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公司樓下咖啡廳見，有事跟你商量。”

  葉守炫給葉守恆發了消息，雖然沒有收到回復，但他確定葉守恆一定會來。

  一到點，他就下去坐著等葉守恆。

  雖然遲了一點，但他沒有猜錯，葉守恆還是來了。

  “萬一我不來呢？”葉守恆冷聲問。

  “你不會不來。”葉守炫用下巴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坐吧。”

  公司的人都喜歡來這裡買咖啡，甚至有人說，這家咖啡廳是葉氏外設的充電站。

  今晚要加班的人，大多會選擇這個點來喝一杯咖啡。

  因此，很多人都看見葉守炫和葉守恆了，無一例外全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葉守炫和葉守恆不和，這是公司——甚至是整個CBD公開的秘密。

  今天，他們竟然面對面坐下來喝咖啡。

  要變天了。

  不是葉氏要變天，是葉家要變天了。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葉晉康的耳朵裡。

  葉晉康是最意外的。

  他的兩個兒子不和到什麽程度，他最清楚了，還搞得人盡皆知。

  這一度讓他非常難堪。

  因為葉守炫和葉守恆之間的裂痕，毫無疑問是在提醒他：

  年輕時造的孽，到了晚年會報復在自己身上。

  今天，葉守炫竟然可以和葉守恆在公共場合坐下來聊天？

  一時之間，葉晉康竟然無法理清自己的感受。

  而樓下的咖啡廳裡，葉守炫和葉守恆都沒有喝一口眼前的咖啡。

  咖啡已經不是重點了。

  葉守恆別過臉看著外面，說：“你要跟我說什麽，抓緊時間說吧。我們從來都不喜歡對方，所以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告訴老頭子真相。”葉守炫端起咖啡，“我跟你一起去，跟你一起告訴他。”

  “你瘋了？”葉守恆怒視著葉守炫，“爸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就不能讓他輕輕松松、開開心心地過完最後這段日子嗎？”

  “能。”葉守炫直面葉守恆的憤怒，同時對著他的靈魂發出拷問，“但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會選擇積極治療？你有沒有想過，他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他已經沒有治愈的希望了，他最後的時間要怎麽度過，應該讓他自己來決定。葉守恆，沒有人可以打著為了他人好的旗號，替他人做決定。”

  “……”葉守恆頓時語塞。

  葉守炫繼續道：“如果你只剩下一年時間，你希望自己被瞞在鼓裡，渾渾噩噩地度過這一年？還是被告知真相，自己規劃如何度過剩下的每一天？”

  “……”

  葉守恆當然是選擇後者。

  他只是覺得，真相對葉晉康來說，打擊太大了。

  葉守炫很不想這麽說，但現在，他必須說出來：“我跟你一起去告訴他。他會好接受一點。”

  “……”葉守恆震驚地看著葉守炫，“你什麽意思？你跟我，一起去找爸？”

  “不然一起去找媽嗎？”葉守炫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只能用冷漠的聲音來掩飾，“我們的媽又不是同一個人。”

  “……”

  葉守恆無言以對。

  他明白葉守炫的意思，只是覺得很意外。

  葉守炫從來不把葉晉康當父親，大概也沒有覺得他是大哥。當然，他心裡也沒有葉守炫這個弟弟。

  葉晉康病了，葉守炫突然就放下了那些恩怨和過往，把他和他們的父親，視為家人了？
  這……可能嗎？

  葉守恆正疑惑，葉守炫就告訴了他答案：
  “不要想那麽多。我只是覺得，這麽做比較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葉守炫冷冷的說，“我的選擇，不代表我原諒了誰。有一些行為，是永遠不配被原諒的。”

  “呵！”葉守恆笑了一聲，“你這樣，我反而沒有心理負擔了。好，下班後，我跟你一起去找爸。”

  葉守炫拿起咖啡就走了。

  葉守恆不適應跟他當一家人，他也不想跟葉守恆稱兄道弟。

  他們都在葉晉康、生命的最後，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

  至於以後，他們只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

  一回到辦公室，葉守炫就把結果告訴陳雪莉。

  陳雪莉倒是沒有想到，葉守炫行動起來這麽快，她以為他還要糾結猶豫兩天呢。

  不過也是，葉晉康……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陳雪莉感覺得出來，雖然葉守恆答應了配合，但是葉守炫的心情還是好不起來。

  她突然說：“我給你看個東西！”

  “什麽？”葉守炫用一個表情包表示自己的期待。

  陳雪莉發過來一個鏈接，打開後是一段視頻。

  視頻上，一個年輕的男人被一個看不到臉的女孩子控制著，不停地喊疼。

  女孩子說：“疼也忍著，我一筆一筆教你啊，‘死’字是這樣寫的——”

  男人疼得五官都扭曲了，連連求饒，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開我，我寫給你看。”

  彈幕都笑瘋了，紛紛為女孩子打call。

  至於那個不停慘叫的男人，只有被大家嘲諷的份。

  但是對男人來說，最扎心的是，他的身份被曝光了。

  “這個人我知道，自稱夜店小王子，花著老爸的錢到處勾搭女孩子。”

  “這貨是個渣男。美女乾得漂亮，快把他的手擰斷，讓他再也伸不出鹹豬手。”

  “哈哈哈是他啊，XX集團老總的兒子，出了名的渣男。終於有人收拾他了，看著真爽！”

  視頻和彈幕，齊齊上了熱搜。

  這個經常挑釁葉守炫的人，就這麽被公開處刑了。

  到了現在，不止是那天晚上在酒吧的人，整個圈子的人都知道他被一個女孩子教訓了。

  不僅如此，視頻曝光後，大家還紛紛為動手的女孩子叫好。

  這足以說明，他平時有多討人厭、多麽不得人心。

  葉守炫也很不喜歡這個人，但他懶得理這種人。

  用他的話來說，垃圾，直接丟棄就好，在意那麽多幹什麽？
  不過他跟網友一樣，看見陳雪莉把這個人渣教訓成這樣，心裡面很爽，不同的是他有一點要提醒陳雪莉：
  “這個人叫王城，很小肚雞腸的。你揍了他就算了，還有人把視頻傳到網上，讓他甚至他們家都顏面盡失，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雪莉一點都不慌，問道：“他能把我怎麽樣？”

  “他也許會找機會報復你。”葉守炫叮囑道，“你要小心一點。”

  “我還怕他不來呢。”陳雪莉說，“應該是他小心一點。”

  葉守炫無奈地笑了。

  陳雪莉跟一般的小姑娘不一樣。

  或許以後，他都不需要替她擔心，更不需要想著如何保護她。

  他得多幸運，才能遇見她？
  還有，像他這麽幸運的男人，這個世界上也是不多的。

  “我心情好多了。”葉守炫說，“謝謝你。”

  “不客氣！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昨天晚上玩的有多開心。”陳雪莉看了看時間，接著問，“你們是不是要去找你爸了？”

  “等下班。”葉守炫說，“葉守恆去接他，我直接去他家，到家裡再說。”

  “這種事，回家再說也好。”陳雪莉說，“你記住，需要幫忙的話，我隨時都在。”

  “別人說這句話，我聽聽就算了。”葉守炫有感而發，“你說這句話，讓我很有安全感。”

  陳雪莉：“……”

  葉守炫繼續說：“我現在有種感覺——我在整個S市都沒有對手，可以橫著走！”

  “誇張了啊。”陳雪莉阻止葉守炫說下去，“你忙吧，保持聯系。”

  只有葉守炫知道，他一點都沒有誇張。

  哪怕只是看見“保持聯系”四個字，他都覺得心裡暖暖的。

  這種感覺，除了陳雪莉，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給他。

  下班後，葉守炫直奔葉晉康家裡。

  葉晉康回來的時候看見葉守炫，再看看跟著自己回來的葉守恆，接著聯想到他們下午一起喝咖啡的事情。

  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直覺告訴他，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他們是來告訴他噩耗的。

  葉守炫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跟葉守恆商量好了，由葉守恆來說，他負責補充。

  他特意叮囑葉守恆，他們不必鋪墊，也不必委婉，要直接告訴老頭他的真實情況，讓老頭意識到事情已經發生了，逃避和否認都沒用，他需要勇敢面對。

  而他們，會和他一起面對。

  其實，通過觀察葉守恆和葉守炫的狀態，葉晉康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聽到“肝癌”兩個字，葉晉康瞳孔放大，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兩個兒子。

  哪怕有心理準備，他也無法馬上接受這麽大的打擊。

  不是簡單的炎症，也不是吃藥就能控制好。

  而是癌症，還是藥石罔效的晚期。

  難怪葉守炫可以坐下來，好好地和葉守恆喝咖啡，難怪他們兄弟之間突然沒了爭吵，難怪葉守炫會等著他回家……

  原來是因為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很奇怪，巨大的震驚過後，葉晉康竟然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葉守炫身上——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葉守炫，眸底不停地翻湧著一種十分複雜的情緒。

  看得出來，這一刻，他的內心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