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晉康已經有了想選擇的方案。

  葉守炫和葉守恆，也史無前例地達成了默契——葉晉康選中的那個方案，正是他們希望他選擇的。

  三個人沒怎麽商量，就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這個過程，有點太順利了。

  順利的程度，遠遠超出他們原本的想象。

  陳雪莉沒有參與討論，作為一個旁觀者，她只是覺得父子三人都很奇怪——他們好像不適應沒有爭吵的溝通方式。

  “好了，那就這麽定了。守恆，你聯系一下主治醫生。”葉晉康站起來，“我回房間休息一下。”

  葉守恆答應下來，“好。”

  葉晉康當然沒有忽略陳雪莉，歉然道：“雪莉，我身體出了毛病，體力不如你們年輕人了，需要回房間休息一會兒。讓守炫帶著你再逛逛，我們晚點見。”

  “好。”陳雪莉很禮貌地說，“叔叔，晚點見。”

  葉晉康一走，葉守炫和葉守恆就自動進入互看不順眼的模式，空氣中滿是他們互相嫌棄的氣息。

  換個承受能力弱一點的姑娘，可能會受不了。

  陳雪莉不一樣，她先是觀察了一番，接著感受，最後確定了一件事——

  葉守炫和葉守恆對於對方，有的是嫌棄，但沒有敵意。

  他們吵得起來，甚至可以吵得很凶，但打不起來。

  打都打不起來，對她來說就是很沒有意思的小場面。

  “我和雪莉昨晚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葉守炫警告道，“不管你聽到什麽，不要告訴老頭。”

  他不想讓葉晉康擔心。

  他不是為了葉晉康著想，是不習慣。

  葉守恆翻了個白眼，“我比你懂。”

  陳雪莉挽住葉守炫的手，“我還不知道房子其他地方長什麽樣呢。”

  “走。”葉守炫說，“我帶你隨便看看。”

  樓下樓下逛了一圈，葉守炫最後帶著陳雪莉在三樓的露台坐下。

  雖然是夏天，但是露台處於背陰面，加上遮陽傘和製冷設備，倒也還算涼爽。

  阿姨送來兩杯冰飲，還有一些水果，兩人喝著東西聊天，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葉晉康午休醒來，晚飯也準備好了。

  吃飯的時候，葉守炫和葉守恆簡直是針尖對麥芒，但是這影響不了陳雪莉的食欲，葉晉康也已經習以為常了。

  於是，葉守炫和葉守恆對他們的，陳雪莉和葉晉康聊他們的。

  不和諧的氣氛，被他們用強大的心臟吃出了和諧的感覺。

  一吃完，葉守炫就不逗留了，說：“我和雪莉先走了。”

  “叔叔再見。”陳雪莉說，“有機會我再來看您，您保重身體。”

  “好好。”葉晉康很高興地說，“這個家隨時歡迎你。”他身體不好，還是堅持送了一下陳雪莉。

  葉守炫和陳雪莉一走，家裡就剩下葉晉康和葉守恆了。

  葉守恆搬回來了，他不會走。

  一回到客廳，葉晉康就迫不及待地問：“守恆，你覺得雪莉這個姑娘，怎麽樣？”

  “厲害。”

  因為說的是真心話，葉守恆的語氣聽起來，反而有些陰陽怪氣。

  葉晉康乍一聽葉守恆的語氣，有些不舒服，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實在貼切。

  他雖然沒有陪著葉守炫長大，但他最清楚這個小兒子是個刺頭。二十多年的人生裡，他只服過葉嘉衍。

  其他人，他一概不放在眼裡。

  當然，他是尊重女孩子的，只是不會被任何一個女孩子束縛住，更不會被對方影響。

  任何一段關系裡，他都是絕對的主宰者。

  但是，他對陳雪莉明顯不是這樣。

  他是發自內心地尊重且重視這個女孩，處處以她的感受為先，一點都不介意在她面前放低姿態。必要的時候，他一定會挺身而出，去護著這個女孩子。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女孩，他也不介意別人看出來。

  關鍵是，二十多年來，葉守炫第一次這樣。

  不是因為他成熟了，或者心態有了什麽變化。

  一切都是因為陳雪莉，陳雪莉促使他全方位發生了轉變。

  他能平和地接受葉晉康的病、放下怨恨，陪伴葉晉康度過最後的時間，說不定也和陳雪莉脫不開關系。

  所以葉守恆才會說，陳雪莉很厲害。

  “你覺得，”葉晉康問，“他們能走到結婚那一步嗎？”

  “我不知道。”葉守恆沒好氣地說，“爸，他的事你操心不了，你操心操心自己吧。”

  葉晉康盯著葉守恆沉默了片刻，說：“我覺得你是嫉妒了。”

  葉守恆：“……”

  ……

  陳雪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回程好像快了很多，一轉眼就到了她的公寓門口。

  她和葉守炫，要分開了。

  為什麽會有點不習慣？
  他們呆在一起，也就是兩天的時間啊。

  “雪莉，等一下。”葉守炫叫住要下車的陳雪莉，“我有話跟你說。”

  “嗯。”陳雪莉收回手，端坐著不動了。

  “今天謝謝你。”葉守炫說，“我知道這是一件讓人很為難的事情，謝謝你願意去見他。我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你呢？”陳雪莉猝不及防地問，“你高興嗎？”

  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顧及他的感受？
  只有真正在乎他，才會這樣。

  “我也很高興。”葉守炫很誠懇地說，“真的！”

  “那就好。”陳雪莉露出一個笑容，指了指公寓，“我上去了。”

  葉守炫沒有說話，而是一把攥住陳雪莉的手。

  陳雪莉也沒有很意外，耐心地問：“怎麽了？你還有話要說？”

  葉守炫搖搖頭，表示沒有。

  他看著陳雪莉，目光越來越深，越來越眷戀。

  陳雪莉一顆心，冷不防被葉守炫的目光軟化了，說：“那你就是舍不得我。”

  葉守炫沒有否認，緩緩問：“雪莉，我可以……吻你嗎？”

  車廂內瞬間安靜下去，只剩下他們的呼吸聲，一聲比一聲重。

  還有心跳聲。

  陳雪莉感覺到，她的心跳聲比呼吸聲還要重些，不知道葉守炫聽到了沒有。

  她愣愣地看著葉守炫，一動不動。

  葉守炫卻分明看到，她眼裡的水汽越來越明顯了，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誘人。

  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她沒有拒絕，他就理解為她答應了。

  葉守炫緩緩靠近陳雪莉，目標是她的唇。

  陳雪莉可以感覺到，葉守炫的氣息越來越近，直到完全佔據了她的呼吸。

  當他們的距離足夠近時，她突然感覺，車內就是一個小小的世界，這個世界只有他們。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閉上眼睛，表示接受。

  葉守炫漸漸沒有那麽忐忑了，吻上陳雪莉的唇。

  這一瞬間，他所有緊張和期待，都化為溫柔。

  他輕輕吻著陳雪莉，好像她是世間易碎的精靈。

  陳雪莉的大腦再度陷入空白。

  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渾身都像過了一陣電。

  她有些緊張，但因為葉守炫太溫柔了，她漸漸放松下來。

  葉守炫托住陳雪莉的後腦杓，讓她靠向他，他順勢加深這個吻。

  盡管這樣，為了避免嚇到陳雪莉，他還是沒有太深入。

  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他要給陳雪莉接受和適應的時間。

  過了許久，葉守炫才輕輕松開陳雪莉。

  陳雪莉沒有反應過來，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嫣紅的雙唇微張。

  她這個樣子……

  葉守炫為了避免事態失控，只能把她叫“醒”。

  “雪莉？”

  “啊？”

  陳雪莉猛地反應過來，看著葉守炫，滿腦子都是他們剛才的接觸。

  她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最後推了推車門，“我上去了！”

  “哎……”

  “再見！”

  陳雪莉根本不聽葉守炫還要說什麽，匆匆忙忙溜了。

  葉守炫怕她慌不擇路出問題，下車跟著她，看著她進了公寓才停下腳步。

  陳雪莉進電梯前，突然回頭看了看外面，看見葉守炫站在外面門口衝著她擺手。

  她努力不去想自己的臉有多紅，擺擺手一頭鑽進電梯。

  葉守炫沒有馬上走，坐在車上，過了五分鍾才給陳雪莉發消息：“到家了？”

  “到了。”陳雪莉很快回復。

  葉守炫終於放心了，說：“那我走了，回見。”

  他還沒走？

  陳雪莉跑到陽台上，果然看見葉守炫的車還停在臨停位上。

  他……

  一時間，陳雪莉心裡百感交集。

  不過，這就是被重視的感覺吧。

  陳雪莉摸了摸自己的唇，回復道：“你開車小心，到家了跟我說。”

  “好。”

  葉守炫的消息發過來沒多久，他的車子就開動了，轉入主路匯入車流。

  陳雪莉趴在欄杆上，久久地望著葉守炫的車子消失的方向，心裡翻湧著一種複雜而又酸澀的感覺。

  過了很久，她才明白這是……不舍。

  老天爺，救命！

  她捂著臉，轉身奔回客廳，一屁股把自己摔在沙發上，又緊緊抱著自己，努力讓自己縮成一團。

  盡管這樣，她還是驅不散腦海裡的畫面——

  葉守炫靠向她，吻她，然後托住她的後腦杓加深這個吻……

  他的氣息，他雙唇的觸感，都在她的眼前、她的腦海裡翻湧……

  這是她的初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