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策掙扎,繩子無法掙脫,眼睜睜看著美麗女子被人摁床上,美麗女子黛眉深深凝住,眼底是無情無盡的悲傷,甚至是顯而易見卻見不到底的絕望。
美麗女子眼角流出眼淚,此刻的她,已被人雙臂鎖住,連動彈都幾乎動彈不得。
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安湛看在了眼裡,抉閑從天上帶來的好茶味道極佳,抉閑看上去似乎只顧著品茶去了,連眼睛也不見轉一轉,看似不甚留意周邊事,事實上早已余光看進了心裡去。
世間不乏漂亮女子,像是那個美麗女子的那幾分姿色,人間多,仙界也多,只是人間好色公子多,仙界卻是寥寥無幾,相比較而言,女子還是在仙界待著比較安全。
抉閑眼眸也不抬,隻道茶香嫋嫋好喝,介紹起了茶的由來,是為瑤薇所贈之物,花界最不缺花,當然也不缺花茶,安湛斂眉,“你不救她?”
原本四下無風,無陽光,陰天,除了潺潺流水聲,聽不見其余聲音,這下吹起了風,花草搖曳,小樹搖擺,吹起二人頭髮,抉閑攏了攏袖,凡事講究因果輪回,所遇之事無論好事壞事皆有因有果,神仙何必插足,況且凡人之事他早已在三千年前便已不再管,若說救,也是安湛救,這塊土地歸他管,他還是個管人間事的天神,哦不,是小地仙,什麽天神,
抉閑直言不插手人間事,現在不會,日後也不會,安湛挑眉,抉閑又一個口是心非時刻來了。
若是不會,那麽後來救南越皇帝被審刑院提司,救阿沁沒讓她被玷汙,連傷二十萬大軍是怎麽回事?
從前安湛是天神,受神族族規束縛,除了公務事意外,不得讓任何凡人感知到他是天神的存在,被貶成小地仙以後,也脫離了這條束縛,說到底少了這條束縛輕松得多,至少能時不時出現在風沅芷的身邊,出手保護她。
對於那美麗女子的遭遇,安湛憐之惜之,只見他弓指一彈,瞬凝一顆白色珠光於指尖,飛向遠處,正好打中那位試圖玷汙美麗女子的好色之徒的額頭上。這一打,珠光化成了一塊普通無比的石頭,這人被打中後,停下了扯美麗女子的手,女子連忙將被扯開的外套穿回。
這人拾起這塊打中他的石頭,神色一怒,大罵道:“哪個龜孫王八蛋乾的?”
周遭的人個個搖頭,都說不是自己。
誰偷襲了別人還承認的,這人冷靜了一下,可能還真不是自己人,說不準是被綁住的高正策和霍玥。
“老子美女也不玩了,馬上殺了你這個王八蛋。”
這人反手拔劍,此刻安湛弓指又一彈,飛出凝聚的白光將綁住高正策的繩子打斷,高正策松了綁,抬腿就是一踢,差些把這人的下巴都給踢掉。
只是人多力量大,人少力量小,高正策即便給霍玥松了綁,兩個人武功再高強也敵不過這這群人,這一群人,至少也是二百零幾號人,蝦兵蟹將還好對付,可個個身手不凡,說不好非但打不贏,命也能丟。
當皇帝當到這個份上,高正策也是無語了。
看看南越和西厲的皇帝,出門大搖大擺陣仗大,即便是微服私巡也安排了高手在暗處保護,而他卻隻帶了一個貼身侍衛,遇上這群蓄意謀反多年的人,算倒霉。
結果是,高正策被傷,霍玥也身負重傷。
差一些就被殺了,安湛從五百年後回來,知曉後來事,自然知道他們兩個死不了,只是受傷是免不了,不過他還是想勸勸他,日後打消娶沅芷的念頭,不為別的,光說為她平安,他也斷不會讓他們二人有相見的機會,可是萬一阻止不了呢?凡是未雨綢繆為好。
安湛放下茶香嫋嫋的茶盞,頃刻間化為無形,一眨眼的時間,座位上空空如也。
安湛不想用劍,對於他來說,即便沒有法力,一隻空手也足以把人打得日後隻敢夾著尾巴做人,只是出來混的人,哪個身上沒一把刀一把劍的,不做特殊的那個,一劍離手,劍入人群旋轉數圈遊刃有余,每近一人身,劍便劃破一人衣,劍斜身插地那一瞬間,所有衣服被劃破之人驚魂未定,世間竟會有如此神人,未見其人先見其劍,一劍離手劃破二百號人衣服,是個人都怕是沒這麽恐怖的吧?啊?
劍插地,空氣凝滯,人呼吸屏住,隻待那神人出現了。
果真不久以後,一道白色身影出現,那道身影越走越近,距離每往前進一步,人便看得更清楚一分,漸漸地,身影由模糊變清晰,誰也沒想到,竟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這個老頭子身形有些佝僂,走路有點慢,除了有一頭亂糟糟的白發,還有一團亂糟糟的白胡子,臉上皺紋遍布,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整張臉都要變形。
眾人氣息屏住許久,活在人間這麽些年,就沒有見過這麽老的人,更沒見過劍術如此了得的人,大家都猜想,若是老頭子不手下留情,他們如今怕是要共赴黃泉去了吧?
老頭子額頭皺紋一橫,“誰在打擾老夫睡午覺?”
原是打擾了高人睡覺,這群人不敢言語,萬一說了他不愛聽的話,被一劍殺了怎整,可萬一不說話,還是被殺那又該如何.
高正策走到美麗女子身邊,滿心愧意,沒能救她,若非白發高人出現,她怕是要被玷汙了清白。美麗女子沒怪他,這種情況,誰都自身難保。受了驚嚇,美麗女子往他懷裡就是一鑽,高正策斂眉,他們也算是共患難過的人了。
霍玥指向那位扒拉美麗女子衣服的人,道:“是他。”
這人心中一驚,急言道:“大家都有份啊!”
引來一片罵聲,不是你非得要強奸人家姑娘,直接把高正策殺了,會攤上這事兒嗎?
呸!出門沒裝腦子,哦,簡直是沒腦子!
都說團結就是力量,人多力量大,這下是因為什麽人心渙散的啊.
見著了高人,不是天大的好事,就是糟得不能再糟的事,這人向老頭子認錯,若他能放過他,日後他一定夾著尾巴做人。
話誰都會說,但不是誰都會做得到。
強者為王,弱者為寇,見著了強者,眾人紛紛認錯,安湛拉了拉臉,不悅神色顯而易見,拔起劍來,把這群人嚇得不輕,劍落,又是一驚,安湛擺擺手,讓他們都退了,一把年紀,懶得與年輕人計較。
這群人連忙退下,頃刻間只剩下高正策、霍玥與美麗女子三人。
高正策向安湛表示謝意,安湛目光落於美麗女子身上,也不多看一眼,收回視線,轉身就走。高正策問他,如何做才能報答他,安湛故意沉默良久,最後淡淡說一句,日後若是遇見了一個青衣女子,不娶她,就是在報答他。
高正策微微一笑,回答此生早已經不打算另娶他人,管她紅衣白衣還是青衣,不可能再娶。
安湛拔起劍,拂袖離去。
高正策追上,邀請他到王宮作客,安湛拒絕,高正策為表謝意,承諾日後一定不娶青衣女子,雖然他不知這位高人為何要如此交代他。
安湛舒展眉心,只是痕跡不明顯,無人發現。
等到安湛遠去以後,美麗女子也向高正策告辭。被女子發現了真實身份,高正策想要將她邀請到宮中,女子婉言拒絕,他救過她一命,她牢記於心,只是她向來不喜歡那種地方,況且高正策並不心悅於她,去了怕是日後徒增煩惱。女子的轎子已被毀,高正策邀請不到她,便讓霍玥把她送回了家。
白光成煙散去,安湛回到座位上,隻手一收,靜坐抉閑對面。
抉閑微微一笑,“那位青衣女子是誰?”
一盞茶喝下,安湛笑笑道:“一個與他無緣的姑娘罷了。”
瞞不住抉閑,那個女子,就是風沅芷了吧,除了她,還有誰能讓他掛於心上。
抉閑不說其他,心裡估計他約摸是為當初拒婚而悔青了腸子。
抉閑好奇,怎的他竟然逮著個皇帝就讓他別娶青衣女子,安湛是變得有些不似從前了,莫不是在人間待了十幾年變傻了不成?
安湛也不解釋,他一個對於往事以及未來之事都差不多了如指掌的人,真相不必說,說了也沒人信,便在事情原由上保持了沉默。
被調到此處當地仙,不在原來那方土地上,見不著繁華,也見不著沅芷,日子怕是寂寞,抉閑答應他 ,日後會時常來陪他。
安湛擺擺手,他怕是在天宮還沒煩夠他。
抉閑茶與桌也不收,回了天宮去。
風雲靖近日潛心修煉,說是潛心修煉,其實是把自己關在房裡靜心,風雲軒因為風雲靖說要潛心修煉,把玩心一收,就沒去找他。
數日後風雲靖從房中出來,風雲軒見著他,問他為何不修煉,風雲靖隻說,離魂術被廢,修不回來,修來無用,不如不修。
風雲軒聽著也信,拿著一盤棋便請他一塊下,風雲靖與他與桃花林落座,桃花林安安靜靜,除了落子聲與絲絲風聲,幾乎聽不見其余聲音。
一隻紫色的蜘蛛悄然出現,她看見他們,他們沒看見她。
君姬媱原是進不來青丘,只是與風雲靖交好的那些年,她知道怎麽進來。過往之事事事在心上,君姬媱來過此處幾回,只是風雲靖都把自己關進房裡不出來,她便也沒法見他,如今終於等到他出來桃花林,君姬媱隻管好好地看著,不去打擾,怕被發現後,日後她再也來不了青丘。
陽光溫溫暖暖,下著棋,碎影斑斑駁駁從花瓣葉子之間灑落,第一盤棋風雲靖贏。
風雲軒不服輸,要求再下,樹乾上的紫蜘蛛在兩人投入棋局中時化作人形,往樹身外踏出一步。
還記得從前的日子,二人在林中捉過一次迷藏,她往樹身外跨一步時被他發現,手揮一陣卷風引她往後墜,緊接著被他單手勾住腰,柔聲說一句原來你在這裡,不許再跑了。
君姬媱不由得心情沉重,世上之事是否都有定規,逾越此規便是理所不容,世上之情是否永跨越不過所謂正邪之理的鴻溝,即便此邪非邪,即便此人有一顆善良的心,也不行。
雲靖那樣溫柔心美的男子,曾經也是一個愛她入骨的男子,君姬媱本也想心滿意足,此生有幸遇一良仙,是為她的幸運,可此生失去這一良仙,卻是幸運上加倍的不幸。
癡情人一個,傷心有一顆,淚有無數點,回憶的空間卻極其狹窄,且緊閉,讓人不覺窒息。
一步跨出,無數回憶湧上心頭,你若不愛我,世間還會有誰愛我.
往事縈繞心頭,不覺帝後出現,一掌將她打飛百米。
聽聞動靜,風雲靖夾白棋手指微微一僵,抬眸望去,姬媱側躺百米之外口角流血。
風雲靖心裡一疼,頃刻間白棋從棋間掉落,除了他,青丘無人知曉二人過往,除了他,這裡無人會保護她。
“啪啦!”白棋掉落至棋紙,佔上一個對棋局局勢不利的空位,這一局,風雲軒大獲全勝。
風雲靖回神,棋輸了沒在意,心思全被引到一處,那便是君姬媱身上,他怕,怕帝後處死她。
一個怕字,化為悲與疼凝聚於心頭。
風雲靖起身,風雲軒見他神色如此,以為他是輸了棋而心裡不高興,便拉著他讓他再下一局,風雲靖將他的手推開,風雲軒撇嘴,“不想輸直說,下次我就不贏你了。”
與大哥下棋十盤,通常有九盤風雲軒輸,好不容易贏他一回,不會吧不會吧,大哥不會連一盤都輸不起吧?大哥向來樣樣勝過他,原來心態卻不如他啊
風雲靖不理風雲軒如何發牢騷,走到帝後的身旁,臉上所有原本的神色斂回,假裝不知君姬媱是如何進來的,臉色變得有些凜然,把帝後給瞞了過去。
帝後視她為孽障,一句魔君之女是孽障,留著不除必為患,隻手一出要殺了她。
風雲靖婉言阻攔,請求讓他親自處決君姬媱,帝後信得過他,便把君姬媱交由他處置,隨後轉身離去。
誰也不知,風雲靖將她放走,帶著她出了青丘,廢掉他留給她身上的青丘之氣,日後結界不再把她認,她也不得再進來。
君姬媱問他可是心裡還給她留了位置,若非如此,怎會救她?
風雲靖冷然拔劍,指著她的胸膛,冷冷道:“別想太多,不殺你,那是怕弄髒我的手。”
猶如一道雷,霹靂於她的心頭。
君姬媱眸中流露苦澀之色,早知結局如此,當初你我二人何必相遇,若注定以悲劇收場,相逢意義又何在?
風雲靖怕她不死心,再加一句,“莫要再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便是自取其辱。”
君姬媱心滴血,傷心欲絕轉身甩袖離去,風雲靖連目送眼神也不給一個,隻留一張冷漠的臉,刻在君姬媱的心裡。
回到棋局旁落座,風雲軒問君姬媱那魔女死狀如何,風雲靖一言不發,神色凝然。
風雲軒呵呵一笑,就輸了一盤棋而已,置於擺著一副深仇大恨的臉嗎?
風雲靖回神,收了棋,回房去。
一片粉色淡香桃花花瓣旋轉飄落於肩頭,斑斑駁駁的陽光碎影消失,天由晴轉為陰,涼風習習,飄落花瓣多了幾片,侍女來回走過兩三個,景色是一如往常,人呢,臉色變得比天色還快。
回魔都途中,君姬媱殺了幾隻未修成人形的小妖,吸其魂魄入鎖靈袋。這幾隻小妖對於君姬媱而言,殺得是易如反掌,除了吸走這幾隻小妖的魂魄,君姬媱接著去了別處,甚至連人間差些又去了一次,只是想起當初被高人凍結法術,再想到因為吸凡人魂魄而與風雲靖決裂,君姬媱覺著對凡人做此事不甚稱心如意,還不如聽了那高人的話,凡人生死有命,不去幹涉凡人生死命數也好。
君姬媱回到魔都,照例接受魔君盤問,去幹了什麽事,有無收獲。
君姬媱將鎖靈袋取出,以示收獲在此。
她有一願,便是娘親早日復活,實現這一願望的前提是助父君奪天帝之位,為早日二字,她變得比以前勤奮,若是早些得知不能讓娘親復活,怕是連了結此生的念頭也有。因為愛她的人原本就不多,一個是娘親,一個是雲靖,可娘親已不在,雲靖也不再愛她,唯一能讓她努力起來的,大概只剩下這個願望。
君羨離未出關,不知他修煉得如何,君姬媱去了一趟他修煉的地方,只見他雙腿盤坐,雙目緊閉,君姬媱結了些許靈力助她鎖靈袋中魂魄成魂靈至邪靈,君羨離知道她來,只是他人不可動,等到再過些日子,他出了關,兄妹二人聯手助父君,魔族總有翻身稱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