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青特意觀察高正策是何反應,只見高正策勾起了唇角淺淺一笑,看著小高婉兒,柔聲說道:“婉兒,除了這個願望,你還有沒有其他願望?”
小高婉兒搖搖頭,認真回答道:“父王,除了這個願望,婉兒沒有其他的願望了。”
這樣類似的對話畫面好像自己曾經在哪裡遇見過,菀青卻就是想不起來。
北越,王宮,君王,公主,菀青閉目細細尋思,腦海快速閃過一絲記憶,像是發生在一個宮廷裡的記憶,那宮廷裡正在舉辦慶典,裡面有帝王,有公主,有嬪妃,還有臣子…………
再深入細想,腦海似乎浮現出一個青衣女子領著一群小舞姬在宮廷中跳舞的畫面,在即將再想到什麽之時,小高婉兒突然抓緊了她的手,這一抓,雖然很輕,沉思中的菀青卻是被嚇了一跳。
小高婉兒抬起頭,墨玉般的眸子緊緊盯著她那張絕美的臉,一本正經地問道:“菀青姐姐,你在想什麽呀?你是不是又在想我父王?”
又在想你父王?我什麽時候想過你父王了?菀青眼底閃過一絲尷尬,扯了扯唇角,淺淺尬笑道:“我方才一直在想,婉兒還有沒有其他的願望。”
小高婉兒側了側臉,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把抓著的菀青的手往後使勁一甩,眼睛的余光瞥向菀青,不滿說道:“剛才你不理我,連我和父王說了些什麽你都不知道,如若是在想我父王,那婉兒覺得也就罷了,就怕你既不是在想我父王,還不理我。”
菀青一時語塞,只能接著尬笑,尬笑之余抬眸淡淡掃了一眼高正策,只見他眼眸中無波無瀾,正靜靜地看著眼前這滿河的河花燈。
知道高正策對自己沒意思,怕就怕這小機靈鬼胡思亂想,還什麽都說。
小高婉兒又眉眼彎彎了起來,笑著道:“不過菀青姐姐,你剛才沒有留意我與父王說了些什麽,那自然也不知道父王他問了我些什麽,可你問的問題和我父王所問的一模一樣,這是不是很符合先生曾經教過我的一個成語,叫心有靈犀?”
菀青看著小高婉兒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念她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不便與她過多解釋,再一次微微抬眸,把目光移向了正看河花燈的高正策,視線裡的高正策與此同時把看河花燈的目光斂了回來,轉過頭後恰好與菀青四目相對。
高正策淡淡一笑,朔望這夜月華傾瀉,樹下月影斑駁,此時的高正策身上被披上一層淡淡的月光,他那雙眼睛此刻像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吸引著她渴望與他接著就此對視下去。
這男子在她眼裡還算俊美,只不過菀青記憶裡從未與任何男子四目相對過,這一對視便也罷,一不小心還被他吸引住了目光,倒也讓她不禁生出了些許尷尬之意來。
站在兩人中間的小高婉兒抬起頭後,看見高正策與菀青二人正在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以把目光移開,掩唇輕輕笑了笑後再次一同拉起菀青與高正策的手,眉眼彎彎說道:“婉兒喜歡父王也喜歡菀青姐姐,婉兒想和你們二人一直在一起。”
菀青與高正策相處久了,自然是知道高正策身邊向來不缺乏女人,從前他還未當上王君之時,他的父王曾有意賜他十幾名上好姿色的女子,但那時的高正策幾乎不近女色,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賞賜,他登上王君之位後,更是有臣子不斷往自己懷裡送美人,這美人個個有其所長,唱歌的,跳舞的,畫畫的,彈琴的,寫得一手好字的幾乎北越所有美人都想著往高正策身邊靠,高正策卻是個專情又長情之人,先王君在他十八歲那年給他賜過一門婚事,七年前他這個唯一的妻子因難產而死後,他便再也沒有碰過任何女子。
估計是因為小高婉兒從未像如今這般喜歡過一個女子,高正策對於婉兒公主喜歡菀青一事心感意外,才會待她好罷了。
小高婉兒拉著兩人一同離開河畔後往熱鬧的街上走,三人看著街上明晃晃的的燈籠,有兔子形狀的,鴨子形狀的,老虎形狀的,還有狐狸形狀的,小高婉兒指著其中一隻狐狸形狀的燈籠,說道:“父王,婉兒喜歡那隻狐狸小燈籠。”
高正策摸了摸小高婉兒的頭,微笑著柔聲說道:“既然婉兒喜歡,那父王就給你買下,你們兩個在這等著,我馬上回來。”
很快,高正策便提著一隻狐狸燈籠走了回來,將它遞到了小高婉兒的手上,小高婉兒接過後,開口說道:“以前婉兒睡不著的時候,浣姐姐會給婉兒講青丘狐的故事,她說這世間有一個地方名叫青丘,青丘裡面有很多狐仙,那些狐仙都長得很好看,會飛,會變,不過婉兒看著手裡這隻狐狸,心下覺得狐狸不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動物嗎?狐仙也是小動物,就像婉兒手裡的這隻一樣,可為什麽婉兒手裡的這隻狐仙既不會飛,也不會變?”
菀青撲哧一聲輕輕笑了起來。
高正策眉眼帶笑,溫聲道:“婉兒,青丘那些狐仙都是生靈,而且經歷了修仙,自然會飛也會變,但是你手裡這隻小狐狸只是一隻紙做的燈籠,既然是紙,那自然不會飛也不會變。”
小高婉兒點了點頭,似乎沉思著什麽,許久後又道:“婉兒覺得這青丘狐仙長得就應該和菀青姐姐一樣漂亮,不對,是菀青姐姐可能比這些狐仙還要漂亮很多倍。”
高正策溫柔的眸光劃過她的臉龐,將她抱起於懷中,右手食指彎起後輕輕刮了刮她的鼻梁,說道:“婉兒,菀青姐姐在你身邊的這幾天裡,你的話是越來越多了。”
小高婉兒道:“婉兒高興時話才會多,婉兒不高興時話才會少,父王是希望婉兒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高正策這一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北越君臣百姓皆十分崇尚天命,佔卜在北越向來甚是流行,佔卜很久以前便成了歷代北越君王每日必不可少的之事,先王曾有規定,所有北越國家大事都必須經反覆佔卜,所有的國家活動也必須經過佔卜後才可以行動。
北越之人皆以為,祭祀工作應由聲望較高的祭司來把持,祭司負責的工作有祭祀皇室去世之人、祭祀天地等重大的祭祀活動,祭祀是北越極其重要的活動,每次參加祭祀活動之人無論君臣皆須穿著整齊,行為合乎禮儀規范,並且聽得出號令來進退與跪拜,祭祀過程會用酒、用火、用畜生等來祭祀。
北越向來流傳澧蘭山上住著一個半仙女的傳說,連歷代君王都十分期待能遇到半仙女,把半仙女當作天神一般的存在,如若有一天能有幸遇見半仙女,一定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挽留在自己國內擔任北越祭司之職。
北越向來沒有正式的祭司,因為北越對半仙女的信奉,無論君臣子民皆一致認為只有半仙女才可當上祭司,所以歷年來每次舉辦祭司活動之時皆由王君親自代替半仙女來主持。
如今高正策遇見了這個奇異女子,雖不確定她究竟是不是半仙女,但僅憑上回她喝酒之時那手一揮,被砸破碎的酒壇便被恢復了原狀一事,高正策便覺得這女子是北越祭司最合適的人選。
因為半仙女實在太難尋了,即便可尋得,半仙女畢竟是修仙之人,她未必願意來當祭司,當凡人之臣。
只不過高正策沒想到這菀青也是十分不情願當祭司,高正策心裡可隱隱感受到菀青似乎對官位毫不在意,而倒是挺喜歡與向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高正策向來對臣子皆以君臣之道相待,心裡覺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是不情願強迫他人做不願做之事,只希望菀青心甘情願地擔任此職之時,再讓她擔任祭司此職。
霍玥在亭中與菀青比酒的那一日喝醉後便悶頭大睡了過去,完全不知後來發生了何事,只是聽聞王君將她當成了半仙女,還有意讓她擔任北越祭司一職。
霍玥聽著那日在亭中的侍女的陳述,說那菀青喝完了那一壇酒後,把那酒壇給砸了個破碎,後來隻手一揮,又把那破碎的酒壇恢復了原貌。
隻手一揮便能將破碎的酒壇恢復原貌之人,一定不是凡人,霍玥聽著十分好奇,便決定再去找一趟菀青。
霍玥這回再捧了一壇酒去,不過這次的酒不過是釀製幾十年的酒,與上回的相比,倒沒有那麽濃烈。
霍玥將菀青再次請了出來,有人請喝酒,菀青倒也十分樂意出來見他,待與他見上了面後,菀青斜了斜嘴角笑道:“霍玥,上回沒喝夠,這回要繼續嗎?”
霍玥道:“菀青,聽說王君要將你封為祭司,我這不趕來慶祝來著?”
菀青斂了斂氣息,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道:“王君先是把我救了回來,然後又和我交朋友,現在又要封我為祭司,你說我這命是不是太好了?”
霍玥眉眼一彎,嘿嘿笑道:“菀青,你這命應該算是苦盡甘來,不知你先前究竟出了什麽大事故,被河水一直衝到澧蘭河畔,我與王君見到你時,你已經奄奄一息,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是命太好,倒也不太說得過去,這也許便應了那一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菀青瞥了他一眼,道:“禍兮.什麽倚?福.又什麽伏?”
霍玥撓撓頭,尷尬道:“我是一介武夫,文化水平不高,也不知這句話貼切不貼切。”
菀青懶得與他接著討論這個,慵懶地笑了笑道:“你這壇酒比上回那壇的量倒是大上很多。”
霍玥道:“上回那壇酒乃是釀製數百年才釀得出來的陳年老酒,千金難買也難求,王君本極不願意拿出來的,但看在是婉兒公主的生辰才決定將其拿出,本想不過是出來示一示人再拿回去繼續藏起來,沒想到最後幾乎是被你一個人給喝了個精光,在下佩服。”
菀青沉默一瞬,道:“霍玥,不是你捧著它過來找我,我怎麽喝光的了?”
霍玥尷尬說道:“也是,不過是王君讓我來和你喝的,要怪就都怪王君他一人。”
突然,身後傳來高正策的聲音:“霍玥,你膽子大了啊?”
霍玥表情一僵,怔住了許久才慢慢地轉過身去,看著高正策,尬笑道:“王君,我不是故意要說你的。”
高正策淡淡道:“是寡人平日裡對你們都太好了,都敢在背後議論寡人了。”
霍玥嘿嘿笑道:“縱橫天下,有哪一個國的君王能像王君你如此平易近人、愛臣愛民的,那簡直就是沒有啊。”
高正策淡淡瞥了霍玥一眼,又往凳子上坐了下去,道:“今日與你們一同比酒,看誰先醉。”
霍玥點點頭,連忙倒了三碗酒,三人各自拿起一碗,一同喝了下去。
霍玥再次倒了三碗,三人再一次喝了下去。
直到霍玥稍稍出現了醉意後,醉意朦朧地問道:“菀青姑娘,你什麽時候練的酒量,好厲害!”
菀青挑了挑眉,慵懶地問道:“霍玥,這樣不矛盾嗎?”
霍玥皺了皺眉道:“矛盾?什麽矛盾?”
菀青不徐不疾道:“你們都說我失憶了,既然失憶了,自然就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既然不記得了,那又為何要問我過往之事?”
霍玥點了點頭,道:“也是。”
霍玥斂了斂神色,接著道:“那我問你一件現在的事,你為何不願當祭司?祭司乃是北越重職,不當實在太可惜了。”
菀青淡淡一笑,說道:“我連自己會什麽,是何人,來自何處都不知道,怎麽擔起祭司這種重職,況且閑著豈不自在?為何要去擔任這種職位?”
霍玥微微思忖片刻,道:“我聽說你是澧蘭山上的半仙女,一半人體質一半仙體質,擁有仙力,只是揮一揮手就能呼風喚雨,是不是真的?”
菀青心感無奈,道:“一定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