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莉自己打的是直球，再加上其他人無聲的起哄，她和葉守炫之間的氣氛，已經十分曖昧了。

  但是，到了甲板上，這份曖昧就像被海風吹散了一半，只剩下淡淡的痕跡。

  好處是，他們交談起來自然了很多。

  “謝謝你。”陳雪莉轉回身對著葉守炫說，“不是你的話，我現在肯定不是站在這裡。”

  葉守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竟然順著陳雪莉的話問：“那你會在哪裡？”

  陳雪莉似乎是被噎了一下，隨後笑了，說：“可能是在韓繼楊手裡，也有可能是躺在地上……總之，絕對沒有現在這份自由。”

  躺在地上……

  葉守炫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陳雪莉的意思——她有可能已經死了。

  他突然發現，他不敢去想象那個畫面，幾乎是下意識地說：“不會的！”

  “因為你，確實不會了。”陳雪莉又說，“所以，謝謝你！”

  “我——”葉守炫組織了一下語言，“我當時只是覺得，我應該那麽做。”

  “應該？”陳雪莉單獨拎出這兩個字，表示了一下質疑。

  “我也願意那麽做。”葉守炫補充道，“這才是重點。”

  “換做別人的話，”陳雪莉問，“你還會願意這麽做嗎？”

  “那就不一定了。”葉守炫甚至都沒有思考一下，頓了頓，他補充道，“我原來在遊艇上。換做別人的話，我都不一定會過去。給韓繼楊那樣的人渣開車之類的，就更別提了。”

  “咳！”陳雪莉轉過臉去，讓清晨的海風吹在臉上，企圖用這種方式給自己的臉降降溫，“你抱住韓繼楊的時候，是怎麽想的？那之前，你知道遊艇上其實有特警和狙擊手嗎？”

  “我不知道。我離開遊艇後，季慎之才在遊艇上部署的。”葉守炫琢磨著陳雪莉的問題，“我那個時候，好像什麽都沒想，只是覺得不能再走下去了，不能讓你落入韓繼楊手裡……”

  他只是想到了她嗎？

  那樣的時刻，他也在全心全意為她考慮嗎？
  陳雪莉太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於是問：“你有沒有想過自己？”

  “當然。”葉守炫有些不好意思，“我當時是覺得，你雖然戴著手銬，但武力值……應該沒有降低太多，再加上還有宋子琛，我們是有勝算的。”

  這個想法，可以說是非常坦誠了。

  如果葉守炫說，那一刻他只是考慮到了陳雪莉，完全沒有想過自己，陳雪莉信不信另說，她會覺得很有壓力，也會覺得葉守炫是一個對自己不負責任的人。

  他是綜合考量權衡過了，最後決定賭一把。

  他贏了。

  陳雪莉承認，她更加喜歡這個版本的說法。

  她笑了笑，說：“現在，我們要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了。”

  “……”

  葉守炫回答了太多問題，已經忘記陳雪莉一開始問了他什麽了。

  “為什麽是我，你就願意？”陳雪莉目光如水，專注而又小心地看著葉守炫說，“我最想知道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葉守炫笑了笑，抬手示意陳雪莉：“等等，讓我組織一下語言。”

  “你不知道怎麽回答？”

  陳雪莉的聲音裡，只有好奇，並沒有太多的壓迫或者其他東西。

  “不是，是我好像有很多理由。”葉守炫終於挑出了最值得一講的幾條，“我覺得，你很勇敢。從你主動提出來，你要去當那個飛行員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我見過最有勇氣的女孩子。盡管這樣，有些事情也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而我願意陪著你。”

  “……”

  葉守炫示意陳雪莉不要說話，他還沒有說完：
  “還有就是，我想——保護一下你。”

  聽見“保護”兩個字，陳雪莉的心臟已經差點要跳出來了，但是——

  “一下？”

  這兩個字怎麽解釋？

  葉守炫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說：“我知道，其實……你不需要我保護。我這個想法，多少有點天真了。”

  “你做到了！”陳雪莉打斷葉守炫的話，很用力地說，“真的！剛才要是沒有你，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葉守炫笑了笑，“你這麽說的話，我就姑且也這麽認為吧。”

  “這是事實。”

  陳雪莉的聲音輕輕的，似乎一出口，就飄散在了清晨的微風裡。

  事實上，只有葉守炫知道，陳雪莉的聲音是飄進了他心裡。

  一番坦誠、卻又處處透出一絲曖昧的交談中，葉守炫和陳雪莉之間的氛圍變得很好。

  雖然沒有更加直接的表達，但是很顯然，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了不少。

  就是這個時候，葉守炫忽然想到——

  或許，他可以和陳雪莉一起看到今天的日出呢。

  這麽一件小小的事情，他就是莫名地覺得有意義，很期待。

  他指了指東方，說：“太陽快出來了。”

  “要走過去看嗎？”

  “走。”

  兩人邁步，朝著東邊的圍欄走去，最後靠在微涼的護欄上。

  就是這個時候，太陽從海天相接的地方冒出了一個頭，發著橙紅色的光。

  他們真的一起看到了今天的日出。

  “已經是新的一天了。”陳雪莉說，“不好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過去了，我們就聊聊吧。”葉守炫問，“剛才，你有沒有哪個時刻很害怕？”

  “嗯……”

  陳雪莉沉吟著，似乎是一時之間找不到答案。

  葉守炫突然覺得，也許在陳雪莉看來，這是一個可笑的問題。

  她那麽勇敢，從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接下這個任務，怎麽會害怕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能讓她害怕的。

  陳雪莉似乎已經知道葉守炫在想什麽了，說：“其實還是有一個時刻，我很害怕的。”

  “居然有？”葉守炫一臉詫異。

  “你抱住韓繼楊的時候，”陳雪莉說，“我很擔心他會傷到你。”

  “……”

  葉守炫愣住了。

  因為太意外，他剛才的詫異直接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但是下一秒，他突然笑了。

  很顯然，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一刻他的愉悅也是發自內心的。

  這樣的愉悅，就是對直球最好的回應。

  陳雪莉看見葉守炫笑成這個樣子，唇角不由得跟著上揚：“你不是說，等我回來後，有話跟我說？”

  “嗯，我沒忘。”葉守炫看了一下四周，“不過，不是現在。再說了，你這還不算已經回去了。”

  陳雪莉雖然好奇，但是因為葉守炫這個說法，她一點都沒有失望。

  她點了一下頭，“好吧！”她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訴葉守炫，她隨時等著他來告訴她。

  葉守炫還想說什麽，但他的話凝固在了嘴邊。

  他環顧了四周一圈，突然發現了異常。

  陳雪莉看著葉守炫的表情一點點嚴肅起來，不解地問：“你發現了什麽？”

  她開始警惕。

  她也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四周圍太過於安靜了，好像這片海只有他們兩個人。

  但是光是這艘遊艇上就不止他們兩個人。

  太陽已經衝出海平面，像一個圓盤懸掛在海平面之上。

  它散發出來的光，照亮了大片世界，也帶來了一絲暖意。

  這個清晨，是美好的。

  陳雪莉不希望再出任何變故了。

  “遊艇已經……靠岸了。”葉守炫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靠岸了。”

  “啊？”

  陳雪莉從警惕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也終於回過了神，看清了現狀——

  是的。

  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到港口了。

  說起來，遊艇好像早就一動不動了？

  但是直到現在，她和葉守炫才察覺！
  不是他們後知後覺，而是剛才，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遊艇靠岸了沒有、什麽時候靠岸。

  他們完全沉浸在跟對方的對話中。

  “他們怎麽也不來叫我們？”葉守炫越來越納悶了，“我們出去看看？”

  “他們可能……”

  陳雪莉沒有把話說完，跟著葉守炫一起回到船艙內。

  剛才還坐滿人的船艙，現在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張紙條。

  葉守炫傻眼了。

  他突然明白過來，陳雪莉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麽了——

  他們早就走了！

  那幫人，在遊艇剛一靠岸的時候就走了，沒有叫他和陳雪莉。

  這是人做的事？

  陳雪莉因為猜到了這個劇情，相對好接受一些，內心戲也就沒有太豐富。

  他很冷靜地示意葉守炫：“看看他們在紙條上寫了什麽？”

  “他們最好是不要寫一些我不想看到的話！”葉守炫現在已經很想跟他們算帳了，拿起紙條一看，他又覺得，他們是可以原諒的。

  陳雪莉追問道：“他們寫了什麽？”

  “哦，沒有什麽，就是說他們先走了。”葉守炫把紙條放進口袋裡面，“我們也早點……哎，這個時間……怎麽說呢，好像也不能說不早了？”

  “確實。”陳雪莉失笑，“現在可是一大早，早到不能更早了。”

  “但是我們都一夜沒睡。”葉守炫說，“我們也抓緊時間回去休息吧，下午還要去趟警局。哦，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