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沒有可是。”紅妝拉下了臉,眼中驀地凶光閃過,“我說過了,再也不會有窩囊氣了。我不會受,我也不允許你再受任何的窩囊氣!”
重緣啞口失笑。該怎麽解釋,才能讓紅妝明白,自己的窩囊氣都是來源於她呢?如今紅妝這樣,重緣又怎麽可能還會有窩囊氣呢?今日提起,也只是怕有人嚼舌根,害的紅妝受氣罷了。
“好了。依你就是。”重緣取下了被紅妝叼在了嘴裡的筆,“剛剛雪蓮女怎麽說?嚴重嗎?”
重緣就算是再傻,也不會再看不出紅妝對雪蓮女的抵觸和敵意了。尤其是,剛剛她一走,紅妝便叫來自己這種舉動,分明就是心有不甘。明明剛剛還說不要再受氣的,這時倒又這樣。
“不嚴重。”紅妝果然變了樣子,乖乖的歪著頭坐了起來,漫不經心的看著折子。
“看來是嚴重了。”
“真沒什麽,就讓我不要憂思過慮!”紅妝被逼的沒辦法,隻好草草敷衍著,“真的不用擔心啦,你就幫我多看看折子!我休息好了,自然就沒事了!”
可真會說,重緣無可奈何的看著紅妝。如何不知道紅妝的憂思過慮來源何處呢?“千秋歲一直在找的,不論結果如何,都會有消息的,雲兒不要急。身體才最要緊。”
本以為只有百花夭在找的,沒想到千秋歲居然也在幫自己找,紅妝本是感動萬分的。但是轉念一想,那是重緣,便又覺得什麽都是情理之中了。
紅妝實在是沒辦法給重緣開口說出個謝字,這才換了話口,“等會你出去,就說我夜裡睡不沉,叫守廊的人換成雪蓮女。”
雪蓮女?重緣立即會意,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守廊嗎?”
“以後都是她。”
“雲兒自己睡不好,也不要人家睡。”重緣開著玩笑,"雲兒不喜歡,直接殺了不好嗎?何必忍著?“
“百花夭還有用。”紅妝這才發現,自己倒也沒真到想殺了雪蓮女的程度。反正現在天寒,回廊更冷,來來回回有人,自己睡不好,她定然不會比自己睡的好。“我都在活著,她憑什麽可以死?”
“咳咳!”重緣清了清嗓子,不再接著紅妝說下去,重新撿起折子替紅妝看了起來,“民心不穩。雲兒,兩國對峙,民心不穩,百姓不認主,不認蕪漠,隻念著無夜瀾襄。”
“無夜還真是!真是會籠絡人心的!”紅妝歎了口氣,若他還在,該有多好。
如果無夜能回來,紅妝就能發誓,再也不怪他,不嫌他討厭了。利用一下就利用一下唄,有什麽呢?
“司戶和司工的卷籍在哪?幫我找來看看。”
重緣想了想,起身去尋了。
自紅妝登基後,不離按照無夜的留書,改國名為蕪漠。
蕪漠國分司禮、司戶、司吏、司刑、司工五部,另兵權為國主所有。蕪漠國所有將士全部只聽命於國主一人,其他任何人不得對軍事有任何置喙。
另外,設輔國與國師二職,輔佐國事。輔國籠下臣,國師助內務。
剩下的,便是當時無夜擴土時,為了籠絡人心封的親王了。左右攀親帶故的,封了二十多個親王,劃得封地雖然不多,又沒什麽好地方,到底在當時是個安慰。至於現在,就算加了重恩法,想要清了這些毫無用處的王公貴族,也不是一日兩日就可以的。
沒過一會,重緣便帶著好幾捆卷籍回來了,不止卷籍,重緣還帶了小意一起。
“你怎麽這麽久啊!帶這麽多!是要我.”紅妝忽而看見了重緣後面的身影,話音一怔。
“參見國主。”小意笑著,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你不早說去請他!”紅妝沒顧得上管小意,回頭嗔怪的瞪著重緣。
紅妝一直能躲著小意便躲著小意。蕪漠國的國事可和清水司的事務不同,小意不敢善做主張,每次一抓住紅妝便會開始沒完沒了,弄的紅妝叫苦不迭。
“他說了今日不多問。”重緣笑著放下了卷籍翻找著,“我陪雲兒。”
那好吧.有重緣陪著,感覺好多了。紅妝有些委屈的坐了下來。本來只是心血來潮想批幾個折子而已,這下子,估計得熬一宿了。
“國主,司戶和司工的卷籍已經替您找出來了。”小意笑眯眯的開了口。
百姓無歸屬,還放不下瀾襄和無夜。紅妝扯過來重緣找出的卷籍瀏覽著,“比起涅華,我蕪漠的河道隱患卻是更大。另大漠雪山地勢,該以河道先行下手。”
蕪漠國為了區分,被小意分為了瀾地,蕪地和轅地三片,更易區分。
蕪地多荒漠雪山,瀾地多山林水沼,轅地則傍水而生,接連幾條大河環繞,水患常常。
“我瞧著卷籍,咱們的朝堂倒是不似涅華國那般貪官汙吏縱橫,只是缺了治水的人才,國師,你說怎麽辦才好?”紅妝眉頭微壓問道。
小意似乎早已知道紅妝會如此發問了,“治水人才,也不是沒有。就是看國主是想打蛇三寸,還是想放線釣魚了。”
“怎麽,你是有了想舉薦的人?”紅妝笑了笑,“放什麽線?我可不想還沒來的及放線就被郭浮會給剪了!直攻三寸!”紅妝看重緣笑而不語的樣子,接著道,“正好,本來隻想武考的,既然都打蛇三寸,文考便一起了吧。小意,武考我準備讓重緣殺殺他們的銳氣,文考,你說怎麽辦?”
小意一見,自己自己還沒說話紅妝便想到了科考,這下也不必再拐彎抹角的試探了,“國主想怎麽辦呢?”
“我覺得你就可以。”紅妝沒有再細究文考之事,反而冷不丁前言不搭後語的問了一嘴,“不離,是幾代老人了?”
不離始終沒的無夜重用,並非是她的忠心或是能力的不足,紅妝原先不理解,現在終於懂了些。
只是,紅妝始終不如無夜。
“算算,從瀾襄國女王到現在,有四代了。”小意思忖著文考之事,大概的答著。
“四代了啊.”紅妝自言自語念著,“這麽久了,也該有用了.”
這一次,卻是小意還沒反應過來紅妝的意思,重緣便先按住了紅妝準備拿起的朱砂筆。終究,聰明的默契,還是有些不同。
“雲兒可想好。”重緣沒有勸阻,也沒有順著,只是循規蹈矩的提醒著。
“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啊!”紅妝聳了聳肩膀看向了小意,“我叫不離去治理河道,再開文武考招攬人才,國師可還有更準的三寸?”
小意微微一愣,“這不離貿然”
“既有國師,何來需要四朝國輔的道理?內外,國師兼可。”
紅妝的心思昭然若揭,便是想要以河道為重之名,派不離去主理河道之事。河道之事繁雜且直系百姓,但凡一點不妥,紅妝立刻就會殺了不離正名。從而推舉新選舉上的人才,為自己培養根基。
一來,告訴百姓自己的愛民為民之心,讓百姓感受到歸屬。縱然大戰頻頻,卻始終是以他們為先。
二來,紅妝是想告訴所有為官者,自己不論資歷來路,差事辦得好即賞,辦不好便掉頭,不論你是誰。直接杜絕了這些官員的僥幸心理,又給那些遊手好閑做吃空餉的親王們提前澆了涼水敲了鍾。為新來的人才開了路。
三來,紅妝讓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不是無夜,不是好說話的主。國威在此,不容置喙。
一箭數雕,實在是讓人挑不出錯來。
“國主,此計甚是高明。”小意纏著紅妝這麽多日,無非便是想要紅妝放權罷了。
紅妝清楚,小意志不在權勢,卻是想要為自己證實。此次除不離,正好是給小意做了順水人情。
當然,也不光如此。若是此計有了任何不妥,紅妝也會第一時間將事甩出去,變為國師國輔之爭,旁人看著便好看多了,也簡單多了。
權勢相爭,能者為上,讓人無話可說。
“你看,小意都說我這是高明的計策了!你快替我寫吧!”紅妝立刻收了剛剛的神情,轉成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搗了搗重緣的手肘笑呵呵道,“快寫啦!剛好,寫完就叫小意帶回去,我就要睡覺啦!”
紅妝到現在都沒有去上過朝,一直是小意代勞的,說是稱病讓國師代勞,其實就是紅妝想要偷懶。
準確的說,是紅妝想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偷懶。
紅妝想讓所有人覺得,自己是一個愛偷懶,但是又不好糊弄的國主。
這樣,小意這些人,就不會因為紅妝能做到而懈怠自身,反而會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替紅妝看著。
剩下的人,也不敢再鑽空子了,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些替紅妝看著的人,會在什麽地方從哪裡冒出來。
重緣尷尬的瞅了一眼小意,也沒動筆,乾脆直接將東西都推給了小意。反正國師在這,也沒必要多寫一遭,白白落下話口。
紅妝不在意,重緣卻是時時刻刻替紅妝注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