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茶被他嚇得一跳,遲遲不敢背過身去。
陸名柯聲音低沉,有些急促地吩咐道:“今天的事情不準說出去!”
“是。”年茶腳下一溜煙兒跑了走。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一件一件穿起自己的舊衣服,腦海裡會想著今日的畫面。
那片梅花林下
陸名柯按照原先計劃好的,走到了涼亭處小憩。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遠處便傳來女子們如鈴般清脆的笑聲。而這聲音的主人之一,便是他今日的獵物。
小姐面容嬌美,舉止端莊得體。
蘇予橋注意到了一旁的涼亭,與陸名柯相視,忽而怦然心動。丫鬟子月見小姐的雙頰微紅,好奇道:“小姐,您怎麽了?”
蘇予橋緩過神來,看向子月,搖了搖頭:“沒事,許是穿得有些厚重。”
“你家小姐是個嬌娃娃,往後你可得仔細照顧著。”耳邊傳來素秋縣主的聲音,眾人連忙行禮。
“免了吧。”
此地離京城雖不是山高皇帝遠,但也隻陳郡王一家皇親,故而素秋縣主在一眾千金中也算是有些分量,這才有些囂張跋扈的資本。
她向來與蘇予橋不對付,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蘇予橋,不能出來就別瞎轉了,省的佛門聖地多了你這分晦氣。”素秋縣主捧著精致的手爐,上下打量著她。
蘇予橋並不想理她,說道:“縣主說的在理,不過予橋如今還有事忙,先告辭了。”
素秋縣主輕蔑一笑,管自己去歇息。
蘇予橋再次看向亭中的陸名柯,對他歉意一笑,轉身離去。陸名柯點頭示意,只是欣賞了片刻風景便也離開。
年茶沒有立刻回房,而是打算去借身衣裳。她聽聞這些天有不少貴家子弟來這兒,想來找丫鬟借衣裳應當不難。
她彎彎繞繞打聽了她們的住處,瞧見有幾間房的燈還亮著,心下一喜,走到最近的那間敲了敲門。
“誰呀?”
從裡面探出一個頭來,此人正是蘇予橋的貼身婢女子月。她見是年茶,問道:“這位姑娘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嗎?”
年茶有些歉意,說道:“不好意思這位姑娘,不知您如何稱呼?”
“我…我叫子月。”
“子月姑娘,我是陸府的丫鬟,我少爺忽然今日來此拜神,我便沒來得及帶衣裳。不知子月姑娘可否先借我一套,他日必有重謝。”
子月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笑著說道:“姑娘不必客氣,出門在外遇到難事很正常。還請姑娘稍等片刻,子月給您拿一身。”
“那就多謝子月姑娘了。”年茶松了口氣,她似乎很久沒遇到這麽單純質樸的人了。
子月進屋後挑了一身淺紫色的衣服遞給了年茶:“我帶了三套換洗的,明兒個我家小姐就要回府了,這件就當我送你吧。”
“這多不好意思呀……”年茶收下了那件衣服。
子月說道:“不用這麽客氣。”
“不知你家小姐是哪個府上的?”
“知府大人府中。”
年茶一頓,有些不詳的預感:“該不會是蘇大人府中的嫡小姐,蘇予橋蘇大小姐吧?”
“正是。”子月笑盈盈的。
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年茶微微一笑:“我聽我府上的主母說過,蘇家小姐才貌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千金小姐。”
子月毫不客氣地誇耀道:“我家小姐可是整個城中最最最好看的小姐啦。”
“夜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去洗漱了。多謝子月姑娘的衣服了,日後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年茶對她淺笑示意,沒等子月開口便快步走了開。
次日,子月將這事說與蘇予橋聽,蘇予橋想了想,猜到:“她可能是陸公子的丫鬟。既然陸公子竟也來了這裡,那昨日那位公子該不會……”
蘇予橋一想,有些羞紅。
子月迷迷糊糊,問道:“該不會什麽呀?”
“你這丫頭,快快收拾行李吧。”蘇予橋朝她無奈一笑。
子月應聲,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
說是來見住持,可今日一聽住持還是沒來,陸名柯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讓他們收拾一下回府。
年茶滿頭黑線,對陸名柯的迷惑行為表示不滿。
陸名柯扭頭看了眼年茶的衣服,問道:“你這身是哪來的?”
年茶答道:“向別人家借的。”
“那你昨日為何……”陸名柯覺得委屈。她給自己借衣服,卻不幫他也借一身。
年茶覺得他莫名其妙:“那邊都是女客,我也只能借到女衣。年茶是一介女流,自是不方便與男客交流。”
陸名柯默默看了她一眼,哼聲進了馬車內。
年茶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梅林,撐著阿暮的手上了馬車,坐在他旁邊歎了口氣。
阿暮見她神色懨懨,說:“等會兒回了府可不能這副模樣,不然大夫人又要說你。”
年茶點了點頭:“我知曉的。”
“你這身是蘇家的丫鬟服吧?”
年茶一愣,隻覺阿暮好生厲害,隻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怎麽知道?你還觀察過蘇家的丫鬟服?”
阿暮只是依舊面不改色地駕駛馬車,說道:“你的袖口縫著‘蘇’。”
年茶翻過來一看,果然有個小小的“蘇”字。
“日後不要招惹蘇家,安安分分的就好。”這一次,阿暮總算是看向了年茶,神色嚴肅。
年茶心裡閃過一絲疑惑,鬼斧神差之下說道:“你怎麽知道不能惹蘇家?”
“我不知道。”他面容淡淡,不再說話。
年茶:……
回了府,見過了陸夫人,服侍完了陸名柯,終於到了她自由活動的時間了。
除了第一天的陸名柯有些黏人之外,其余時候就當她不太存在了。這現象著實是個好的開始,就等蘇予橋入了門,她再遠離陸名柯,默默在暗處護著他就好。
“年茶姐,夫人叫你過去一趟。”
剛想回床上癱著的年茶聽到門外的聲音,無奈地回道:“我這就去。”
她匆匆換了身自己的衣服,趕往陸夫人的房中。
陸夫人見到她,淡淡一笑。
年茶輕輕俯下身行禮:“夫人萬安。”
陸夫人點頭:“免。”
年茶正了正身子,乖乖低頭。
她看著年茶乖巧的模樣,說道:“你在名柯身邊也有十多年了吧?”
“回夫人的話,十一年了。”
“我也算瞧著你長大的。今日叫你來,也是想著找你來說說體己話。林嬤嬤。”陸夫人讓林嬤嬤帶著下人們出去。
待人走後,她才又說道:“我兒與你也算是青梅竹馬,我待你的感情更是半個女兒般。名柯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我給他謀了蘇家的親事,想著你也老大不小了待在他身邊也不成樣子,不如我做媒,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子與我說,我作為陸家主母親自給你出份嫁妝,權當謝謝你這麽多年陪伴我兒。”
“年茶何德何能。照顧少爺本就是年茶修來的福分。”她趕緊跪下。
陸夫人微微一笑,說:“你看你,緊張個什麽。莫不是喜歡上了哪家兒郎?”
看著陸夫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年茶說道:“並未。”
“我聽別的丫鬟們說你和名柯走得近,這些日子他知道自己將和蘇家定親,倒是長大了不少。名柯遲早要娶妻,你還在那,於理不合。”
年茶眉毛一挑,解釋道:“其實……其實年茶心悅阿暮。不過年茶與少爺好歹十多年主仆情分,求求夫人讓年茶服侍著少爺娶妻後再成婚,年茶必將感激不盡。”
陸夫人倒是很驚訝,她竟然會喜歡阿暮那個呆木頭。
得到答案的陸夫人笑著說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親自做主讓你和阿暮成婚,如何?”
“謝夫人恩典。”
年茶叩首,微微松了口氣。
她離開的時候,還暗暗對阿暮說對不起:你可別怪我呀,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只能拖你下水。
其實她一直覺得阿暮很奇怪,怪在哪兒,暫時不說。
年茶心事重重地回了房,才小憩了一會兒就被陸名柯叫去了書房。
她按捺住想殺人的衝動,走去陸名柯的書房。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檀香味,陸名柯的臉拉得老長,不用想都知道陸大少爺心情不佳。
“少爺。”
陸名柯目光冰冷,看向她的時候,年茶總感覺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凌遲處死。就在這僵硬的氣氛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後,陸名柯畫著畫,不經意地問道:“聽說你喜歡阿暮?”
“啊?”年茶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對吧。”
陸名柯眼眸微沉,嗤笑道:“祝你們二人百年好合?”
年茶自然聽出陸名柯話中帶刺,只是順著他的話道謝:“多謝少爺。”
陸名柯黑了臉:……
“出去吧。”
年茶:……
神經病。陸名柯就是沒事找事做。
她生著悶氣,出了書房就遇到了另外一位丫鬟,她笑著對年茶道喜:“恭喜你呀年茶姐,全府都聽聞你要和阿暮成婚了,夫人還特意給你準備了嫁妝,好讓人羨慕呀!”
年茶眯了眯眼:“全府?都聽聞了?”
“對呀,就在剛剛。我還聽家丁說呀,阿暮一聽到的時候都樂壞了,臉都通紅通紅的。”
聽到她的笑聲,年茶隻覺得自己時候不多了。認命地打算去找阿暮解釋清楚。
書房內
書桌上的畫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陸名柯硬生生掐斷了一隻筆,木屑生生卡在血肉之中,右手已然血肉模糊。
他苦笑一聲:所以我用盡全力推開你,這才幾天,你就變了心……年茶,你好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