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有任務,最多一月便回。就是遇到了這個瀾襄國女王是嗎?她不懂為你賢良淑德,只知道飲酒製蠱。她不知禮法,一身風情,你卻耐著性子,護著她的天真爛漫。”
“今日你的舍身,從未離過她。你的眼中,再未有過我。”
酒塵愣在了原地,一時間心中亂成一團,什麽都顧不得想了,她要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說清楚?”酒塵推開了莫識愁,走到了識愁身前,識愁見勢刺出來匕首,直對酒塵的心臟而去。
“哢!”莫識愁擋在了酒塵面前,那把剛剛還閃著寒光的匕首,此時已經沒入了莫識愁的胸膛。
“你!你!”識愁渾身顫抖,絲毫沒有想到如此惜命的莫識愁竟然替酒塵擋了下來,“你就當真,如此愛她!”
“王…王妃…本宮已經欠了…欠了她一世…不能再…欠他…一條命…”
識愁撲到了莫識愁身前,將莫識愁攬了起來,泣訴著“你什麽,你還要說什麽?我答應你,我不殺她!”
“一顆心…今生…隻為王妃一人…”
莫識愁一汪血卡在了喉間,別過了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慢慢天黑,慢慢天黑,慢慢天黑。
識愁痛心入骨,不管不顧的帶著只有余溫的莫識愁飛出了窗外。
那一年,莫識愁告訴自己的王妃,自己一月便回。本想在騙完瀾襄國女王后一舉拿下瀾襄國,沒想到卻中了蠱,昏迷了多年。
王妃等不到莫識愁,便獨自離開皇宮尋找,以莫識愁之名冠為自己名姓。
進不了壟斷信息的終欽門,就去消息靈通的千秋歲。
我能給你的,最深的愛,大概就是將自己活成了你。
本該呼天搶地的酒塵,平靜的站在原地。眼裡沒了悲傷,沒了驚訝,沒了氣憤,好像一灘湖水般。
直到。
“女王!炎懿國十五萬大軍攻城了!”
“怎麽攻進來的!防守能?”無夜聽後臉色大變,急忙帶人查看。
“女王大婚,國婿私自撤掉了所有守衛!狹道的設服處全部被召了回來!炎懿國大軍一路到了城門!”
“兵呢!調兵!”無夜低吼著。
“十二萬大軍全調了!來不及了!”
“砰!砰!轟!”
三聲巨響震耳欲聾,無夜終於閉上了眼睛。
“完了。”城破了,無夜親耳聽著這絕望的聲音。
“鎮定!”一個清逸的聲音響起。撫雲捂著胸口,出現在了無夜面前。
“十二萬大軍全部聽從指令!兩萬人為第一組,分二百隊,以最快的速度疏散百姓,將百姓帶到後山安全的地方。兩萬人為第二組,聽無夜國師指揮守護皇城,其他人跟天閑主將一起,血拚敵軍!”
撫雲聲音不大,甚至還有藏不住的虛弱與力不從心,語氣卻慷慨浩蕩,一時間所有將士戰意崛起,吩吩呼喊著口號,列隊!血拚!
“護我瀾襄!守我家園!”
“護我瀾襄!守我家園!”
“衝啊!”
炎懿國十萬步兵,兩翼五萬騎兵,總共十五萬大軍,紅色的軍服外套著銀寒的鎧甲,帶著嘹亮勁急的號角而來,好像黑夜中的燭火,紅光一片。
渾厚震撼的戰鼓響起,瀾襄國的大軍隨之出動,喑啞的紫色如同緊繃的心臟,帶著視死如歸。兩部風格迥異又勢力懸殊的大軍,在城門口相對了。
戰旗在風中獵獵招展,炎懿國騎兵率先出動,中軍兵士則跨著整齊步伐,傾覆式的向前推進,一步一大喊,“殺!”,烈陽泰山一般有條不紊地步步進逼。
“護我瀾襄!守我家園!”
與此同時,瀾襄國隆隆口號不絕,大軍呼嘯迎擊,無可阻擋地闊步硬上,恍如深紫色海潮平地席卷而來。
終於,兩國大軍排山倒海相撞,紫色一覽千裡波濤滾滾來,濤頭洶洶雷山傾,紅色盡現西嶽崚嶒竦處尊,海畔尖山似劍铓。
刀槍劍戟鏗鏘飛舞,長矛與弩箭呼嘯飛掠,刀光劍影如蝗蟲過境鋪天蓋地,喊殺、嘶吼!
打翻的攤位,桌椅,馬車菜車泔水車。打破的燈籠,糖人,書畫面具鍋碗瓢盆。打碎的古董,台櫃,花燈小吃胭脂水粉。
戰火熊熊,濃煙滾滾。旌旗履地,死屍彌伏,鮮血漓濺,殘兵斷折。腥味、汗味、泥土味、煙塵味,彌漫了整座城池。
嘶聲的呐喊,麻木的殺戮此起彼伏,戰意互相感染,吞噬了恐懼,越戰越勇。
戰火的余暉傾灑在了城樓之上,映染著一襲鳳冠霞帔。
大婚的酒塵美的驚豔,眸中的一片荒蕪也掩蓋不住那絕代風華。沒有淚水,也沒有聲音,縱身,跳下了城牆。
這一生,即便自己討厭身處皇室被教條責任約束,依舊意外的成為了小女王,不得不擔負起將自己壓垮的重任。即便自己本無意於莫識愁,還是意外的被他所描繪的燦爛山河吸引,從此付諸真心,再不能回頭。
輕信了自己最信任的不離的謊言,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年華。又輕信了自己最愛的莫識愁,荒唐了一生的使命,辜負了整個瀾襄國。
為國殉葬,酒塵這個女王,終於,為自己的國家,做了最後一件事。
我有一瓢酒 足以慰風塵
城樓下的硝煙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突兀的紅痕。
水雲緊緊咬著蒼白的嘴唇,緊緊攥著手裡的東西,吃力的推開混亂的人群向前衝著,汗水混合著泥土煙硝從臉頰滑下。紅裙因為不知摔了多少跟頭的緣故,變的狼狽破爛。
此時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向前跑,向前跑,水雲的潛意識不斷告訴自己撐住,一定要堅持!
漸漸的,紅影跑不動了,捂著肚子向前快步走去,頭越來越暈,身子一軟,又被狼藉的地面絆到了,“撲通”一聲摔了下去。
水雲依舊沒有停下,硬生生在泥血中向前爬去,紅色的大軍,終於看見了,終於看見紅色的大軍了!
“炎懿國將士聽令!”水雲爬到了陣前,舉起了手,“兵符在此!炎懿國將士聽令!”
“撤軍!”水雲用盡全身的力氣陣前高呼,“炎懿國將士聽令!撤軍!”
喊罷,水雲再也扛不住了,眼前一黑,這次真的沒了意識。
此時的撫雲正躲在一處偏院被因為玉屍蠱飽受疼痛。炎懿國一戰,他透支了太多的心神,一直指揮著瀾襄國的將士撐到了最後,這才能意外的等來水雲的兵符。
好在撫雲常年以毒攻毒,受各式毒蟲傾咬,對這玉屍蠱的疼痛倒也不是完全無法忍受。只是意識越來越模糊。
“要忘記了嗎?”撫雲有些後怕,掙扎著爬起身,在藥箱中摸索著。
沒有刀,撫雲最後摸出了一根銀針。思索了片刻,攤開手掌,將銀針深深的插入了手心。
慢慢一拉,銀針在撫雲掌心劃出了一道直直的深口。
撫雲將銀針拔出,又在那道劃口下方出重新刺入了銀針。
幾次重複中,傷口連接了起來,合成了一個刻骨銘心的,“雲”字。
天閑本該帶著撫雲去藏蘼谷尋找藏迷花,可是沒想到炎懿國居然在瀾襄國女王和自己國的太子大婚之日突然發兵,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自己也受了重傷,與撫雲去藏蘼谷之事只能暫時擱置。
“嘶,真疼!不過還挺帥!果然男人有點傷還是帥的!”天閑解開了傷口上纏的白紗,馬馬虎虎的將藥膏塗了上去。
正當天閑糾結水雲問起時該如何作答時,意外的收到了義賦宗的一封書信。
幾年前,自己的父親天葉白沉迷於修習武藝,在一次閉關時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是江湖醜聞,魏滄風為了怕引起江湖非議,壓下了此事,強行輔佐少宗主天閑坐上了義賦宗宗主之位。魏滄風手把手的教著天閑宗門的各項事宜,單純善良的天閑被動的了解了江湖中的勾心鬥角人心險惡,為了自己心中的義賦宗,逐漸偽裝成了少年老成的樣子。漸漸,那刻意偽裝的面具好像會生根發芽,不知何時,就長在了天閑的臉上,種進了天閑的心裡。
直到,那個和曾經的自己一樣潔白無瑕的身影,如同一顆種子,飛落在自己心中,長出了自己向往的那片安寧高潔的竹林。
天閑打開了書信,瞳孔在看到信時不由縮小了。
“老宗主天葉白蹤跡已現,速回。”
此次轅嶽國和瀾襄國大戰,天閑隻身陪著水雲等人前來了瀾襄國。之後攏蛟國便不斷侵犯涅華國邊界,天閑有些擔心涅華國邊界的貧民百姓,便叫義賦宗暗地裡調查,必要時可以出手幫助一下涅華國。卻沒想到竟然意外的找到了父親的蹤跡。
不知自己的父親現在是怎樣的模樣。天閑知道,若是沒有大問題,魏滄風定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叫自己回去。
“只能再讓你等兩天了!撫雲,兩日內我必回!”天閑只能無奈的讓自己敬重的撫雲再撐一撐,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趕去與魏滄風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