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和宋子琛聞言，同時偏過頭，看向江漓漓。

  江漓漓還指著外面，一臉“我好像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表情。

  宋子琛牢記著季慎之的話——絕對不能讓江漓漓或者林綻顏知道他的委托。

  他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擺擺手說：“沒那麽嚴重。”

  “真的嗎？”江漓漓才沒有那麽好糊弄，“那我怎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你們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宋子琛心裡“咯噔”了一聲，說：“因為……我們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漓漓，你和顏顏有多疑惑，我和嘉衍就有多無法理解。”

  “……”

  江漓漓不說話。不過，她臉上的表情足夠說明她半信半疑。

  宋子琛繼續道：“令人欣慰的是，我們至少可以保護好蘇醫生。”

  江漓漓很認同宋子琛這句話，點點頭，“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做點別的什麽嗎？”

  葉嘉衍不答反問：“你覺得我們還能做什麽？”

  “這件事……有沒有可能存在著什麽誤會？有沒有可能反轉？”江漓漓一臉期待地看著葉嘉衍，期待他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然而，葉嘉衍根本不為所動，他的表情完全可以告訴江漓漓：她這個想法太天真了。

  “好吧。”江漓漓自動結束了這個話題，“我也知道，我是在抱著僥幸心理。”

  “其實……”宋子琛沉吟了幾秒，脫口道，“也不完全是。”

  也就是說，這件事有可能反轉？
  江漓漓的眸底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追問道：“子琛，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葉嘉衍趁著江漓漓不注意，給了宋子琛一個眼神，示意宋子琛好好說，如果宋子琛無法自圓其說……

  他只能把宋子琛從家裡丟出去了！

  宋子琛話音一落，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同時也get到了葉嘉衍的意思。

  他唯一慶幸的是，他還可以淡定地應對江漓漓：“我的意思是，我也希望這一切都是誤會。”

  “那你們去搞清楚這裡面有沒有誤會啊！”江漓漓的雙眼盛滿了熱切的希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如果葉嘉衍和宋子琛真的查到這背後有隱情，那他們就是救了蘇雪落一命。

  “我們當然會查。”葉嘉衍搶在宋子琛前面說，“不過，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嗯！”

  江漓漓乖乖的點頭。

  她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大概就跟被告知患了重症的人、希望自己是被誤診了一樣。

  這個概率雖然存在，但太微小了，最終大概率會失望。

  她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抱這個希望。

  宋子琛閉麥，默默佩服了一下葉嘉衍的機智。

  如果他們直接拒絕調查，江漓漓一定會起疑。先答應下來，根本就不去調查，並且讓江漓漓對結果不要抱有希望，就可以穩住江漓漓。

  薑還是葉嘉衍辣！
  江漓漓想想覺得不放心，又給蘇雪落打了個電話。

  宋子琛就趁著這個空當，給了葉嘉衍一個佩服的眼神。

  葉嘉衍淡定喝茶。

  如果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他就不是葉嘉衍了。

  江漓漓打給蘇雪落，是為了確認蘇雪落有沒有跟他們的人碰上面。

  不過，蘇雪落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碰、碰上了。”早就在各種各樣的緊急情況中，鍛煉出一顆強大的心臟的蘇雪落，這會兒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意外的聲音，“人……應該都到齊了。”

  “人到齊了，不是好事嗎？”江漓漓說，“但是，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麽不是很對勁的樣子？”

  “太多人了……”蘇雪落捂著嘴巴，過了好半晌，她的聲音才恢復正常，“漓漓，這麽多人，別人還以為我是什麽大姐大呢……”

  江漓漓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就可以理解蘇雪落的心情了，說：“雪落，我們是為了你的安全，也為了給你壯大聲勢！所以……你忍忍！”

  “我知道。”蘇雪落慢慢放下手，“我理解。”

  “你和他們，是在徐家附近碰的面吧？”江漓漓確認道。

  “是啊。”蘇雪落無奈地笑了笑，“要是在別的地方碰面，我帶著他們過來，還沒到徐家，我們就先被警察帶走了。”

  這麽多壯漢走在街上，一個個看起來又都是很不好惹的樣子，路人見了不報警才怪！
  江漓漓接著問：“那你接下來，是不是要進去找季大哥了？”

  “……嗯。”

  蘇雪落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但聲音卻是格外堅定。

  八年前，季慎之說要跟他分開，她就松開了他的手，沒有刨根問底，也沒有歇斯底裡。

  因為她覺得自己雖然還活著，但心已經死了，什麽都不重要了。

  但最終，她挺過了那個難關，活了過來。

  活過來之後，每每想起那件事，她都覺得心如針扎。

  這一次，她一定要把該問的問清楚！
  “你小心，但不要害怕。”江漓漓叮囑道，“不管發生什麽，還有我們呢！”

  這種時候聽見這樣的話，對蘇雪落來說，已經是很大的安慰了。

  “我知道了。漓漓，先這樣，我晚一點聯系你。”

  蘇雪落說完，掛了電話，按下徐家的門鈴。

  許家是一幢帶大院子的中式四層建築，散發著書香氣的同時，還不乏氣派。

  只不過，在一百多人的包圍下，這座氣派的建築，好像隨時會被吞噬。

  徐家的傭人聞聲出來開門，看見外面黑壓壓的腦袋，嚇得差點站不穩，喊道：“快來幾個人！有人來了，很多人！”

  “阿姨，”蘇雪落不緊不慢地說，“我們不是來找事的，我們找季慎之而已。”

  “要找季先生？”傭人靠著門框才能勉強站穩，詫異地看著蘇雪落和她身後的人，“你們……”

  “是誰要找慎之？”

  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院裡傳出來，聲音聽起來渾厚有力，且帶著一股極具壓迫力的氣場。

  光聽聲音就知道，這一定是一個極具威懾力，而且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

  很快，徐雯雯的父親——徐力誠的身影就出現在蘇雪落的視線內。

  徐力誠的模樣，跟蘇雪落想象中差不多。

  奇怪的是，看著徐力誠，她的內心突然湧出了一陣無比複雜的感受。

  她明明從來沒有見過徐力誠，但為什麽會發自內心地討厭、排斥這個人？

  “喲，蘇醫生。”徐力誠笑眯眯的看著蘇雪落，“我認識你。”

  “……”

  蘇雪落皺了一下眉。

  徐雯雯的父親怎麽會認識她？難道他們認識，只是她忘了他？

  “是我叫慎之接近你的，我當然認識你。”徐力誠走到蘇雪落面前，“想必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我不想知道。”蘇雪落插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悄悄握成拳頭，強調道，“我找季慎之。”

  “你找慎之，帶這麽多人？”徐力誠看了看蘇雪落身後的人，“有必要嗎？”

  “你管得著嗎？”蘇雪落懶得跟徐力誠廢話，“季慎之呢？”

  “你能找到這裡，也算你厲害。”

  徐力誠的意思，擺明了是他不打算攔著季慎之和蘇雪落見面。

  蘇雪落懶得說，是徐雯雯把地址給她的。

  反正，不管她說不說，徐力誠應該都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夠聰明。

  徐力誠回過頭，朝著院子裡面看了看，招招手說：“慎之，你來處理吧。”

  季慎之果然在這裡！

  他出來了！

  蘇雪落想到季慎之，指甲幾乎要陷入皮肉裡去，但是表面上，她必須裝作不動聲色。

  “大哥，”季慎之人還沒出現，聲音就先傳入蘇雪落的耳朵，“您先進去，這裡我來處理。”

  “不，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徐力誠臉上的笑意意味不明，打量著蘇雪落說，“我倒要看看，她能幹什麽？”

  季慎之不再說什麽，面無表情地邁步走出來。

  他一出現，蘇雪落的目光就像被什麽固定在了他身上一樣，完全無法移開。

  看了許久，蘇雪落終於相信，季慎之真的是騙她的。

  他接近她，只是因為嚴凱對她視如己出。必要的時候，他可以利用她來打探嚴凱和警方行動的消息。

  他對她，沒有過真心，更別提真情了。

  沒錯，她甚至不用向季慎之確認，季慎之的眼睛就已經告訴她答案了。

  她眼前這個季慎之，陌生到讓她覺得心寒，跟八年前那個說要離開她的季慎之一模一樣。至於跟她回國後碰到的那個季慎之……好像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事實上，他們是同一個人，同一個季慎之，只不過其中一個戴上了面具而已。

  現在，季慎之終於摘下面具，露出了他的本心和真面目，讓蘇雪落看得清清楚楚。

  蘇雪落遺憾的是，來不及了。

  嚴叔叔已經被害死了，哪怕她現在殺了季慎之，也來不及了。

  季慎之看得到蘇雪落的震撼和絕望，但不為所動，自顧自地邁步走向蘇雪落。

  他的輪廓本來就深邃，如今浸潤在昏暗的燈光和夜色中，更加顯得他深不可測。

  他的聲音，從內到外地透著一股幽幽的冷意，問道：
  “你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