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要我死?雲兒,也要背叛我?”
重緣帶著不甘與自嘲的問到。
水雲心中猛地一緊,一個無力,手中的紅綢滑落。
重緣哥哥,那個將自己抱回千秋歲的重緣哥哥。
水雲知道,重緣一直在默默的對自己付出,將一切都給了自己。只要自己開心,重緣哥哥便讓隨著自己在江湖馳騁,但凡自己出了事,重緣哥哥總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自己的人。
將自己送去軟玉香,還專門找複閑吟照顧自己,是不想讓自己卷入之後的劫公主一事。炎懿國的兵符,重緣哥哥隨手就給了自己。
水雲明白,那是當時重緣哥哥知道自己的做法會受到他人威脅,才故意將兵符給了自己。
水雲不明白,為何重緣永遠是這樣。
重緣對於水雲來說,是家,是避風港,也是束縛。
第一次,是沒有理由的放棄自己,讓自己去軟玉香。
第二次,是毫無預兆的讓自己到了平親王府,遇到了郭浮莫。
第三次,是不曾告知的杳無音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個世上一般。
這一次,重緣,傷害了自己心中的光,傷害了水雲最愛的人。
重緣的所有決定,水雲都無法參與,卻又必須接受。就如同這一次,重緣連否認與辯解也不給自己。連欺騙,都不屑給自己。
重緣的一句背叛,點燃了水雲一直的壓抑。
水雲揚起了手,紅綢飛舞在二人之間,伴著水雲震出的內力,碎成了一片一片,猶如漫天飛花般散落開來,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青絲飛揚,梅花簪已經被水雲從發間拔出,握在了手上。
“背叛?”水雲釋然的一笑,“言重了。水雲受您之恩,不會殺您,亦是不敢背叛。”
“您要撫雲的命,拿走了水雲心中最後的希望。從今日起,水雲不會再用紅綢,梅花簪還給您。我們從今日起,兩不相欠。”
話音剛落,水雲雙膝跪地,身體拜下,在地上重重一磕。
“第一叩,水雲謝過您的救命之恩,帶水雲逃離了蕪漠國的一片火海,給了水雲一處寄居。”
抬頭的瞬間,淚水落在了那一抹血痕上,濺出了朵朵紅梅。
“第二叩,水雲謝您的教養之恩,為水雲費心費力,讓水雲得以在這亂世有一片安生之地。”
控制著哽咽的聲音,水雲的頭最後一次加大力度砸在了重緣面前的地面。
“第三叩,謝過大祭司放水雲一條生路,水雲從此再不會叨擾千秋歲。水雲在這裡,祝大祭司,和大祭司您的千秋,歲歲百花紅。”
起身,轉頭,水雲片刻也沒有再停留。
重緣看著碎落滿地的紅綢,還有那朵血淚染出的紅梅上留下的紅梅簪,真是一場笑話。
水雲想了想,還是沒有在臨走前去見撫雲,她怕撫雲若是知道了自己中蠱,又會像之前一樣離開。若是不說離開的理由,撫雲定然不會讓她獨自離開。
剛好,趁著撫雲還沒忙完,水雲獨自一人前往了藏蘼谷。
路過市集時,水雲想著自己日後用不得紅綢了,便隨意的走進了一家兵器店。
店門大開著,水雲走了進去。裡面看上去有些昏暗,一股醇厚的酒香讓水雲來了興致,好奇的四處打量了一圈。
牆上掛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兵器,看上去都已經很舊了,和正常的刀槍棍棒長的都不太一樣。
老板一個人翹著腿躺在長長的木桌上,正閉著眼睛給自己打扇。
木桌旁就是打鐵的灶台,還有幾個鐵案和熔爐。此時熔爐裡的火星子正滋啦作響,居然還有幾分愜意。
水雲湊進了些,對那老板最直接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身材很健壯,皮膚黝黑。黑到,打破了水雲對黑的認知。水雲能保證,這個人是自己見過最黑的人。
水雲又打量了一番,老板看上去說不出年齡,不能說年輕,但是也算不得老。英氣中又滿是頹廢,滄桑裡又混雜著張揚。
“這個老板弄得店鋪怪怪的,做的兵器也怪怪的,就連他自己,長的都怪怪的!”
水雲心裡想著,忍不住走到木桌前,仔細的觀察著那個老板。
見他下巴若刀削一般,顴骨高挺,眼窩深邃,臉上的輪廓分外清晰,還有點鷹鉤鼻。頭上頂著棕色的卷發,此刻因為躺著的緣故顯得有些亂糟糟的慵懶。
雖然是一片黝黑,而且閉著眼睛,水雲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老板很英俊。是那種很有男人味的英俊,帶著灑脫和野性。
見老板沒什麽反應,水雲又將目光從老板身上轉移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兵器上。
說實話,水雲並不懂兵器,而且可以說的上是完全不懂。從小也就會使紅綢而已,其它的刀劍什麽的,草草見了,也不曾留意。
水雲一邊想著,走到了一個鐵架前,目光落在在了一塊渾然天成的無暇白色暖玉上,瞳孔頓時有些凝固了。
那塊暖玉看起來淳厚細膩,本身是白色的,在光線下卻隱約流淌著金色的光芒。看著這塊暖玉,水雲的心跳瞬間加速,眼中光芒連閃。伸手把玩起了自己的並蒂桃花暖玉鐲。
水雲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樣一家兵器店,見到這樣一塊暖玉。
一直看起來昏昏欲睡的老板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了身,饒有興趣的看著水雲,“你這個姑娘怪得很,別人進來都看兵器,你倒是盯著我的玉不放。”
水雲沒有直接回答老板,轉而指著暖玉問道“這塊玉怎麽賣?”
“不賣。我隻賣兵器。”老板懶洋洋,帶著磁性般的沙啞聲響起。
水雲一聽這樣的語氣,心中來了氣,條件反射的將手繞進袖口,這才發現自己原先別著紅綢的內袖此時已經空空如也。
“老板開門做生意,東西擺在這,卻又不賣,可是看不起我是個小女子?”
坐在桌上的老板繼續打著扇,又重新躺了回去,“這是攏鮫國的暖玉,不論男女,我隻賣識貨的人。”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水雲一聽,氣也消了,走到了老板面前伸出手亮出了自己的玉鐲,“你看看,現在能不能買了?”
老板慢悠悠的睜開眼,目光停頓在了水雲的玉鐲上。
“月魂!”老板拽過水雲的胳膊在那玉鐲上摸了又摸,確定了這塊玉的來歷。“這月魂多年前就在攏鮫國跟著一位有緣人而去了,沒想到竟然是你。”
“月魂?”水雲快速的反應了一下,還是誠實的搖了搖頭,“實不相瞞,此物為我夫君所贈。我此次見老板的寶玉與我著玉鐲甚配,才想買回去給我夫君雕一塊玉佩。”
老板聽了,眼都不眨看著被他稱為月魂的玉鐲,“姑娘,你這塊玉叫望舒魄,也就是月魄。架子上那塊叫素靈魂,意味著日魂。兩塊玉本為一體,只是一半白日經陽光照耀,吸收了日光的精魂。另一半在夜裡受月光滋養,吸收了月光的精魄。這才一分為二,成了這兩塊玉。”
水雲一聽這兩塊玉本為一體,更是什麽都顧不得了,“既然如此,老板這玉,是能賣還是不能賣?”
老板用有些欣喜的聲音說到道:“玉本就無價,既然是有緣人,何來買賣之理?這塊玉,姑娘拿走吧。”
水雲一聽,放下了心,又有些為難的說到,“只是,我此次有任務在身,怕路上將這玉弄壞了。能不能先放在這,等我回來時再取?”
老板一愣,擺了擺手中的蒲扇說到“姑娘,不是我不幫你,只是我這個人啊,居無定所,也許明日就不在這裡了。若是等姑娘回來時,見到了人去樓空,豈不是要怪我無信?”
“這樣啊”水雲想了想,心中來了主意“老板,要不我在你這定一件兵器,您這段時間就幫我做著。等您做好,我也就回來了。倒時如果我看著滿意,別說價錢您隨便開,還能跟著我回去,包您富貴榮華一生!”
老板聽水雲說完,不屑的輕笑了一聲說到,“丫頭啊,榮華富貴就那麽回事,老夫啊,不稀罕。兵器倒是有點意思,老夫可以做一件玩玩。看姑娘剛剛伸手摸袖的動作,想必姑娘平日裡常用的該是綢吧?”
水雲點了點頭,老板接著說道“那老夫給姑娘做一個合適的,姑娘若能趕在老夫做完前回來,老夫也就幫姑娘在看幾天的素靈魂。”
“非也。”水雲笑著搖了搖頭說到“我以前確實是用紅綢的,只是這次並非是要您做紅綢。”
“那姑娘想要什麽兵器?”
“琴。”水雲意味深長的說“一把,配得上人間謫仙的琴。”
“姑娘還真是有趣!好,老夫就答應姑娘,幫姑娘做一把給人間謫仙的仙琴。” 老板一聽,眼睛裡變得神采奕奕,“只是,看姑娘的架勢,來勢洶洶,估計這次任務怕是不簡單。能否給老夫透漏一二?若日後名琴無主,豈不可惜?”
“藏蘼谷,取藏蘼花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