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父親，蘇雪落就避免不了失落和難過，好在她可以很快地調整情緒。

  這也是她爸爸和季慎之，都希望她能做到的。

  她爸爸犧牲的時候，她茶飯不思，身邊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生命隨著父親的離世也在流逝。

  林綻顏和她媽媽勸了她很多，但她統統聽不進去，任由自己沉湎在悲傷裡。

  後來是季慎之點醒了她——

  “雪落，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是在懷念你爸爸。你這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因為你會讓蘇叔叔走得很不安心。蘇叔叔已經回不來了，你有責任讓他安心地離開。你現在有多難過，蘇叔叔就有多難過。我知道難過無法避免，但你至少要振作起來，讓蘇叔叔放心地走。”

  後來季慎之離開她，她一個人出國讀書，也是靠著這番話支撐過來的。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季慎之這番話背後真正的含義——

  她振作起來的意義，不僅是讓她爸爸可以安心地離開、讓她可以在漫長的孤獨的歲月裡堅強地生活下去。

  最重要的一層意義是，熬過那一段歲月，她才能知道真相，才可以再次和季慎之團聚。

  時隔八年，她和季慎之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蘇雪落撥通季慎之的電話。

  季慎之還在忙，第一時間接通電話，“雪落？”

  “嗯，”蘇雪落的聲音帶著哭腔，“是我。”

  “怎麽了？”季慎之有些擔心，“你是不是哭了？”

  蘇雪落笑了笑，做了個深呼吸，說：“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季慎之一下子猜到了：“展越跟你說了什麽？”

  蘇雪落也沒有隱瞞，“他把跟你認識的過程告訴我了。”接下來，她把她想到的事情也告訴季慎之，末了說，“慎之，謝謝你。如果我爸爸知道你做的一切，他一定會很欣慰的。”

  她哭了，更多的是因為自己曾經把季慎之誤會得那麽深。

  剛到國外的時候，她恨極了季慎之，不僅僅是恨他的薄情寡義，更恨他辜負了她爸爸的信任。

  她不停地想，如果她爸爸知道季慎之是這種人，該多麽失望和難過，又該多麽擔心她？
  後一個問題很好解決，只要她好好生活，她爸爸就不會擔心她。

  但是，爸爸的失望和難過，她無法撫平。

  正因此，最初那幾年，她對季慎之的恨意，就像一團火在她的心底燃燒著，久久不滅。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那團火有多麽沒有必要——她爸爸在天有靈的話，一定知道季慎之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他不會對季慎之失望。

  她才是唯一被蒙在鼓裡的人。

  蘇雪落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季慎之一直在沉默——他在等蘇雪落平複自己的情緒。

  等的差不多了，季慎之才說：“如果蘇叔叔在天有靈，那他八年前就知道了。這八年，他一定一直都很欣慰。雪落，你不要太難過，蘇叔叔不希望看見你這樣。”

  “嗯！”蘇雪落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末了說，“對了，你要叫‘爸爸’，不能叫‘蘇叔叔’了。”

  季慎之笑了笑，“我一時忘了。”

  “等韓繼楊的事情處理好，我們去給爸爸掃墓吧。”蘇雪落說，“到時候你不要再忘記了，一定要改口。”

  “好。”

  季慎之叮囑了蘇雪落幾句就掛掉電話。

  根據消息，韓繼楊已經到S市了，像是追著葉嘉衍和江漓漓來的。

  不管怎麽樣，他接下來有的忙了。

  第二天一大早，葉嘉衍就收到季慎之的提醒，說是韓繼楊已經在S市了，讓他和漓漓多加小心。

  陳雪莉剛好來了，她也收到了季慎之的消息。

  陳雪莉的身上，有一股軍人的正氣，她自然是不怕韓繼楊的，說：“葉先生，你放心，韓繼楊敢來我就敢收拾他。話說回來，他還不一定敢來呢。”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葉嘉衍說，“漓漓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好。”陳雪莉提了提手上的東西，“我順便安裝一些監控和警報設備。”

  葉嘉衍很信任陳雪莉，“辛苦你了。”

  陳雪莉也完全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工作場所，一股腦把東西倒出來，開始搗鼓。

  江漓漓幫不上任何忙，只能看著陳雪莉搗鼓。

  陳雪莉的動作十分利落，不管是釘一顆釘子、拉一根線，還是爬高爬低，她都做得十分乾淨帥氣，並且每一個動作都散發著軍人的正氣。

  英姿颯爽！

  除了這四個字，江漓漓想不到更合適的詞匯形容陳雪莉了。

  忙活了一個早上，陳雪莉拍拍手，說：“好了！這下別說韓繼楊，任何可疑人物靠近這座房子，我們都會收到警報。”

  江漓漓遞給陳雪莉一杯喝的，“辛苦了。”

  “都是我該做的。”陳雪莉也不客氣，接過飲料直接問，“漓漓姐，昨天那個人……不會來了吧？”

  “怎麽了？”江漓漓調侃道，“你想見到他啊？”

  “啊，不是！”陳雪莉解釋道，“是按照設定，他來了我也會收到警報的！”

  “……咳！”

  陳雪莉確定她不是在公報私仇？
  不過，這個舉動好可愛！

  江漓漓花了不少功夫才勉強憋住笑。

  如果她把陳雪莉的原話告訴葉守炫，葉守炫一定會抓狂，接著想出一堆幼稚的辦法來反擊。

  話說回來，如果葉守炫和陳雪莉真的鬥起來了……場面不一定會有戰爭史詩的恢弘，但一定有打鬥電影的精彩。

  “漓漓姐，”陳雪莉解釋道，“我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哈！”

  江漓漓點點頭，“我理解。”頓了頓，她又說，“我支持你。”

  陳雪莉嗅到了一絲絲不對勁的以為，問道：“漓漓姐，你這是……也不喜歡葉守炫？”

  “唔，不是，我挺喜歡他的。認識的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他給你的初印象是不準確的。”江漓漓話鋒一轉，“不過，我挺喜歡看他被整的。”

  “……”

  陳雪莉笑而不語。

  事實上，她的臉上幾乎寫著“交給我”三個字。

  只要葉守炫敢來，她就敢整！

  晚上，葉嘉衍很晚才回來，陳雪莉也是很晚才離開的。

  第二天是周日，江漓漓和父母約好了，一起去看老爺子。

  他們都想在最後的時間裡，多陪陪老爺子。

  再過一天，就是周一了。

  江漓漓到律所之後，還是正常處理工作，因此沒有注意到，沈羨寧一整天都有些異常，總是時不時就看看她，或者是看向唐遇辦公室的方向，目光裡透著不確定和不安。

  下班後，江漓漓去找唐遇，說：“唐律，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什麽事？”唐遇問道，“在辦公室說，方便嗎？”

  “嗯。”江漓漓坐下來，緩緩說，“嘉衍告訴我，葉氏在籌備組建法務部。”

  唐遇一點都不意外，很淡定地說：“葉氏發展得越來越好了，的確需要自己的法務部門。”頓了頓，他看向江漓漓，“葉總想把這件事交給你？”

  他竟然猜到了！

  不過，這好像也不難猜。

  江漓漓意外之余，又覺得松了一口氣，“嗯”了聲，說：“是的。”

  “這是個正確的決定。”唐遇問道，“你什麽時候離開我們律所？”

  “葉氏的法務部目前還在準備階段，我也還有很多東西不了解，所以還不急。”江漓漓最後說，“我在律所的實習結束、我拿到職業資格證之後，我會正式提出離職。我現在跟你說，只是提前跟你打聲招呼。”

  唐遇很讚同江漓漓這個做法，說：“這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這段時間，工作不忙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些公司法務部門的知識。到時候你去了葉氏，工作起來會順利一點。還有，你在葉氏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問我。”

  江漓漓沒想到唐遇不但不生氣，還願意這麽幫她。

  她很小心地確認道：“唐律，真的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唐遇笑了笑，“我很樂意幫你們這個忙。”

  “我本來以為，”江漓漓說著，聲音小下去，“你會介意我離職的事情。”

  “怎麽會？你想多了。”唐遇說，“職員來來去去，本來就很正常，你要離職就更沒有什麽可意外的了。雖然知道你不大可能回來了，但我還是要跟你說：如果你想回來，盛唐隨時歡迎你。”

  江漓漓知道，唐遇說的不是客氣話。

  她想回來的話，盛唐確實不會拒絕她，但是唐遇不會再把她納入自己的團隊。

  不過，唐遇能這麽說，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唐律，謝謝你。”江漓漓說，“我特別慶幸我能在你的團隊工作一年。”

  “我也很高興能跟你共事。”唐遇說，“其實，你教會了我一些東西的。”

  “我從你身上學到的就更多了。”江漓漓忍不住笑了笑，“客氣話我們就不說了，我先下班了。”

  “好。”

  唐遇還不能下班，看著江漓漓離開後，埋頭繼續工作。

  沒有人注意到，低頭的瞬間，盡管他努力裝作很正常的樣子，但他的眼角還是閃過了一絲不舍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