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很大。

  大到門外的一條雙車道大路，是徐家修的，也只有徐家使用。

  蘇雪落帶來一百多個人，把這條路堵了個水泄不通，好在沒有妨礙到別人出行。

  不過，聽季慎之的語氣，蘇雪落的出現好像妨礙到他了。

  蘇雪落看著他的眼睛，想從他的臉上或者眸底看出他的情緒波動。

  她想以此證明，她對季慎之，還是有一點點影響的。

  然而，季慎之用他最真實的反應，狠狠地諷刺了她的天真和可笑。

  他的眸底和臉上，除了不解和不耐煩，沒有第三種情緒。

  好像他們早已達成了某種協議，商量好了她不再出現在他面前。她突然出現，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打擾。

  這一切……太可笑了！
  徐力誠看不見季慎之的表情，不過，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蘇雪落失落甚至是絕望的樣子。

  他很滿意——季慎之讓蘇雪落有這種反應。

  這說明季慎之夠絕情。

  但是，蘇雪落還不死心。

  “季慎之，”蘇雪落走到季慎之跟前，一股平靜的絕望在她的眸底翻湧著，“回答我一個問題。”

  季慎之高大的身影，一半陷在黑暗中，一半被當頭灑下的燈光照亮。

  他是明是暗、是神還是惡魔，這一刻，沒有人分得清。

  蘇雪落自顧自地問：“你從接近我開始，就在等這一天，等著我發揮出利用價值，對嗎？”

  季慎之面無表情，“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問？”

  “……”

  果然是這樣啊！

  蘇雪落都知道，但還是要問，是因為她本來就知道，和季慎之親口承認，對她來說，是兩種不同的疼痛。

  她回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一切。

  季慎之聽到嚴叔叔發給她的語音之後，神色就開始不對勁了，是她太遲鈍，沒有反應過來。

  也許就從那個時候開始，季慎之內心的算盤就已經打響了，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給嚴叔叔招來了死神。

  早上和季慎之分開後，她去醫院上班，下午就收到了嚴叔叔犧牲的消息。

  她隱隱約約意識到不對勁，打給季慎之，他的手機已經停機了。

  直覺告訴她，她最不願意再次經歷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

  她回家，又去了一趟季慎之家，都沒有找到他。

  他就這麽消失了。

  因為她對季慎之而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連一句“再見”都懶得跟她說。

  如果不是徐雯雯把自己家的地址給她，她甚至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季慎之，去把一切問清楚。

  “季慎之，”蘇雪落顫抖著聲音，倔強地問，“我問你，害死……”

  “走吧。”季慎之打斷蘇雪落的話，“就算我告訴你，你信嗎？”

  “……”

  蘇雪落怔了怔，恍然意識到，她還是太天真了。

  “我連接近你都是假的，後來跟你說過的那些話，自然也是假的。”季慎之輕笑了一聲，聲音裡透出無限的嘲諷，“你想知道是誰害死了嚴凱？我可以給你一個名字。但是，你信嗎？”

  蘇雪落的確不會再輕信季慎之了。

  她的手握成拳頭又松開，“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問完你可以死心的話，”季慎之冷著臉說，“問吧。”

  “你為什麽直接消失了？”蘇雪落的眼睛紅的像充了血，卻依然直視著季慎之，“你害怕什麽？”

  “女人果然擅長幻想。”季慎之嗤笑了一聲，往前走了一步，身影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我是覺得，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多說，你應該都懂了。”

  “我不懂！”蘇雪落的聲音顫抖得愈發厲害了，“季慎之，我不懂！”她不懂季慎之為什麽要再次欺騙和傷害她。

  季慎之不為所動地打量著蘇雪落，“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

  “……”

  “嚴凱死了，我就走了。”季慎之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一切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你還要我跟你說什麽？”

  他覺得，她應該都懂——懂她就是被利用了，懂他對她從來沒有用過真心、動過真情。

  所以，在傷害了她之後，他心安理得地消失了。

  時隔這麽多年，蘇雪落又一次體會到了季慎之的狠心和絕情。

  但這一次，她不打算再忍了。

  “啪”的一聲，蘇雪落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季慎之臉上。

  清脆果斷的聲音，劃破徐家院外的安靜，讓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瘋女人！”站在徐力誠身後的幾個年輕男人作勢要過來，“季哥，你回去，我們來處理！”

  季慎之抬手，示意後面的人別動，隨後一把撈起蘇雪落的手，用力地攥住她的手腕。

  蘇雪落雖然很高，但她很瘦，手腕又白又細，看起來脆弱不堪，仿佛只要季慎之再加大一點手上的力道，就可以輕松將她的手腕折斷。

  痛。

  很痛。

  但是，蘇雪落已經不想在季慎之面前喊痛了，於是生生忍著。

  葉嘉衍找來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喝道：“松開蘇醫生，不然我們對你不客氣！”

  “帶著你帶來的這些人，滾。”季慎之對著蘇雪落說，“否則，我們就看看到底是誰對誰更不客氣。”

  “松手！”

  蘇雪落掙扎了一下，但因為季慎之力氣太大，她的手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季慎之倒是一點都不心疼，緩緩松開了蘇雪落。

  蘇雪落內心恨意洶湧，又是一巴掌甩到季慎之臉上，說：“這一巴掌，我是替嚴家的人打的。”

  “蘇雪落，你還真來了！”

  徐雯雯開車回來，看見家門口烏壓壓的人群，被迫停下車走回來，結果就看見蘇雪落和季慎之在對峙。

  她看看蘇雪落，又看看季慎之，松了一口氣。

  蘇雪落的眼睛是紅的，季慎之的臉也是紅的。

  不同的是，蘇雪落的眸底恨意洶湧，季慎之就平靜多了，哪怕是挨了蘇雪落兩巴掌，他也無動於衷，臉上透著不耐煩，似乎只希望蘇雪落可以快一點消失。

  這足以看出，季慎之對蘇雪落沒有感情了，又或者……從來都沒有過。

  他以前對蘇雪落那麽上心，都只是演戲而已！

  徐雯雯高高興興的挽住季慎之的手，說：“蘇雪落，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我就不替慎之還手了，你走吧！”

  對於徐雯雯的親近，季慎之沒有絲毫抗拒，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這麽親昵，再加上徐雯雯臉上的笑容……

  太刺眼了。

  “我不需要你這種蠢貨可憐。”蘇雪落看著徐雯雯的目光，像刀子一樣鋒利，“你替季慎之還手？你替得了嗎？”

  徐雯雯瞪大了眼睛。

  都這樣了，蘇雪落還敢挑釁她？
  她一個箭步衝上去，同時，右手高高地揚起來，作勢要落到蘇雪落臉上。

  季慎之蹙了蹙眉，“雯雯！”

  “我不管”徐雯雯不管季慎之的製止，也忘了自己以前是怎麽被蘇雪落收拾的，一邊罵一邊朝著蘇雪落下手，“蘇雪落，去死吧！”

  蘇雪落臉上掠過一抹充滿嘲諷的笑，輕輕松松接住徐雯雯的手，一推就把徐雯雯推回去了。

  徐雯雯蓄了一身的力氣要打蘇雪落，撲空就算了，還被蘇雪落推了回來，根本站不穩，踉踉蹌蹌地後退。

  季慎之見狀，攔住徐雯雯的腰接住她。

  徐雯雯瞬間不生氣了，衝著季慎之笑了笑，“慎之，謝謝你。”

  季慎之自始至終都只看著蘇雪落，神色愈發陰沉了，“滾！”

  他這一聲吼，殺傷力巨大。

  徐雯雯本來是打算繼續找蘇雪落算帳的，季慎之這麽一吼，她順勢縮回了季慎之懷裡，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

  徐家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也因為季慎之這一聲而按捺住了教訓蘇雪落的念頭，甚至不敢看季慎之了。

  只有蘇雪落依然盯著季慎之，但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根本看不清季慎之的面容。

  季慎之的欺騙和背叛，給她帶來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

  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情就無比複雜，無法描述內心的感受。

  現在，她終於知道了——

  是委屈。

  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讓她滾，她心底的委屈就瘋狂湧了上來。

  這就是她無條件相信季慎之的後果。

  不怪季慎之，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怪她沒有及時看清。

  “走。”

  蘇雪落轉過身，她身後的人自動為她讓開了一條道，隨後跟上她的腳步。

  徐雯雯挽著季慎之的手，不滿地嗔道：“慎之，就這樣放過她嗎？”

  季慎之毫不留戀地收回目光，淡淡的說：“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什麽事情啊？”徐雯雯躍躍欲試地問，“我可以幫忙嗎？”

  季慎之這才看了徐雯雯一眼，“蘇雪落怎麽會有你家的地址？”

  “……”

  徐雯雯想起是自己刷刷把家裡的地址寫給了蘇雪落的，不由得有些心虛，很不自然地避開季慎之的目光。

  季慎之已經猜到了，說：“不要再做這麽愚蠢的事情。”

  “我……”

  徐雯雯試圖為自己辯解，沒想到直接被季慎之打斷了：
  “雯雯，你會害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