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江漓漓和蘇雪落一直在閑聊。

  他們都沒再提韓繼楊，也沒人對江漓漓和韓繼楊這一次會面表示擔憂。

  韓繼楊已經不能對他們構成什麽威脅了，這個時候表示擔憂，是長他人志氣。

  閑聊營造出來的輕松氣氛，甚至讓江漓漓覺得他們是去郊遊的。

  一個多小時後，車子停在監獄門前。

  江漓漓回過神，這才再次意識到，她來這裡是有正事要辦。

  季慎之和蘇雪落陪著江漓漓去辦手續，但最終，他們不得不在探望室門外停下腳步。

  按照規定，江漓漓只能一個人進去。

  江漓漓回頭看了季慎之和蘇雪落一眼，示意他們放心，隨後進去了。

  江漓漓的目光很平靜，眸底充滿勇氣。

  不管前面是什麽，她都會以這樣的狀態去面對。

  一進去，江漓漓就看見韓繼楊。

  韓繼楊在玻璃的對面，面帶微笑的看著她。

  不知道的人看見這一幕，多半會以為韓繼楊和江漓漓是親友。

  這讓江漓漓不由自主地發怵。

  韓繼楊突然提出來要見她，不可能是為了向她傳達善意。

  他越是這樣偽善，說明他的把握越大。

  問題是，他哪來的把握？還有，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預設這條伏線的？

  獄警按照慣例通知了一下注意事項，提醒會面人員注意時間限制，末了告訴兩人可以開始交談了。

  韓繼楊直接拿起話筒，反倒是江漓漓的動作有些遲疑。

  但最終，江漓漓還是選擇了和韓繼楊通話。

  韓繼楊臉上的笑容突然擴大，給人一種陰森詭異的感覺：“葉太太，早啊。”

  江漓漓一臉冷漠和防備，說：“我不是來跟你打招呼的，更不是來探望你。”她沒有叫韓繼楊的名字，而是叫了他的編號，接著說，“有什麽話，你直說吧，不要拐彎抹角，我沒有那麽多時間讓你浪費。”

  “聰明！”韓繼楊的眸底露出一種尖銳的光芒，“不叫我的名字，叫我的編號，這樣就可以給我壓迫力，還可以提醒我——我是一個罪犯，不想刑罰變重的話，就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江漓漓面無表情地說：“你知道就好。”

  “我當然知道，可惜這種小小的招數，對我沒用。”韓繼楊臉上的笑意越來越詭異了，“江漓漓，你的底氣真有那麽足，你真的一點都不畏懼我的話，你就不會來了。你來了，就說明很多事情，你也不是那麽確定，對吧？”

  江漓漓沒有否認。

  這是事實，否認沒有意義。

  但是，她絕對不會就這樣被韓繼楊嚇住了。

  她迎上韓繼楊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你應該知道，只要我扣上話筒，我們的會面就結束了。”

  韓繼楊的目的還沒有達到，當然不會讓會面結束，他接下來直接切入正題，問道：“還記得莊雅妍拍的、她跟你父親的那組照片嗎？”

  說完，韓繼楊面帶微笑、好整以暇地看著江漓漓。

  他的樣子，就像他親手給江漓漓戴上了一副痛苦面具，而接下來，他隻想好好欣賞江漓漓的痛苦。

  江漓漓當然記得，為防萬一，她還承擔著刺激到父母的風險，跟他們說了這件事。

  不過，她已經處理了照片，也想到辦法確保哪怕莊雅妍還有備份，她也不敢散播出來。

  至於最糟糕的情況，她也早有打算——

  萬一照片還是泄露了，她也有辦法解決。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莊雅妍散播這些照片的基礎上。

  如果莊雅妍把照片給了別人，比如韓繼楊，一切就不一樣了……

  江漓漓已經開始想對策了，但一時之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沒有頭緒。

  韓繼楊看到了江漓漓的驚慌，還有她的無措。

  這就夠了，他的目的差不多達到了。

  “江漓漓，想不到吧，莊雅妍給了我這個。”韓繼楊“嘖嘖”了兩聲，“你和你父母做人，得多失敗啊，竟然讓莊雅妍恨你們到這個地步。”

  江漓漓沒有理會韓繼楊這番話。

  她想明白了，這個後手不是韓繼楊的，而是莊雅妍的。

  莊雅妍只是借了韓繼楊的手。

  莊雅妍當初拍攝這些照片，就是設想好了，照片一經散播，一定要對江家和江淮樾造成很大的影響。

  但後來，她的計劃敗露了。

  她不用猜也知道，江漓漓一定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讓她的這枚炸彈變成一枚啞炮。

  最重要的是，江漓漓現在將她壓製得死死的，只要她有什麽動作，江漓漓就以她的律師團為威脅。

  她當然不會為了將照片散播出去，就放棄唯一的、可以讓她的刑期縮短的機會。

  再加上她自己曝光這些照片，已經沒有什麽可信度了，所以她一直按兵不動。

  但把照片交給韓繼楊，那就不一定了。

  韓繼楊有的是操作方法，可以把照片的殺傷力最大程度地發揮出來。

  而這一切是韓繼楊做的，江漓漓也奈何不了她。

  這是她和韓繼楊最後的後手。

  認真說起來，他們反而是不希望這些照片曝光的人，因為需要曝光這些照片的話，就說明他們前面的計劃全都失敗了，不得已出這最後一招來惡心葉嘉衍和江漓漓。

  如果可以，他們還是希望前面的計劃成功。

  但現在看來，他們只能讓韓繼楊曝光這些照片，做最後的一搏了。

  同時，韓繼楊還告訴江漓漓，他們之所以不想讓她和家人安心度日，是因為將江家一家人做人太失敗了。

  如果是以前，江漓漓也許真的會被這樣的話誤導，反思自己身上的問題。

  但現在，她已經可以看穿這背後的套路了，知道這是PUA了。

  她冷聲反諷回去：“我們幫助莊雅妍從家鄉走出來，讓她的人生有更多可能，這叫我們不會做人？韓繼楊，你不如想想莊雅妍對我、對我們家做了什麽？”

  “……”韓繼楊沒有回應江漓漓。

  江漓漓明白過來，韓繼楊不是不懂，他是故意的。

  她繼續道：“算了，你這樣的人，未必懂得感恩。我直接告訴你好了：不是我們不會做人，而是莊雅妍不做個人。我和我的家人，一點都不失敗。但如果你說我們眼光差，幫了一個白眼狼，我們是認的。”

  韓繼楊見這一招無效，放棄了，說：“算了，我們還是來說正事。江漓漓，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不散播那些照片。”

  “我們當然不會直接答應你。”江漓漓示意韓繼楊說出來，“不過，我們可以考慮考慮。”

  “我先告訴你，我設計了一個非常巧妙的流程，這些照片曝光的時候，不但可以扭轉輿論，還會讓你的父親失去一切，你們江家甚至是葉氏都會遭到質疑……”韓繼楊說著，露出一個殘酷嗜血的微笑，“總之，照片一旦曝光，就會給你們帶來致命的打擊。”

  江漓漓無動於衷，甚至有些頭疼：“你能不能說些有用的話？這段時間，這樣的恐嚇你以為我聽的還少嗎，你覺得這能嚇到我？還有，葉氏剛從生死線上掙扎過來，你說的這些，根本不足以讓我害怕。”

  “……”

  韓繼楊當然不信江漓漓的話。

  莊雅妍跟他說過，江漓漓和父母感情很好，她寧願自己沒了半條命，也不會願意讓父母受傷。

  江漓漓這個反應是怎麽回事？還是說，她是裝的？
  “不如說說你的條件？”江漓漓知道韓繼楊在想什麽，淡淡的說，“莊雅妍都教你以我父母來威脅我了，我會考慮的。”

  韓繼楊明白過來，江漓漓不是不害怕，只是經歷的事情多了，她比以前冷靜淡定了。

  他直接說：“我的條件是，讓我去國外服刑。只要讓我出了國，我保證那些照片不會泄露。”

  “韓繼楊，你是死刑犯。”江漓漓提醒了一聲，接著問，“你在想什麽？”

  言下之意，韓繼楊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他現在想那些有的沒的，都是徒勞。

  韓繼楊卻是一臉無所謂，仿佛這個罪名於他而言，是根本不值得在意的事情。

  他聳了一下肩膀：“很多國家的警方都在查我，只要你們操作好了，把我移交給其他國家的警察就好。剩下的，就不關你們的事了。”

  的確，一旦把韓繼楊交給其他國家的警察，他就不歸國內警方管了，國內的法律也奈何不了他。

  同樣地，他們也不能保證，韓繼楊在國外一定會服刑。

  更大的可能是，到了國外，他的罪名也許會莫名消失，最後他又恢復了自由身。

  韓繼楊在打的，一定是這個算盤。

  這麽扯的條件，江漓漓當然不會答應。

  “異想天開！”

  江漓漓作勢要掛上電話。

  “的確是。”韓繼楊不否認，接著說，“但是，江漓漓，你想好了，如果不讓我異想天開，你的父母就要受苦了。”

  “你和莊雅妍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爸爸是法學學者。對他來說，最難以接受的事情，不是被人誤會，而是有人鑽法律空子、逃脫法律的懲罰。”江漓漓很果斷地說，“韓繼楊，你現在就可以死心了，不需要再費口舌恐嚇我，我不會答應你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