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晉康的手，正好落在葉嘉衍受傷的肩膀上，力道一點都不含糊。

  他一定是故意的。

  葉守恆恨不得把“葉嘉衍打我”幾個字貼在腦門上，他不可能沒有告訴葉晉康：他沒有吃太多虧，葉嘉衍也挨了他一棍子。

  剛才，為了不給人留下話柄，葉晉康不能出面護著葉守恆。現在，他用這種方式警告和報復葉嘉衍。

  卑鄙！

  “二叔，”江漓漓不能有動作，但找個借口還是可以的，“我和嘉衍還有事，你看……？”

  葉晉康留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們聊。”

  他一出去，江漓漓就迅速起身走到葉嘉衍身邊，“沒事吧？”她不敢碰葉嘉衍的肩膀，隻敢虛扶著他的手臂。

  葉嘉衍笑了笑，活動了一下肩膀給江漓漓看，“沒事。本來就沒什麽大礙。”

  江漓漓按住葉嘉衍的手，“你別亂動了。”

  “葉總，那個……”一道屬於第三個人的聲音在會議室內響起——沈羨寧弱弱的問，“您受傷了嗎？”

  葉嘉衍和江漓漓默契地循聲望過去，驚訝地發現，沈羨寧和唐遇竟然還在會議室！
  沈羨寧盡量笑得不那麽尷尬，指了指面前的一堆材料，說：“我和唐律……還沒來得及出去呢。”

  他也沒有想到，他和唐遇竟然就像兩個透明人——完全被葉嘉衍和江漓漓忽略了。

  如果可以一直被忽略，他們倒是不介意當個透明人。

  他怕的是，萬一葉嘉衍和江漓漓有更親密的舉動，驀然回首發現兩個巨型電燈泡……那就更尷尬了。

  沈羨寧主動踢爆這種小尷尬，是為了避免更大的尷尬。

  江漓漓默默地扭過頭、忍著笑、看著葉嘉衍。

  她實在不好意思再看唐遇和沈羨寧了。

  葉嘉衍倒是不尷尬，握著江漓漓的手，一邊看向唐遇，說：“唐律師，去一趟我的辦公室。”

  唐遇作勢要跟葉嘉衍一起走。

  江漓漓忙不迭拉了拉葉嘉衍的手，看著他，意思很明顯——

  她怎麽辦？
  “事情已經結束了，你們自便。”葉嘉衍頓了頓，轉而說，“不過，沒事的話，你可以給爺爺打個電話。”說完，他和唐遇一起離開了會議室。

  江漓漓沒想到，葉嘉衍在工作和生活狀態之間可以切換自如。

  這也是一種魅力啊！

  她看著葉嘉衍的背影，一時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沈羨寧瞄了江漓漓一眼，笑著說：“漓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一個男的，認識葉總這麽久了，偶爾都還會覺得……他真的好帥！”

  “寧寧啊……”江漓漓一臉擔憂，“你……”

  “噢，放心！”沈羨寧秒懂，“我的興趣依然是‘女’。”

  江漓漓就是和沈羨寧開個玩笑，說：“資料就交給你整理了，我去打個電話。”

  沈羨寧打了個哈欠，擺擺手示意江漓漓隨便。

  江漓漓攥著手機，內心深處其實是有些歉疚的。

  不止是沈羨寧，唐遇臉上也難掩倦色。

  他們都是為了她，才會折騰得筋疲力盡。

  她沒有什麽好的表達感謝的方式，只能周末請他們吃一頓大餐了。

  爺爺正在回家的路上，聽說事情解決了，心情很好，但沒有忘記江漓漓，說：“漓漓，你受委屈了。”

  “我沒事。”江漓漓不希望爺爺多想，故作輕松地說，“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守恆他……”爺爺問，“最後怎麽樣了？”

  這一點，江漓漓沒有隱瞞，“嘉衍讓他當眾跟我道歉了。”

  老爺子一點都不意外，說：“這很符合嘉衍一貫的作風。”

  他總算是發現了，葉嘉衍還真是……說到做到。

  葉嘉衍昨天說過，他不會就這麽便宜了葉守恆，結果今天就讓葉守恆當眾道歉了。

  葉守恆這個人，有點不多，臭毛病一大堆，最明顯的就是愛面子。

  別說當眾道歉了，光是道歉對他來說就很難。

  葉嘉衍用自己的風格、以葉守恆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懲罰他，一點情面都沒有給葉守恆留下。

  相比心疼葉守恆，老爺子更多的，是對葉嘉衍感到欣慰。

  他需要一個不會輕易被影響的繼承人。

  江漓漓和爺爺打完電話，唐遇也回來了。

  “我要去個地方。”唐遇說，“你們先回律所吧。”

  “唐律！”江漓漓怎麽想都覺得不放心，問道，“嘉……葉總說了什麽？”

  “起訴曲總監的前任助理、和曲總監談話，還有再跟對手公司那名高管談談……都是類似的事情。”唐遇知道江漓漓在想什麽，接著說，“別想那麽多，我是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江漓漓松了口氣，“那我和羨寧先回去了。”

  這個時候，正好是午休時間，葉氏有很多人在走動。

  江漓漓離開的時候，碰到很多人，明顯注意到，許多人都很直白不諱地盯著她看。

  他們的眼神，怪怪的……

  江漓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大家對她的關注，已經不再是因為計劃被泄露的事情了。

  沈羨寧見江漓漓這麽懵，斷定她什麽都不知道，乾脆告訴她：“葉氏突然開始傳，你和葉總很有CP感。”

  “我和嘉衍？”江漓漓脫口道，“我們本來……就是CP啊。”

  “但是別人不知道啊。”沈羨寧說，“好像是因為中午你跟葉總一起回公司，就……傳開了。”

  “……葉氏的風向標，挺難捉摸的。”江漓漓懶得去琢磨了，和沈羨寧一起走到路邊等車。

  中午是用車高峰期，暫時沒有車，沈羨寧就和江漓漓閑聊，說：“葉氏今天還有一個風向標——大家都說，葉經理臉上的傷是葉總打的。”

  沈羨寧一來就聽說了，但大家都說這只是傳言，沒有人敢肯定。

  大家主要是不敢相信，葉嘉衍會動手打人，還把人打得那麽慘……

  除了葉嘉衍本人，真相到底如何，大概只有江漓漓清楚了。

  不會有人敢去問葉嘉衍，所以，沈羨寧覺得，他是距離真相最近的人！
  江漓漓乾笑了一聲，說：“……大家說的，其實沒有錯。”說完，她示意沈羨寧不要外傳。

  沈羨寧差點蹦起來，“葉總居然真的會打架！”

  江漓漓覺得，不能怪沈羨寧反應大。畢竟就連每天接送葉嘉衍的小陳，都很意外葉嘉衍出手那麽狠。

  可以說，葉嘉衍為了她，又一次顛覆了自己的形象……

  這個時候，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江漓漓以為是空車，正要上車，就看見閔憶婕抱著幾份文件從車上下來。

  閔憶婕知道事情已經解決了，要笑不笑地看著江漓漓，說：“恭喜啊，沒什麽事了。”

  “謝謝。”

  江漓漓不打算和閔憶婕多聊，要上車，卻被閔憶婕攔住了。

  閔憶婕說：“我話還沒說完呢。”

  江漓漓讓沈羨寧上車等她，她自己在車外等閔憶婕的下文。

  “江漓漓，你這種人，就是幸運。”閔憶婕陰陽怪氣，若有所指，“你雖然只會闖禍，不會善後，但身邊總有一個聰明人替你收拾爛攤子。你問問自己，這次的事情，如果沒有葉嘉衍，你能處理好嗎？”

  “嘉衍有嘉衍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江漓漓端詳著閔憶婕，“我不懂的是，我們家的事情——閔小姐，你生什麽氣？”

  “我氣的是，嘉衍哥把時間都浪費在你身上了。”閔憶婕嘲諷道，“你有你的方法——說的好聽，最後你不還是用了嘉衍哥的方法，才能把事情解決嗎？”

  “……”

  沈羨寧聽不下去了，降下車窗，奇怪地看著閔憶婕，“你這個人有沒有意思？人家是夫妻，有難同擔，礙著你什麽事了？有你說話的份嗎？”

  “……”閔憶婕被噎住了。

  “漓漓，”沈羨寧少見地霸氣了一次，“別理她！上車。”

  江漓漓坐到後座，車子開出去一段路後，拍了拍副駕座的靠背，“寧寧，謝謝啊。”

  “謝什麽啊！”沈羨寧一臉納悶地回過頭，“這些話，你也會說啊！你剛才幹嘛不懟她，還在那兒跟她廢話？”

  “我……沒反應過來。”江漓漓轉移了話題，“你們昨天晚上通宵加班了吧？周末請你們吃好吃的。你們選地方，我負責買單。”

  沈羨寧一點都不帶客氣的，很認真地開始挑選地方。

  江漓漓窩在後座，陷入了沉思——

  剛才她不是沒有反應過來，她確實可以懟閔憶婕。

  但是，有那麽一個瞬間，她也覺得自己很沒用……

  至少有一點，閔憶婕說對了——

  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有那麽多人幫忙、有葉嘉衍給她撐腰，她自己解決的話，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她離自己想成為的那種人，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沈羨寧不知道江漓漓在想什麽，給她發了幾張照片，說：“漓漓，你覺得我穿哪套合適？”

  江漓漓看了看，沈羨寧發過來的都是西裝。

  “葉氏的年會，不是邀請我們參加了嘛？”沈羨寧問，“你……開始準備了嗎？”

  江漓漓給沈羨寧挑了一套西裝，說：“我今天回去就準備。”