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格外的冷，呵氣成霜。

  北宮珺同厲無咎坐在馬車中，馬車旁倪大有騎一匹馬，後面還牽了一匹青驄高頭大馬。

  酆子都身著玄色長披風，穿一身褐色勁裝，黑發一絲不落的用革帶束了，星眉劍目，嘴唇輕抿，整個人看起來利落又英姿颯爽。

  馬車內燃了銅爐取暖，車帷幔厚厚的，車中墊了厚厚的絨毛褥墊，六匹馬拉的馬車此刻坐了北宮珺和厲無咎就會略顯擁擠。

  厲無咎將北宮珺凍得冰涼的手整個兒裹在自己手裡，輕輕揉搓幫她取暖。

  前些日子他去宮裡向皇帝和皇貴妃請求為二人訂下婚事，被皇貴妃極力阻攔了，想起這些厲無咎心裡就感到鬱卒，卻也無可奈何。

  “我給你的袖箭和防身匕首都藏好了嗎？此去路途遙遠，若是遇上危險自有酆子都和侍衛們解決，你只要顧好自己就成，千萬別不自量力的去幫 他們。”

  這些話厲無咎已經囑咐多次了，如今依舊不厭其煩的再次叮囑，北宮珺知道他是因為太擔憂自己的緣故，因此並不覺得絮叨，隻覺得心中暖暖的。

  遂柔聲道：“你說的我都記在心裡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的！”

  馬車車帷幔極是厚實，二人在馬車內說話外面的人不靠近了仔細聽是聽不到的。

  酆子都目光不滿的將馬車瞅了一次又一次，眼看就要到城門口，於是高聲對著馬車道：“城門已至，殿下莫在繼續相送了，還請回吧！”

  等了半天馬車內沒有絲毫回應。

  正當他要再次提醒厲無咎回去時，只見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從對面疾馳而來，前面馬車內隱隱綽綽傳出女子淒厲的哭聲。

  厲無咎一掀車簾發現正是蘇府的馬車，想起蘇夫人也是在今日前往家廟修行，如今卻見蘇府馬車原路返回，又聽到車內傳出哭聲，因此對那車夫道：“車內發生了何事？你們不是要去城郊蘇府家廟的嗎？怎麽返回來了？”

  車夫一看問話的人是六殿下，因此急急勒停了拉車的馬兒。滿頭大汗，焦急道：“大小姐突發急症，眼看不行了，小的正要著急趕回京都請禦醫救治的。”

  北宮珺聽說在厲無咎旁邊探出張臉道：“既是急症可是耽擱不得的，若是蘇夫人信得過我，就讓我先給蘇小姐看看吧！”

  蘇府馬車內響起了蘇夫人尖利的吼聲，“不用你這賤人惺惺作態，我不需要你給鳳兒看診！”然後又對車夫道：“趕緊走，耽擱了小姐病情，有你好看！”

  後面馬車中坐著的是蘇欒鳳的兩個丫鬟和伺候蘇夫人的丫鬟婆子。翠蓮本想下車勸蘇夫人先讓北宮珺給蘇欒鳳看一下，翠縷拉了拉她的衣袖微不可查的跟她搖搖頭，翠蓮隻得作罷。

  車夫無奈隻得對厲無咎拱手一禮後甩起馬鞭策馬疾行。

  蘇府馬車這裡走出了二十裡不到，眼看就要回到蘇府，捂著心口直喊疼的蘇欒鳳嘴唇漸漸變成紫黑色，突然她那青筋暴突，指甲青紫的手死死抓住了蘇夫人，淒厲一聲道：“是北宮珺，是北宮珺那賤人害得我！母親要為我報仇——”話落口鼻溢出一絲黑血，眼睛暴突而亡。

  “鳳兒，我的兒呀——”

  等到府上大夫來查看時，蘇欒鳳早已氣絕身亡多時了。

  北宮珺這邊一行人已出了城門踏上了官道又走出了三十裡，看看已日近中午，北宮珺道：“就送到這兒吧，現在你往回趕，還能趕在天黑前返回。”

  厲無咎依依不舍，恨不得就此跟著去。可自己此刻還有許多公務在身，又因為剛剛接手龍驤軍，有許多需要交接的事宜都沒有交接，因此隻得作罷。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北宮珺眼看著厲無咎翻身上馬，正欲彼此作別，突然十幾個刑部捕快騎快馬而來，領頭的是刑部侍郎趙伋。

  趙伋騎馬到了厲無咎和北宮珺前下馬，朝厲無咎躬身一禮，隨後又對北宮珺道：“右相府蘇夫人前往皇宮狀告縣主下毒謀害蘇小姐，陛下命下官趕來押解縣主回刑部查明案件，還請北宮縣主隨下官去刑部走一趟吧！”

  北宮珺當場有些懵怔，路上遇到蘇欒鳳急症發作原來是中毒嗎？可自己何曾下毒謀害過蘇欒鳳？

  酆子都和厲無咎一左一右的站在北宮珺兩側，都面色不善的望著趙伋，酆子都問趙伋，“不知蘇小姐現今如何 ？”

  “蘇小姐因救治不及已殤！”

  蘇欒鳳死了？這個消息不啻於一個晴天霹靂，想到蘇欒鳳如花苞未綻的年齡就消香玉隕，心裡瞬間沉重。

  厲無咎道：“既是父皇旨意命珺兒返回，孤王便陪同珺兒一起去刑部將案件查明！”

  話落牽了北宮珺的手一起上了馬車。

  於是所有人馬都調轉馬頭跟著趙伋往京都而去。

  馬車中厲無咎見北宮珺一臉沉痛的樣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找到謀害蘇欒鳳的真凶還你一個清白。”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難過的不是這個，只是惋惜蘇小姐年紀輕輕就殤了。”話落輕歎一聲。

  “除了兩日前你跟蘇欒鳳見過之後，這兩日還有沒有再見過她？”

  北宮珺搖搖頭，“那日見了之後便一直不曾再見過。”

  厲無咎略一沉吟，道：“你把那日情景好好回想一番再跟我說說，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破綻。”

  北宮珺便回憶那日情景邊說道：“那日一早我正欲坐了馬車去醫館，正巧被蘇小姐的丫鬟翠縷截住了，她跟我說她家小姐要見我，想跟我道歉。 一開始我並不想去，可翠縷那丫鬟又說她們小姐有事要請我幫忙，已經在回香茗茶樓定好了雅間，請我務必前去。我便坐了自己府上馬車跟她去了。

  去到以後，蘇欒鳳讓翠縷上了兩個木魚石大碗盛的雙井白芽茶，並兩盤乾果點心，我們當時隻喝了茶，旁的沒動。

  當時蘇欒鳳道歉的態度很誠懇，之後又說讓我幫她勸你替她母親向皇貴妃求情，我答應了此事，後來我們又略坐了片刻後便互相道別了。”

  “這期間只有翠縷出入過你們的雅間，其他的丫鬟不在嗎？”

  “是的，蘇欒鳳隻想單獨跟我道歉，求我幫忙，我便將雲曦和玲瓏都遣出去了，除了翠縷進來奉茶果點心外，連翠蓮都不曾進過雅間。”

  “看來這翠縷應該是知道些什麽！”厲無咎沉思片刻後說道。

  厲無咎能想到的刑部的人也已經想到了，在北宮珺和雲曦，玲瓏被一同押解進刑部時，蘇欒鳳的兩個丫鬟也被押解了來。

  隨後回香茗茶樓的掌櫃和負責泡茶的茶博士，以及小二悉數到案。

  刑部大堂內氣氛沉肅，兩班衙役手執水火棍列於兩側。因此案牽涉到皇帝親封的縣主，又因為北宮珺有功於朝廷，所以審案的刑部尚書薑善通便免了北宮珺跪著答話，隻讓她站在一旁，其余眾人則跪著回話。

  此時已有兩個仵作前去驗屍歸來，薑善通問：“可查出什麽了？”

  蔡仵作躬身一禮回稟道：“經下官和楊仵作多番查驗，蘇小姐的確是中毒而亡無疑。只是這毒卻不是即刻要命的毒，而是潛伏數日後突然發作，一旦發作便會致命。”

  楊仵作也道：“傳聞西域有一種叫七星海棠的毒與之類似，此毒無色無味，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中毒。”

  仵作不同於大夫，仵作整日裡勘驗死屍，最是擅長查明人的死因。

  而一些中毒症狀極易與疾病相吻合，因此大夫難免會誤判，但仵作卻極少出現誤判的事情。

  “七星海棠？”薑尚書四十許的年紀，留一把長及胸部的美髭髯，此刻正捋了胡子沉思，片刻後問北宮珺，“縣主的懸濟堂醫館可有此物？”

  北宮珺老老實實答道，“我知道此毒，也了解此毒的毒性，但因為此毒在治病救人上完全不可用，便不曾購進過七星海棠。”

  “毒藥也能治病救人？”薑尚書有些不可思議。

  “是的，只要用法用量得當，毒藥一樣會治病救人。”

  薑尚書卻不會因為北宮珺否認懸濟堂醫館有七星海棠，就不會派人去搜索，當下命令左侍郎趙伋帶了士兵前去懸濟堂調查搜索。

  接著薑尚書又對跪在下堂的翠蓮和翠縷道：“當日給縣主和蘇小姐上茶的是哪個？”

  翠縷坐正身子答道：“正是奴婢！”

  “上完茶後你可有守在雅間內？縣主與蘇小姐可有爭執？”

  翠縷道：“上完茶後奴婢便退下了，同翠蓮，雲曦和玲瓏三位姐姐守在雅間外，並沒有聽見縣主同小姐起過爭執。”

  “哦，那蘇小姐當日因何邀請縣主同去茶樓小坐？”

  翠縷便將北宮珺和蘇欒鳳在薛府赴宴時發生的事，到蘇欒鳳請北宮珺去茶樓賠罪之事講了一遍。

  薑尚書聽後轉頭問北宮珺，“這丫鬟所講可有遺漏或與事實不符之處？”

  北宮珺道：“回大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