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

  江漓漓一走出唐遇的辦公室，就被沈羨寧叫住了。

  沈羨寧的神色看起來不太自然，目光裡更是充滿了不安和不確定。

  江漓漓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聽見她和唐遇的對話了，舍不得她離開律所？

  但是，舍不得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啊！
  不對，今天一天，沈羨寧都有些不太對勁。

  今天明明沒有那麽忙，他卻比忙到飛起的時候還要安靜。

  江漓漓嚴肅起來，問道：“怎麽了？”

  沈羨寧環顧了四周一圈，“我們去咖啡廳說。”

  到了咖啡廳，江漓漓直接問：“你今天怎麽了？”

  “你看出來了？”

  沈羨寧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意外。

  他還以為自己偽裝得挺好的……

  “你剛才看起來怪怪的，我突然想起來，你今天一天……安靜得有點詭異。”江漓漓湊近沈羨寧，壓低聲音，“說吧，是不是有什麽事？”

  “你剛才……”沈羨寧不答反問，“跟唐律說了什麽？”

  咦？難道沈羨寧真的是聽見了，但沒有完全聽見？
  江漓漓本來不想這麽早告訴沈羨寧，但轉而一想，歎了口氣，說：“反正你遲早都要知道的。”她把自己實習期滿後就會離開律所、加入葉氏集團的事情告訴沈羨寧。

  沈羨寧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沒有一點意外，甚至沒有一點不舍，點點頭：“好，好，很好！”

  “？？？”江漓漓臉上冒出一百個問號，“羨寧，你是認真的嗎？”如果沈羨寧是認真的，那麽他們這麽久的交情，毫無疑問是假的！
  沈羨寧這才反應過來，他似乎不該有這樣的反應，忙忙替自己找補：“我是覺得，你去葉氏，真的很好！你想啊，你留在我們律所，將來頂多是一個知名律師。但去了葉氏，你有可能會成為葉氏的元勳！”

  這個理由，倒是十分說得過去。

  但還是不對。

  江漓漓看著沈羨寧，“你就沒有一點舍不得我？”

  “哦哦！”沈羨寧如夢初醒，“當然有。”他像是害怕江漓漓不信似的，強調道，“漓漓，我真的很舍不得你離開我們律所。你走後，我可能再也遇不到合作這麽愉快的人了。”

  “……”

  “……”

  江漓漓不說話，端詳著沈羨寧。

  沈羨寧也不說話，努力維持著真誠熾熱的表情，回看江漓漓的雙眸，不讓心虛和不自然流露出來。

  “羨寧，你已經很努力了。”江漓漓說，“要怪，就怪我還是挺了解你的。”

  沈羨寧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你有事瞞著我吧？”江漓漓拆穿沈羨寧的掩飾，“直接說吧，什麽事？是不是跟唐律有關？”

  “……”沈羨寧後退了一步。

  江漓漓失笑，“你後退一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沈羨寧臉上盛滿了震驚，“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我推測的啊。”江漓漓條分縷析地說，“你沒有什麽不能跟我說的，除非事情跟唐律有關。”最重要的是，她看出了沈羨寧的糾結，於是說著就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繼續道，“其實，不管什麽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知道你是相信唐律的，但你也想提醒我。我想跟你說，我也相信唐律，跟你一樣相信。”

  沈羨寧差點被江漓漓這番話感動。

  他和唐遇從A市回來的時候，他在洗手間門口聽到了唐遇跟別人打電話。

  從唐遇說的那些話來看，他好像做了什麽傷害江漓漓的事情。

  他不願意相信唐遇會這麽做，但也怕江漓漓受到傷害。

  所以，江漓漓突然告訴他——她要離開盛唐了，他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他一度以為，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但是聽了江漓漓這番話他才明白，把事情掰開揉碎說清楚，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沈羨寧不再猶豫了，把他聽到的內容都告訴江漓漓。

  江漓漓立刻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唐遇告訴葉嘉衍，他讓韓繼楊誤會了他，以此取得韓繼楊的信任。

  她和葉嘉衍一度感到疑惑，唐遇讓韓繼楊誤會了什麽？
  原來，唐遇用的是這一招——他讓韓繼楊誤會他對她有什麽想法。

  韓繼楊因為喜歡徐雯雯，不惜回國對付季慎之。在他看來，唐遇為了她去對付葉嘉衍，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唐遇想到了一個很高明的招數。

  他沒有告訴葉嘉衍，大概是怕葉嘉衍或者她多想。

  他也沒有想到，沈羨寧會在無意間聽到他和韓繼楊的對話，還被嚇壞了，以為他真的要對她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為了解開誤會，江漓漓從頭到尾、把事情全都告訴沈羨寧，末了說：“我們一開始沒有告訴你，是不希望你被卷進來。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

  “你們……”沈羨寧花了半晌才消化了這麽大的信息量，“你們也太不講義氣了！”

  “你是不是在說反話？”江漓漓說，“我們就是講義氣才不告訴你。”

  “不要騙我！”沈羨寧氣極了，“你們要是講義氣，一開始就應該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們想辦法的。”

  如果不是真的把他們當朋友，沒有人願意蹚這趟渾水。

  沈羨寧的真心和誠意，可以說都呈現在江漓漓面前了。

  江漓漓還是沒有忍住，唇角微微上揚，說：“現在你知道了！”

  沈羨寧很羞愧，“我對不起唐律。”

  “這個，”江漓漓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你去跟唐律說吧！”

  “你要離開律所的事情……？”這個時候，沈羨寧的眸底才流露出一抹不舍。

  “是確定的。”江漓漓說，“不過，距離我離開還有一段時間呢。”

  沈羨寧點點頭，“那就等你要走的時候再說。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的。”

  “這倒也不是什麽大秘密。”江漓漓看了看時間，“好了，我要走了。你去找唐律，該跟唐律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沈羨寧回到律所，直接去找唐遇。

  唐遇一看沈羨寧欲言又止的樣子，直接說：“你今天一天都怪怪的。”

  沈羨寧也不支支吾吾了，把自己的心路歷程一五一十地告訴唐遇。

  唐遇聽完，並不是很意外，說：“所以那天，我看見的人真的是你？”

  “你看見我了？”沈羨寧更加意外了，“我一直以為……”

  “不算看見你。”唐遇說，“我只是看見你的一片衣角，不能確認就是你。”

  “……”沈羨寧一陣無語，最後滿懷愧疚地說，“唐律，對不起！”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和決定。”唐遇十分無奈，“但是，你對我產生這樣的誤會，實在是讓我很……痛心。”

  “唐律，我沒有辦法彌補。”沈羨寧說，“我只能留在律所工作一輩子了。”

  唐遇一愣，隨後笑了，“我倒是可以接受這個方案。”

  沈羨寧就笑不出來，“突然知道漓漓要走，還真有點舍不得。”

  “她是往更好的方向發展，我們應該替她高興。”唐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去忙吧。”

  “嗯！”沈羨寧點點頭，“她跟我們，始終不是一樣的人，我們也不會永遠走一樣的路。”

  江漓漓能來到他們律所，跟他們共事一段時間，他已經很開心了。

  她要去葉氏集團當元勳，他們確實應該替她感到高興！
  沈羨寧這麽想著的時候，江漓漓剛好上了葉嘉衍的車。

  葉嘉衍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江漓漓的唇角掛著一抹不同尋常的笑容。

  他看著她，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好消息？”

  江漓漓抿著唇，“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好消息。”她從沈羨寧誤會了唐遇開始，一直說到她意外推測出唐遇是怎麽騙過韓繼楊的。

  葉嘉衍聽完，挑了挑眉，神色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說：“你這個同事，還挺為你著想。”

  “對啊！”江漓漓並不否認，“他人很好的，一直都很照顧我。”

  葉嘉衍不著痕跡地旁敲側擊：“所以，你沒有問唐遇，但是你確定唐遇的辦法，就是讓韓繼楊誤會他喜歡你？”

  “對啊。”江漓漓說，“羨寧聽到了唐律和韓繼楊的對話，他複述了一遍，我就猜出來了。對我們來說，這個借口當然不可信，但是韓繼楊說不定會信，因為他自己就是為了徐雯雯才回來的。”

  “你這個表情……”葉嘉衍似笑而非地端詳著江漓漓，“怎麽感覺不太對？”

  “哪裡不對？”江漓漓愣了一秒，隨後反應過來什麽，一本正經地說，“是你想多了！我只是單純地覺得，唐律想了個好法子！”

  “……”

  葉嘉衍看得出來，江漓漓真的是這麽認為的。

  她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只是唐遇的策略，並且覺得這個策略十分優秀。

  她沒有多想，哪怕只是一點點。

  他也不希望自己多想，但這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直覺。

  不過，他沒有必要讓江漓漓知道。

  一個是因為江漓漓馬上就要離開盛唐了。另一個是因為，他相信唐遇是一個知道分寸，也很有分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