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漓和老營長聊了一個多小時。

  她走出老營長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

  氣溫比早上升高了一些，空氣中多出來一抹燥熱，風吹樹葉的聲音也有了夏日獨有的清脆。

  初夏即將過去，盛夏要來了。

  “嫂子？”葉守炫走回來，正好看見江漓漓，很意外地問，“你怎麽在這裡？”

  江漓漓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辦公室，“我跟賀營長聊了一會兒天。”

  葉守炫猜也知道，江漓漓和老營長聊的，一定是關於陳雪莉的事。

  他也想知道啊！

  “我們去餐廳吧？”江漓漓已經看穿了葉守炫的心思，“邊吃邊聊？”

  葉守炫當然樂意：“好！我們走。”

  還沒到飯點，飯菜的香味已經飄滿了整個餐廳。

  “很有大學食堂的感覺。”葉守炫說，“嫂子，我去打飯，你拿一下飲料？”

  “好。”

  江漓漓拿了兩瓶冰飲料，等著葉守炫回來。

  葉守炫拿回來的，是滿滿當當的兩大份飯菜。

  江漓漓瞪大眼睛，“守炫，這麽多……你確定我們兩個人吃得完嗎？昨天中午，怎麽不見你吃這麽多啊？”

  葉守炫忽略了江漓漓的後半句，隻回答前半句：“吃不了我就不會要這麽多了。”

  江漓漓直指重點：“你是說，你的胃口變好了？”

  葉守炫笑了笑，沒有否認。

  怎麽否認呢？
  他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唇角的弧度，自己都快看見心底怒放的心花了。

  “我也很開心。”江漓漓喝了一大口湯，“對了，季大哥他們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呢。”

  “他們都知道了。”葉守炫淡淡的說，“雪莉聯系了季隊。”

  江漓漓想了想，試探性地問：“你讓雪莉聯系的？”

  葉守炫只是“嗯”了聲。

  “守炫，你真的成熟了。”江漓漓很欣慰，有一種“我弟終於長大了”的感覺，“你督促雪莉聯系季大哥他們這一點，可以誇一年！”

  “哪有那麽誇張？”葉守炫說，“我只是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江漓漓想起葉守炫這半年以來的等待，還有他在等待的時間裡經歷的事情、做出的成長。

  是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種等待有多麽難熬了。

  “老營長跟我說了很多。”江漓漓突然決定不吊葉守炫的胃口了，“你想聽聽嗎？”

  “當然！”葉守炫認真地看著江漓漓，示意她說。

  賀老營長是從陳雪莉的出身開始說起的。

  陳雪莉是一個孤兒，進入部隊的時候，還懵懵懂懂，但本性善良，而且很有天賦。

  她很快就被培養出了正確的觀念，還有很強的作戰能力，被選拔進了特種部隊，接受了正規而且非常嚴格的訓練。

  說她是特種部隊裡的一張王牌，一點都不為過。

  不管什麽任務，她都有辦法去完成，而且從不含糊、無所顧忌，永遠都勇往直前。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不是喊喊口號，而是真的不怕犧牲。

  對她來說，生死的優先級，永遠不會比完成任務高，她可以為了完成任務而舍棄生命。

  重大任務交給她，上級既放心，又很擔心。

  上級放心的是她一定會完成任務，擔心的是她有去無回。

  因為無親無故，陳雪莉也乾脆避免和身邊的人建立親密關系，多數時候都獨來獨往。

  賀老營長，還有季慎之，已經是她聯系最密切的兩個人了。

  她一方面是不習慣跟人建立起親密關系，另一方面是覺得自己隨時會從這段關系裡消失、只能給別人留下痛苦。

  對於異性的主動靠近，她也一直是拒絕的。

  她一個人蜷縮在自己的殼裡太久太久了，沒有人能讓她心動，她也害怕自己突然心動。

  至於這次的任務，她的上級也沒有跟老營長透露太多，隻說她有同伴犧牲了，是她看著犧牲的，她也一度徘徊在生死線上，經歷了很長時間的搶救和昏迷才醒過來。

  這一次，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陳雪莉都受了重傷，部隊決定給她放一個長假，讓她好好休息調養，必要的時候讓心理醫生來乾預。

  賀營長說的重點，就是這些。

  說完，江漓漓給了葉守炫一點時間去消化，末了接著說：“另外，賀營長還跟我聊了一些比較輕松的，比如告訴我一些雪莉以前的小事，都是她在生活中比較好玩的事情，你要現在聽嗎？”

  葉守炫跟江漓漓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上，自言自語道：“難怪她有那麽多顧慮，不回去找我們……”

  江漓漓點點頭，“我們應該理解雪莉。”

  “光是理解還不夠。”葉守炫說。

  “當然！我們還要告訴她，我們是真的關心她、重視她。她完全不需要考慮那麽多，反而應該在有機會和我們相處的日子裡，好好和我們聊天、交換感受、感受生活。”江漓漓看著葉守炫，問道，“葉經理，這樣差不多了吧？”

  “嗯！”葉守炫木木地點點頭，又把話題拐到了另一個方向，“雪莉受傷的具體情況，賀營長有沒有跟你說？”

  江漓漓恍然大悟，葉守炫最最關心的，果然還是陳雪莉的身體。

  “只是說很嚴重。雪莉搶救了很久，昏迷了很長時間才醒過來，之後又在醫院住了二十天。被送到這裡的時候，她的狀態還很差。”江漓漓緩緩說，“守炫，我們現在看見的，是剛剛從生死關頭掙扎過來的雪莉。”

  “……”

  葉守炫無法想象陳雪莉傷成了什麽樣，更無法想象她當時承受了多大的傷痛。

  哪怕她親口說起自己受了很重的傷，她也沒說自己有多痛，更沒有一句抱怨和哭訴。

  她明明可以這麽做的。

  但或許，他不是她可以這樣做的對象，她也還不習慣這樣做。

  “我們接下來，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好好照顧雪莉。”江漓漓知道葉守炫心疼了，安慰他說，“你不要沉溺到負面情緒中去，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

  葉守炫抬眸對上江漓漓的視線，笑了。

  江漓漓也忍不住笑出來。

  說起來，葉守炫早早就計劃好了，雪莉回來之後他要怎麽做，為此還和江漓漓討論了好幾次。

  沒想到陳雪莉回來時的狀況，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的計劃注定要打水漂了。

  “她回來了最重要。”葉守炫說，“跟這一點比起來，原計劃能不能執行，一點都不重要。”

  “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江漓漓示意葉守炫吃飯，慢悠悠地問，“怎麽樣，飯打多了吧？”

  “是太多了。”葉守炫已經沒有什麽胃口了。

  江漓漓完全理解葉守炫的心情，接著說：“我再給你說說雪莉生活中的趣事？賀營長也跟我說了不少。”

  “這個……”葉守炫說，“雖然我很想知道，但我更想以後聽雪莉說。”

  “……”江漓漓一陣無語之後，選擇舉手投降，“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頓了頓，她又說，“不過呢，我希望你沒有自作多情。”

  葉守炫沉吟了片刻，很篤定地說：“我絕對不是自作多情。”

  他們即將吃完時，其他人陸陸續續來了。

  對於早上的突發狀況，大家熱烈討論了幾個小時，除了確定那位女教官很有可能就是葉守炫喜歡的人，並沒有推導出更多的信息。

  所以現在，大家都好奇心爆棚，看見葉守炫的時候，眼睛簡直可以發出探測光，想在葉守炫身上窺到答案。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江漓漓和葉守炫默契地避開大家的目光，當做早上的事情沒有發生。

  “我去找雪莉了。”江漓漓低聲說。

  “好。”葉守炫眼尖地留意到，食堂工作人員正端著一份明顯是特別準備的飯菜往外走，於是給了江漓漓一個眼神。

  江漓漓秒懂，上去就問：“阿姨，這是要送去給雪莉的嗎？”

  “是的呀，要給莉莉的。”阿姨打量著江漓漓，“我聽老賀說，這次的客人裡面有莉莉的朋友。姑娘，是你嗎？”

  “是我。我們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雪莉在這裡。”江漓漓笑盈盈的說，“阿姨，我正準備去找雪莉呢，我順便給她拿過去吧？”

  “這個……”阿姨有些猶豫，顯然是不好意思麻煩江漓漓。

  “沒關系，順手的事。”江漓漓接過餐盤，“我走了。”

  “哎！”阿姨連連點頭，順便誇了江漓漓一通，“長得好看，性格還這麽好，就是不知道有對象沒有啊。”

  一個新員工聽見阿姨的話，笑道：“阿姨，江律師結婚啦！”

  “她是律師啊？”阿姨說，“這麽好看，結婚了也正常，現在的男人又不瞎。”

  “對啊，我們葉總眼光可好了。”新員工的話裡含著暗示。

  “你們葉總……”話在阿姨的腦海裡轉了一圈，阿姨終於反應過來了，“你是說江律師是——？”

  新員工點點頭，“對的！”

  阿姨愣住了。

  不是因為江漓漓的身份，而是因為陳雪莉竟然認識葉氏集團的總裁夫人。

  從來到這裡，陳雪莉就很低調，老賀也說了她沒有親人，更沒有什麽朋友。

  事實證明，老賀也不是那麽了解陳雪莉。

  人家哪裡是朋友不多？
  人家是一個朋友就頂一萬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