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遭，還是避免不了啊。

  噩夢，果然是要再現一次的。

  莊雅妍松手的那一刻，江漓漓對著她笑了笑。

  一瞬間，莊雅妍以為自己看錯了，抓著欄杆定睛一看——正在下墜的江漓漓，真的在笑。

  為什麽？
  江漓漓怎麽還笑的出來？
  這太詭異了，莊雅妍卻無論如何想不出答案，只是感覺到自己的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這之前的一切，都跟半年前在馬爾代夫的海邊一模一樣。

  怎麽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洶湧的恨意、讓江漓漓從這個世界消失的強烈願望，逐漸從大腦中褪去，莊雅妍恢復了冷靜，終於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一股強烈的不安包圍了她。

  這一刻，她竟然產生了“寧願掉下去的人是我，也不要是江漓漓”這種想法。

  後來她才意識到，這種感覺的誕生，是因為她的身體比她的大腦先一步感受到：雖然她站在甲板上，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最後的贏家。

  相反，掉下去的那個人贏了。

  她以為自己設了一個完美的圈套，再次套路了江漓漓。實際上，很有可能是她鑽進了江漓漓的圈套。

  ……

  莊雅妍親口說出江漓漓溺水的始末那一刻，季慎之就意識到，江漓漓的計劃可以落幕了，不必進行到最後一步。

  他們倒是沒想到，莊雅妍會百密一疏，自己供出自己在馬爾代夫的所作所為。

  這只能說明，江漓漓的計劃太成功了，莊雅妍覺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成了脫韁的野馬，把一切都告訴江漓漓。

  莊雅妍想讓江漓漓在極度震驚中，再度被大海吞噬。這樣一來，她就可以體驗到最極致的快感。

  殊不知，她大喇喇說出自己犯罪的事實，無意中加速促成了江漓漓的計劃。

  江漓漓已經沒必要以身犯險，讓莊雅妍再犯一次罪了。

  “救我。”

  江漓漓顯然也有同樣的意識，發出了求救信號。

  季慎之第一時間交代下去，“去救人！攔住莊雅妍。”

  守在最近處的警察，立刻往甲板上衝。

  然而，還是來不及了，莊雅妍的動作太快，已經把江漓漓推下去了。

  “季隊！”衝上甲板的警察緊急呼叫季慎之，“江律師有危險！”

  “救援隊！”季慎之下達救援隊行動的命令，隨後示意林綻顏和蘇雪落，“走！”

  兩個女孩子反應很快，跟上季慎之的腳步，衝上甲板。

  落日撒在白色的甲板上，閃著迷人的金光。

  甲板上已經不見江漓漓的身影，只剩下莊雅妍被警察團團圍住。

  看見林綻顏的時候，莊雅妍什麽都明白了。

  江漓漓設置了一個巨大的、真正的圈套等著她。

  她以為自己可以完成半年前的計劃，事實上她的每一個動作和反應，都被江漓漓算得準準的。

  她甚至……和盤托出了自己半年前對江漓漓做過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是江漓漓一步步刺激著她說出真相的。

  愚蠢！

  她太愚蠢了！
  莊雅妍一向反應迅速的大腦，突然宕機了，身上的力氣也被一股深深的恐懼吸走。

  她的腰背不再可以挺得直直的，整個人都垮了。

  林綻顏看見莊雅妍這個樣子，覺得很解氣，但也難免擔心江漓漓。

  被莊雅妍推下海，是江漓漓計劃的最後一步，她還沒落水，救援方案就已經展開了。

  但是，這可是大海中央，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漓漓會游泳。”

  蘇雪落攥緊林綻顏的手。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林綻顏，還是在安慰自己。

  “嗯。”

  林綻顏點點頭，假裝被蘇雪落安慰到了，其實沒有。

  她還不了解江漓漓的水平嗎？

  江漓漓不過是可以在淺水區遊個五十米的水平。

  深不見底、漫無邊際的大海，不是她可以應付得過來的。

  她現在只能期待警方的救援方案足夠完善、救援人員的實力足夠強大，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江漓漓救起來。

  又或者……

  “你們這些人……”莊雅妍明明沒有落水，卻感覺比泡在冰水裡還要寒冷，“陷害我！”

  都這樣了，莊雅妍還想翻供？

  “少來這套了。”林綻顏看了莊雅妍一眼，“莊小姐，你已經認罪了。”

  “不是！”莊雅妍站起來，“我只是被你們設計了，我要告你們！”

  林綻顏正擔心江漓漓，莊雅妍這麽說，無疑是往她的槍口上撞。

  她的眼睛裡仿佛可以飛出無數把刀子，盯著莊雅妍說：“你閉嘴。聽好了。”

  聽什麽？
  莊雅妍正疑惑，就聽見遊輪上的廣播。

  船長簡單跟遊客們打了個招呼，接著切入主題：“因為我們的遊輪上發生了意外狀況，現在遊輪需要緊急靠岸，協助警方調查，請大家諒解。”

  事情發生到現在，還不到五分鍾。

  別說過來甲板上了解情況，船長應該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甲板上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已經接到警方的緊急靠岸通知了。

  這一切，一定都是江漓漓事先設計好的。

  最後那股支撐著莊雅妍的力量，也悄然從她身上消失了，她跌坐在甲板上，六神無主……

  “看來你已經懂了嘛。”林綻顏一字一句地說，“莊雅妍，你絕對——跑不掉。”

  莊雅妍擠出一抹笑，“沒有關系。反正，江漓漓死定了。”

  呵，傻子！

  江漓漓的確有生命危險，他們不能百分之百幫她排除掉風險。

  但是，他們制定了最完善的救援方案，現在還有一個強有力的外掛。

  “擔心你自己吧。”林綻顏下定決心，一點痛快都不給莊雅妍，她就是要讓莊雅妍體會到最極致的失望和絕望，緩緩說，“上一次，嘉衍及時趕來才救了漓漓。這一次，嘉衍可是等著救漓漓呢。”

  這句話，真正地打擊到了莊雅妍。

  葉嘉衍等著救江漓漓？

  難道說這一次，葉嘉衍竟然提前預知到了江漓漓會有危險？

  不，這絕不可能！
  林綻顏光是看莊雅妍的表情，就知道她猜的差不多了，又說：“對了，我們還準備了很多驚喜要送給你呢。不過，你得等等。我們確認了漓漓的安全，會全都告訴你的。”

  莊雅妍打從心底抗拒面對這個事實，但是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她完完全全鑽進了江漓漓的圈套。

  甚至於，她會把江漓漓推下海，都在江漓漓的意料之內，並且做出了一系列的應對措施。

  他以為自己計劃得很完美，但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會輸。

  這一次，葉嘉衍等著救江漓漓呢。

  難怪江漓漓那麽放松。

  原來，她是有恃無恐。

  莊雅妍完全被擊潰了，癱坐在甲板上。

  她完全沒有想到，江漓漓其實跟她一樣不知情。

  時間回到江漓漓被推下去的那一刻——

  下墜的過程中，江漓漓的心情十分複雜。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下墜的過程中，她還是感到了一陣巨大的恐慌……

  警方制定了完善的救援方案，她大概率不會死。

  但是，警方救她，也是需要時間的。

  或者一分鍾，或者五分鍾。

  總之，她一定要承受片刻的恐慌。

  葉嘉衍雖然教會了她游泳，她也初步克服了對深海的恐懼，但她還不能在海裡如魚得水。

  現在她只希望，救援人員的動作可以快一點，不要讓她在海裡泡太久，不要讓她沉得太深……

  否則的話，接下來一個月，她可能都要在噩夢中醒來。

  到最後，除了恐懼，江漓漓已經沒有多余的想法了。

  快要落水那一刻，她好像聽到遊輪上傳來尖叫的聲音，大概是哪個旅客不小心看見她了。

  突然看見一個人掉下來，是個人都會被嚇到吧？
  她完全理解，因為她也很害怕啊！

  落水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江漓漓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她怕水怕了二十多年，沒想到會在今天體會到跳水的感覺。

  不過，她跟跳水運動員還是有區別的——她落水的瞬間，全身都接觸到了水、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她明明會游泳，但是當冰冷的海水將她整個人包圍時，她完全忘了葉嘉衍教她的那些動作，隻記得憋氣。

  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在往下沉……

  恐懼從每一個毛孔鑽進她的身體，她僵硬地顫抖著，幾乎要憋不住氣了。

  不行，要憋住！

  一旦嗆水，救援不及的話，她就完蛋了。

  她還沒見到葉嘉衍呢。

  就在江漓漓極力和恐懼戰鬥的時候，有人拉住了她。

  這個人的手，也許是因為泡在海水裡太久了，沒有溫度，但很有力，而且很堅定地拉住了她。

  這個力道，她怎麽有點熟悉？

  江漓漓戰勝內心的恐懼，睜開眼睛。

  借著透到海底的夕陽光，江漓漓看清了拉住她的人。

  怎麽會是他？
  他怎麽做到的？
  江漓漓一下子忘了害怕，驚喜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甚至忘了憋氣，嗆了一口海水。

  葉嘉衍忙忙用手勢示意江漓漓憋氣，接著示意她放松。

  江漓漓乖乖點點頭，用一隻手捏住鼻子，全身放松，好讓葉嘉衍帶著她浮上去。

  至於那些問題，她很快就會得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