罷,我本就不是很愛喝補品。”
“年茶?”
蘇予橋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怎麽又是她……
陸名柯見她神情不對,收斂了微笑,解釋道:“父母親對她像是半個女兒般疼愛,我亦當她是妹妹一般,這院子中我還來不及吃的便會給她吃。”
她聽到這話微微一愣,也沒管這句話有何問題,隻注意到了他說“我亦當她是妹妹一般”。
蘇予橋又輕聲問道:“可是因為她父輩是陸家舊交?”
見陸名柯沒有說話,她擔憂道:“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沒有。”
陸名柯看了眼書桌,說道:“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只是當年知曉的人少,爹娘便沒再有意提過。”
“當年……發生了什麽?”
蘇予橋好奇心驅使,還是嘴碎問了一句。
陸名柯看了看蘇予橋,淡淡笑著說:“只是件小事罷了,不足為奇。而年茶嚴格論起來算是我乾妹妹,不過為了保護她還是選擇了這個身份,盼她能忘卻前塵舊夢。”
蘇予橋了然,有了陸名柯這話,她對年茶莫名的敵意也便消失了。她說道:“過幾日母親正好替她整理嫁妝,既然算是你乾妹妹,我這個做嫂嫂的也會多注意些給她多準備點兒。”
陸名柯笑得燦爛:“那自然頂好。我這兒還有些繁瑣的雜事處理,明兒你還要回門,先回去歇會兒吧,我等會兒就去找你。”
“好。”蘇予橋幸福地走出門。
望著她離開的方向,陸名柯的笑容頓時凝固,一瞬間變成了一張冷漠的臉。
*
某日,蘇予橋被叫去一同打理年茶的嫁妝
她望著眼前的金銀首飾,感歎道:“她母親給她留了不少呀。”
陸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眸色微沉:“於她而言確實挺多。”
她捧起一盒沉重的木盒子,放在一旁,一打開便金光閃閃。就連蘇予橋這般見過世面的也不驚感慨。
“你拿起筆,我報的你都記下。”
陸母語氣平淡,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支,依依說道:“蝴蝶步搖一支,翡翠手鐲兩對,南海珍珠一串……”
零零總總記在明面兒上的足足兩頁紙,而其余的依陸母的意思就是偷偷塞給年茶,以免遭人閑話。
蘇予橋暗中歎道:“不愧是陸家的舊交,這光是嫁妝便價值連城。”
清點了一大半,陸母悄悄看了眼打理好的那些嫁妝,對蘇予橋說道:“這裡也差不多了,你且先下去休息吧。過幾日的迎新節你可要好生準備。”
“兒媳知曉。”她退了下去。
偌大的庫房,只剩下了陸母一人。
她幽幽地看向其余的幾個箱子,冷冷一笑:養了你這麽久,這些費用也不足為過。若是她再來,我也有理由交代。
年茶一聽說陸母真的給她準備嫁妝,都不可置信地抽了抽嘴角。一個小丫鬟,就算是大少爺身旁的貼身丫鬟,主母做主添置的又能有多少?
不過現實啪啪打臉。
下午,那些嫁妝就被抬進了她的房裡,佔了半個房間。可把來往的丫鬟家丁羨慕壞了,陸夫人寬厚待人的形象也一瞬間傳了滿城,成了不少高門大戶的丫鬟們欽佩崇拜的對象。
年茶眉毛一挑。她又不是沒做過主母,況且還在深宮大院裡的國母,怎會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
當晚,她便點起了蠟燭,打開了離她最近的那個箱子。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那支蝴蝶步搖。
她雙眉瞬間緊蹙,盯著它久久不能言語。
而某人在房中打坐,忽然睜開了閉上的雙眼,妖冶一笑:“正事兒,來了。”
*
迎新節
“阿暮阿暮!快點來呀!”
年茶興奮地在前頭呼叫著阿暮。
看著周圍人奇妙的眼神,阿暮嫌棄地快步走向她,瞬間想縫起她的嘴:“別吵了。”
年茶乖乖閉上嘴,眼睛到處張望著。忽而她瞧見很多帶著面具裝扮的人,這技術比現代的cosplay還強啊。
那耳朵,那尾巴……簡直跟真的一樣。
她眼前一亮,拽著阿暮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你們這是什麽裝扮呀?”她看著一個似乎扮演山羊的男人,他帶著面具,露出的眼睛看向年茶,閃過一絲疑惑。
他剛要回答年茶的問題,忽然注意到了她旁邊的阿暮,不知為何瞬間渾身僵硬不說話了。
“嗨?”
年茶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沒反應,以為是不想理她。瞧見了裡面都是他這樣裝扮的人,年茶就壯了膽前去湊熱鬧。
阿暮看向剛才那個男人,感興趣地問:“羊族?”
男人沒有回答,隻一雙眼睛出賣了他如今的恐懼。
“阿暮,你幹嘛呢?”年茶皺眉,在裡面看向阿暮。
阿暮走向了年茶,說道:“這是萬獸迎新的活動,有些危險,咱們去別處玩吧。”
“怎麽危險了?反正離陸府的安排還早,咱們看完這個就回去。”
最終拗不過年茶,阿暮無奈地在她身後,默默保護著她。
可是年茶卻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似乎這裡的所有人都很怕她,這又是什麽道理?難道這個身體以前來過這裡,甚至砸過場子?
於是沒過半刻鍾,她欣賞完造型就無聊地走了出去。
阿暮在門口一頓,側身不知看了眼什麽,這才離去。
萬獸樓中的人頓時松了口氣,不敢造作。
“兔子姐姐,那人該不會發現我們了吧?”
一個扮演老鼠的男人問旁邊扮演兔子的女人。
她看向二人消失的地方,說道:“沒關系,只要在這裡,我們都是安全的。”
剛進陸府的門,與她要好的小廝就急忙迎道:“哎喲我的姑奶奶,你這是又去了哪兒?少爺正在到處找你呢。”
年茶微微好奇:“找我?找我幹嘛,少夫人不是給府上丫鬟家丁都批了假在街上玩一個時辰嗎?現在可才過了半個時辰呢。”
小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您貴人多忘事兒啊。以前大少爺都是和你一起出去過節的,不找你找誰呀?”
年茶尷尬地看向了阿暮,哪知他冷漠還面無表情。她憤憤說道:“我這就親自去向少爺請罪。”
白瞎了我的精力,陪他出去玩兒還給我看黑臉。
她默默吐槽著,跟著小廝去了陸名柯那處,隻留阿暮一人在門口。
“少爺。”
“進。”
年茶一推開門,就發現陸名柯站在床邊,不知看些什麽。
“天涼了,少爺多添幾件衣服吧,不然開窗著涼。”
陸名柯低頭看向年茶,似是明知故問道:“你跟阿暮出去的吧?”
“是。”
陸名柯聽到這個回答,心裡僅存的期驥毀滅殆盡。
“在你心裡,隻認識兩年的阿暮比我還重要嗎?”
聽著陸名柯的語氣,她有些茫然了。
原以為他想開了要跟蘇予橋好好過日子,這樣對她和他們夫婦倆都好。不想他現在恐怕還是對她有些好感,就連她定親了也沒用嗎?
若是再糾纏,難恐不重蹈覆轍。
年茶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阿暮是年茶的未婚夫婿,少爺是年茶伺候多年的主子,這讓年茶如何定奪?”
“倘若有一天,我和阿暮你只能選一個人活著,你會選誰?”
她猛的一頓。
不論過去將來,她以為自己不會想這種無趣的問題。現在遇到了,還真不知道如何作答。若是平心而論,她一定是保陸名柯的,畢竟只有他活著,自己的任務才能完成;可阿暮……
一想到這裡,她默默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陸名柯見她的反應也猜到了半分,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年茶沉重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