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漓漓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蹭地坐起來。

  葉嘉衍已經洗漱完畢，說：“衣服幫你準備好了。”

  江漓漓什麽都來不及說了，衝進浴室，發現葉嘉衍連牙膏都幫她擠好了。

  她愣了一下，默默感歎了一聲葉嘉衍真是完美先生，然後迅速開始洗漱。

  他們趕到警局的時候，雖然沒有遲到，但是季慎之看出了他們的匆忙和倉促。

  季慎之沒有說什麽，指了指拘留室，“莊雅妍在那裡。”

  江漓漓望過去，看見莊雅妍站在鐵門後，臉色灰白，整個人的狀態呈現出一種肉眼可見的疲倦。

  盡管這樣，她的站姿卻是筆直筆直的，好像一根豎立在那裡的人形立柱。

  “她站了一整個晚上。”一個警員說，“有人讓她坐下或者躺下，她都不理，就這麽一直站著。”

  江漓漓又看了一眼坐著或者躺著的人，姿勢千奇百怪，橫七豎八，好像已經失去了做人的尊嚴。

  莊雅妍不允許自己喪失最後的尊嚴，所以選擇站著。

  她要證明，她和那些人不一樣。

  這也是她最後的驕傲，以及最後可以維持的尊嚴。

  可惜，維持不了多久了。

  她的疲憊，已經完全顯現了出來。

  如果讓她一直站在那裡，不出半天她就會倒下。

  江漓漓並不憐憫莊雅妍，更不心疼，反而覺得有些意外。

  她沒有想到，莊雅妍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說以前的莊雅妍，是一個生機勃勃的都市麗人，那麽現在的她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維持住了表面的尊嚴，卻填充不滿空泛的內心。

  話說回來，莊雅妍這麽在乎自己的表面形象，不動那些歪心思，好好生活多好？

  以她的能力和收入，她完全可以在這座城市過一種體面、有尊嚴的生活。

  辛苦搭建起來的人生，最後毀在自己手上，莊雅妍怨不得任何人。

  “嘉衍，漓漓，來辦一下手續。”季慎之叫了他們一聲，“警方會對莊雅妍提起訴訟，再接下來，就是開庭審判的環節。對了，莊雅妍有權請律師為她辯護，這個你們知道吧？”說完，他深深看了江漓漓一眼。

  江漓漓垂下眸子。

  她明白季慎之的意思，也知道季慎之在暗示什麽。

  但是，她要不要讓莊雅妍請不到律師呢？
  這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只要把事情鬧大就好了。

  她是江淮樾的女兒，這一點S市政法圈的人都知道。

  而江淮樾在政法圈的影響力，相當於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藝人，在演藝圈的影響力。

  不要說S市，哪怕是全國范圍內，也有很多大所的大律師是江淮樾的學生。

  此外，江淮樾還有相當多優秀的學生，畢業後直接進了司法系統。

  只要政法圈的人知道，他們老師的女兒差點被莊雅妍害死了，莊雅妍絕對找不到任何一個律師替她辯護。

  想達到這個結果，甚至不需要江淮樾出聲，更不需要任何人出來號召。

  政法圈的人會很默契地，拒絕替莊雅妍辯護。

  莊雅妍最後的權利，不是被人剝奪了，而是無形中喪失了。

  這樣一來，莊雅妍就會體會到真正的、最深的絕望。

  季慎之那個深深的眼神，就是在向江漓漓暗示這些。

  江漓漓不是聖人，她承認她考慮了一下要不要這麽做。

  最後，理智告訴她，她不需要這麽做。

  律師只是可以替莊雅妍辯護，並不能洗清她的罪名。

  再說了，這是法律賦予莊雅妍最後的權力。

  她尊重江漓漓的權利。

  當然，莊雅妍要為傷害她而付出的代價，一點都不能少。

  “我知道。”江漓漓說，“讓她請吧。”

  季慎之明白江漓漓的意思了，沒再說什麽，帶著他們去辦手續。

  證據太確鑿了，警方只是打算走個流程問一下莊雅妍，隨後就準備起訴的事情。

  問詢的過程中，莊雅妍不是很配合，但是一個個證據讓她啞口無言，讓她根本無法替自己辯解。

  最後，莊雅妍說：“我要請律師！”

  “這是你的權利。”

  警方很痛快地同意莊雅妍打電話。

  莊雅妍有些意外。

  江漓漓很清楚她有這個權利，但是如果江漓漓想阻止她的話，她有的是辦法，而且毫不費力就可以辦到。

  警方允許她打電話，也就是說，江漓漓沒有從中作梗，阻止她請律師。

  她怎麽不相信江漓漓會這麽大度呢？

  “不用這麽意外。”季慎之淡淡的說，“這是你最後的權利，漓漓選擇尊重你。”

  莊雅妍嗤笑了一聲，“說的好聽而已！”

  “隨便你怎麽理解。”季慎之看了看時間，“你還有二十分鍾。”

  莊雅妍現在唯一能聯系的人，只有閔憶婕。

  閔氏集團狙擊葉氏失敗，導致自己元氣大傷，現在還陷入了內鬥。自然而然地，閔家這個大家族也亂作一團。

  就連閔憶婕這個備受寵愛的小千金，最近也無人顧及她。

  接到莊雅妍從警局打來的電話，這讓閔憶婕非常火大，說：“莊雅妍，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你不要聯系我！”

  閔憶婕這個態度，讓莊雅妍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我被抓的事情，在網上傳開了？告訴我，現在網上是怎麽說的？”

  閔憶婕光是聽到莊雅妍的聲音，都覺得毛骨悚然。

  網上的說法很簡單——

  沒有人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只是很多人親眼目睹，葉嘉衍和江漓漓，以及莊雅妍三個人從一艘遊輪上下來。

  大概是遊輪靠岸前的一個小時，遊輪上有人意外落水了。

  三個人下船的時候，莊雅妍被警方拷了起來，江漓漓的頭髮是濕的。

  網友猜測，應該是莊雅妍把江漓漓推下海，導致自己被警方抓起來了。

  為了阻止葉嘉衍和江漓漓在一起，莊雅妍竟然試圖殺了江漓漓。

  閔憶婕不由得想到，當初莊雅妍答應幫她，是不是也打算拆散葉嘉衍和江漓漓之後，就找個時機動手殺了她，最後再把葉嘉衍據為己有？

  莊雅妍的內心，是有多黑暗啊！
  說完目前的輿論情況，閔憶婕忍不住罵了一聲：“莊雅妍，你這個瘋子！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們認識！如果可以重來，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可惜啊。”莊雅妍說，“我們沒有重來的機會呢。”

  “……瘋子！”

  閔憶婕罵完就想掛了電話。

  “等一下。”莊雅妍猜到了閔憶婕要幹什麽，製止她的動作，“幫我找最好的刑事辯護律師。否則，我就把你做過的一切，統統說出去。”

  閔憶婕氣急敗壞，“你敢！”

  “我已經進來了，有什麽不敢的？”莊雅妍威脅道，“閔憶婕，你看著辦。不然的話，我們就一起死。”說完，她掛了電話。

  閔憶婕既然選擇了跟她為伍，主動權就在她手上，因為她手裡握著閔憶婕的把柄。

  她要閔憶婕給她找律師，閔憶婕就只能乖乖聽話。

  否則，人在外面的閔憶婕，不會比呆在這裡的她好受。

  真好！

  到了最後，她雖然沒有贏，但至少還有閔憶婕這個墊背的。

  閔憶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是她被莊雅妍利用了。

  她一直以為，莊雅妍想阻止葉嘉衍和江漓漓在一起，所以她是真心幫她的。

  實際上，莊雅妍真正的目的是殺死江漓漓。

  但是，江漓漓不和葉嘉衍分開的話，她就沒有這個機會。

  她成了莊雅妍的武器，用來分開葉嘉衍和江漓漓。

  只要江漓漓失去葉嘉衍的保護，莊雅妍就有機會對她下手。

  只差那麽一點點，她就成了莊雅妍的幫凶。

  莊雅妍這個瘋女人！

  更慘的是，她現在還要幫這個瘋女人找律師，替她的犯罪行為辯護。

  莊雅妍這種人，就該爛在監獄裡，還辯什麽護？

  算了，只要沒人知道她和莊雅妍有過密切的聯系，幫她找律師就找了。

  警察局這邊，莊雅妍其實很清楚，律師只是能幫她辯護幾句。

  那些證據確鑿的事情，律師沒辦法幫她推翻。

  她掛了電話，看向季慎之，說：“我想見葉嘉衍和江漓漓。”

  “理由？”

  “還有一些事情，我想問清楚。”莊雅妍說，“幫我轉達一下吧，他們不會拒絕見我的。”

  季慎之想了一下，還是轉達了莊雅妍的意思。

  當然，見不見莊雅妍，是由葉嘉衍和江漓漓決定的，他不會干涉他們的決定。

  反正他們在警察局，莊雅妍不可能再傷害到江漓漓。

  葉嘉衍和江漓漓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很快地，兩人來到審訊室。

  莊雅妍依然穿著昨天的衣服，只是她身上那抹光鮮靚麗的神采正在逐漸褪去。

  這樣的莊雅妍，還有什麽好跟他們說的？
  其實，莊雅妍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還想再看一眼葉嘉衍和江漓漓。

  看見他們成雙成對站在一起，而且儼然是天生一對的樣子，她隻覺得恨意在體內狂湧。

  他們越是登對，她的那些想法和計劃，就越是顯得愚蠢，充滿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